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在身后合攏。
秦長歌焦灼的請求被隔絕在外。
溫翎沒有浪費時間去感受絕望。
她背靠著冰冷的木門，將那枚滾燙的玉佩死死按在眉心。
【星演！】
精神力注入。
門外，秦長歌的聲音如同擂鼓。
“我的人截獲了洛塵送往楚國的密信，楚天闊已經(jīng)秘密進京！”
溫翎的腦海里，星演的預(yù)言畫面還未散去。
凌淵將玉佩獻給皇帝。
凌淵對楚天闊躬身。
“父皇要把你和你的神器，一起打包送給楚國！”
兩個聲音，兩種未來，在她的腦子里瘋狂沖撞、撕扯。
一個是潛在盟友的警告。
一個是“背叛者”的預(yù)言。
“二皇子以為能坐收漁利，他根本不知道，父皇屬意的繼承人從來都不是他！”
“我們都是棄子！”
棄子。
這個詞，像一根鋼針，刺穿了所有幻象。
溫翎猛地睜眼，眼中再無半分迷茫。
她拉開門栓。
門外的秦長歌一身夜行衣，滿眼血絲，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
他看到溫翎，正要開口。
“兵符。”
溫翎伸出手，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秦長歌一愣。
“什么？”
“你說的，西城門三千兵馬?！?/p>
溫翎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物。
“你要合作，就拿出你的全部價值。否則，我現(xiàn)在就喊人?！?/p>
秦長歌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那份超乎尋常的冷靜讓他心底發(fā)寒。
這根本不是求合作的姿態(tài)，這是命令。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冰冷的金屬兵符，拍在溫翎手中。
“皇宮是龍?zhí)痘⒀?，我的人進不來。”
“我需要一條路?！?/p>
“我給你兵符，你給我活路?！?/p>
他的聲音在顫抖。
溫翎攥緊兵符，金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她點了點頭。
“守住門口?！?/p>
“在我出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進來，包括你的主子二皇子?！?/p>
“做不到，你的家族就去陪葬?！?/p>
說完，她轉(zhuǎn)身關(guān)門，將秦長歌震驚的臉隔絕在外。
沒有時間了。
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星演的預(yù)言是凌淵背叛。
那就找一個，連凌淵都不知道的變數(shù)。
她再次將玉佩按在眉心，這一次，她的指令無比清晰。
【星演……推演皇宮之內(nèi)，凌淵的知識盲區(qū)，最大的變數(shù)！】
精神力如山洪暴發(fā)，瞬間被抽干。
玉佩滾燙，仿佛要烙進她的頭骨。
這一次，沒有未來的畫面。
只有一個清晰的指向。
寢宮里，那幅掛了多年的山水畫。
溫翎走到畫前，指尖拂過粗糙的絹布。
沒有絲毫猶豫，她雙手抓住畫卷下沿，用力一撕。
嘶啦——！
畫卷破裂，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墻壁。
一個方形的洞口赫然在目，陰冷的風(fēng)從中灌出，帶著一股陳腐的霉味。
溫翎提起桌上的燈籠，矮身鉆了進去。
密道狹窄，僅容一人。
墻壁濕滑，青苔遍布，空氣稀薄得讓人窒息。
她加快腳步，燈籠的光暈在黑暗中搖曳。
一炷香后，前方出現(xiàn)一個狹小的石室。
石室中央，竟也掛著一幅畫。
畫上的女子，眉眼與她有七分相似。
可那身衣著……
簡單的白色短袖，緊身的藍色長褲。
溫翎的呼吸停滯了。
那是她曾經(jīng)的世界，二十一世紀的裝束！
畫卷的右下角，一行用血寫成的小字，字跡已然發(fā)黑。
“天命之人，逆天改命?！?/p>
逆天改命。
她的心臟狂跳。
這不是預(yù)言，這是來自同類的留言！
她伸出手，指尖顫抖著，觸向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
轟隆——！
指尖觸碰到畫卷的瞬間，整個密道劇烈震動。
機關(guān)！
頭頂?shù)氖瘔K簌簌落下，身后的退路瞬間被巨石堵死。
溫翎臉色煞白，提著燈籠，用盡全力向前方的出口狂奔。
密道在她身后一寸寸坍塌，死亡的陰影如影隨形。
出口的光就在眼前！
可最后一塊巨石轟然砸落，正好卡住了出口，只留下一道手臂寬的縫隙。
她被困住了。
濃重的灰塵嗆得她劇烈咳嗽，石壁的擠壓讓她動彈不得