我拉開門就走，沒再回頭看那包廂里的狼藉。
身后死寂了幾秒，爆發(fā)出周浩崩潰的咆哮和趙蔓尖利的叫罵，混著盤子摔碎的動靜。
走廊光線昏黃，地毯吸走了所有聲音。
我快步走著，高跟鞋踩在上面，悶悶的響。
心跳得厲害，不是怕，是那種劇烈沖突過后腎上腺素飆升的余波，手有點抖。
韓律師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帶著關切：“宋薇？你沒事吧？剛才……”
“我沒事，韓涵哥?！蔽疑钗豢跉?，壓下喉嚨口的哽塞，“證據都拿到了，錄音很清晰?！?/p>
“那就好。你剛才太冒險了，萬一他們真的動手……”
“他們不敢。”我打斷他，語氣肯定，“周浩慫包一個，趙蔓……她更在乎周浩家的錢，不敢真把我怎么樣?！?/p>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你現在去哪？回家？我不建議你今晚回和周浩同居的公寓。”
“不回那兒。”我按下電梯下行鍵，“我去‘迷霧’坐會兒?！?/p>
“需要我來接你嗎？”
“不用，謝了韓涵哥，后續(xù)法律上的事還得麻煩你。”電梯門開了，我走進去，“我先靜一靜?！?/p>
掛了電話，電梯鏡面映出我的臉。
妝容依舊精致，但眼角眉梢?guī)е夭蛔〉钠v和冷意。
脖子被項鏈勒過的地方紅痕明顯，火辣辣地疼。
我碰了碰那處皮膚，輕輕“嘶”了一聲。
從包里拿出粉餅，仔仔細細把那道紅痕蓋住。
不能顯得太狼狽。
“迷霧”是我常去的一家清吧，離這不遠，環(huán)境安靜，老板是我朋友。
我需要一杯烈的，需要個地方把剛才那團污糟氣從肺里咳出去。
電梯直達地下車庫。
剛走出電梯門，手機震了一下。
一條新微信，來自一個陌生頭像，但名字我很熟——【趙蔓】。
她什么時候加的我？
好友申請通過得無聲無息。
點開信息，是一張照片。
拍的是周浩那輛騷包的藍色保時捷911，停在一個高端小區(qū)地下車位的固定車位上。
背景里的垃圾桶和消防栓我很眼熟。
那是周浩他爸給他買的公寓樓下的車位。
照片下面跟著一行字，發(fā)送時間是一分鐘前：
【姐姐，他車上好像落了份給你的“重要文件”哦，不去看看嗎？(可愛表情包)】
我腳步頓住，盯著那行字和那個做作的表情包。
重要文件？
剛鬧成這樣，周浩不可能有東西落車上要給我。
這明顯是趙蔓的伎倆。
她劃傷了手，被周浩反咬一口，又被我擺了一道，怎么可能甘心？
這條信息，不是求和，是挑釁，是另一個陷阱。
她算準了我會好奇？會擔心真有什么把柄落在車上？會忍不住去看？
我捏著手機，指尖發(fā)涼。
去，還是不去？
周浩的車我認識，車牌尾號三個8，扎眼得很。
那小區(qū)車位管理很嚴，外來車輛進不去，但我知道有個側門保安經常偷懶離崗。
現在上去，大概率能摸進去。
趙蔓想干什么？
在車里動了手腳？還是安排了人在那兒堵我？
或者，真有什么“東西”？
比如，周浩可能還留了其他備份的錄音？或者其他見不得光的東西？
心跳又開始加速，混合著一種被再次挑釁的怒意和該死的好奇心。
我站在原地，腦子里飛快權衡。
去吧，明顯有坑。
不去吧……萬一真有什么能徹底錘死周浩的證據呢？
剛才包廂里的錄音雖然勁爆，但主要是道德層面的，涉及到商業(yè)機密的部分比較模糊。
如果車上真有實錘……
媽的。
我低罵一句。
趙蔓這女人，就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又毒又黏人。
她這是逼我接招。
我環(huán)顧四周，車庫空曠安靜，只有幾盞慘白的長明燈。
我走到一根承重柱后面，借著陰影擋住自己，飛快地給韓涵發(fā)了條微信，把趙蔓的信息截圖過去，附上定位和周浩的車牌號。
【韓涵哥，如果我二十分鐘后沒給你報平安，麻煩幫我報個警，地點是周浩的車位。】
韓涵的信息幾乎秒回：【別去！明顯是圈套！等我過來！】
【來不及了，她肯定盯著。我就遠遠看一眼，確認沒事就走。】
【宋薇！】
我沒再回，把手機關靜音，塞進牛仔褲兜里。
從包里摸出那支常備的防狼噴霧，緊緊攥在手心。
金屬罐體冰涼的觸感稍微安撫了一下緊繃的神經。
然后，我朝著記憶里那個保安經常偷懶的側門走去。
腳步放得很輕，呼吸也壓著。
車庫很大，彌漫著汽油和灰塵的味道。
越靠近周浩那棟樓的區(qū)域，燈光似乎越暗。
我的心跳在耳膜里咚咚敲鼓。
拐過一個彎，遠遠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藍色保時捷。
安靜地趴在那里，像一頭蟄伏的怪獸。
周圍空無一人。
只有幾輛蓋著車衣的落灰豪車。
我屏住呼吸，靠在另一輛SUV寬大的車身后，仔細打量。
車窗貼了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駕駛座那邊好像……沒關嚴？
車窗降下了一條縫！
趙蔓說的“重要文件”……
真在車里？
我手心有點出汗，攥緊了噴霧。
一步一步，盡可能不發(fā)出聲音，靠近那輛保時捷。
距離縮短到五米、三米……
能聞到車里飄出來的，周浩常用的那種車載香薰的味道，甜膩膩的，令人作嘔。
我停在車尾，側耳傾聽。
沒有任何動靜。
車庫死一樣寂靜。
我貓著腰，快速挪到駕駛座那一側。
透過那條窗縫，能看到里面。
副駕座位上，似乎真的放著一個……白色的文件袋？
鼓鼓囊囊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真東西？
趙蔓玩真的？她到底想干嘛？
就在我猶豫著是伸手進去夠，還是找個東西勾出來的時候——
駕駛座底下，突然傳來一陣輕微悉索的響動！
像是什么東西擦過腳墊！
我渾身汗毛瞬間倒豎！
幾乎是同時！
“嘩啦——！”
后座的車門猛地從里面被推開！
一個黑影裹挾著一股濃烈的、廉價的古龍水味道，直撲向我！
那味道沖得我腦仁一懵！
是那種地鐵口十塊錢一瓶的劣質古龍水，混合著汗臭和煙草的酸腐氣，熏得人反胃。
黑影撲出來的速度極快，帶著一股子蠻勁！
根本不是周浩那種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虛胖，也不是趙蔓那種女人的力道。
是個男人！結實，兇狠！
我根本來不及看清他的臉，只看到他胳膊上虬結的肌肉紋身和一抹獰笑的黃牙！
操！趙蔓真找了人堵我！
心猛地一沉，腎上腺素瞬間飆到頂！
身體反應快過大腦！
在他撲到眼前的零點幾秒，我握著防狼噴霧的手已經抬了起來，對準那團黑影和濃烈的味道來源，狠狠按下！
“噗——！”
一股辛辣刺鼻的霧氣猛噴而出！
精準地糊了他滿臉！
“呃啊——！我的眼睛！操?。 ?/p>
那男人根本沒料到我有這手，猝不及防，慘叫一聲，猛地捂住眼睛，踉蹌著后退，重重撞在車門上。
慘叫聲在空曠的車庫里炸開，回聲嚇人。
我一擊得手，半點不敢停留，轉身就跑！
高跟鞋礙事！
我直接甩掉鞋子，赤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玩命朝側門方向狂奔！
腳底被硌得生疼，但逃命要緊！
“賤人！媽的！給老子站??！”身后那男的還在嚎叫，聲音痛苦又暴怒，夾雜著一連串臟話。
腳步聲咚咚咚地追了上來！
他恢復得比我預想的快！雖然還在罵罵咧咧，但速度一點不慢！
我不敢回頭，拼命跑！
肺部火辣辣地疼，冷風刮過耳朵呼呼作響。
側門！快到了！
眼看出口的光亮就在前面！
突然！
旁邊一輛蓋著車衣的MPV后面，猛地又閃出一個人影！
個子不高，但極其靈活，手里似乎還掄著個什么東西，帶著風聲就朝我砸過來！
草！還有一個！
趙蔓你他媽真夠下血本的！
我瞳孔一縮，根本剎不住車！
眼看就要撞上那掄過來的黑影！
完全是求生本能，我腰肢猛地一擰，硬生生往旁邊撲倒！
“呼——！”
那棍狀物擦著我頭皮掃過去，砸在旁邊一輛車的后視鏡上！
“哐啷！”一聲，后視鏡玻璃碎了一地。
我重重摔在地上，手肘和膝蓋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面，鉆心地疼。
赤腳踩在碎玻璃上，一陣刺痛！
襲擊我的那個矮個子見狀，立刻又舉起了手里的棍子——好像是根甩棍——再次朝我砸下來！
眼神兇狠，動作干脆，根本不是普通混混！
我在地上狼狽地一滾！
“鐺！”
甩棍砸在我剛才躺的位置，水泥地濺起一點火星子。
我趁機抓起一把地上的碎玻璃渣，看也不看就朝那人臉上揚過去！
“?。 蹦侨梭@呼一聲，下意識偏頭躲閃，動作慢了半秒。
就這半秒！
我手腳并用爬起來，也顧不上腳底的玻璃碴子了，繼續(xù)狂奔！
側門就在眼前！
那個偷懶的保安果然不在崗亭里！
我一把推開沉重的消防門，沖了出去！
冷風瞬間灌滿全身。
外面是條背街小巷，路燈昏暗，沒什么人。
我踉蹌著往前跑，肺部像個破風箱。
身后，那兩個男人也追了出來，罵聲越來越近。
“抓住那娘們！”
“媽的！眼睛疼死了！”
我邊跑邊慌亂地摸手機想打電話求救。
一摸口袋，心里猛地一咯噔！
手機呢？！
剛才摔倒的時候掉了嗎？！
完了！
就在我?guī)缀踅^望的時候，前方巷口突然射來兩道刺眼的車燈光！
引擎轟鳴聲迅速接近！
一輛黑色的SUV一個急剎，精準地橫停在我面前，擋住了巷子口。
車門打開。
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跳下車，聲音急切熟悉：“宋薇！”
是韓涵！
他怎么來得這么快？！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幾乎要癱軟下去。
“后面！兩個人！”我喘得說不出完整句子，指著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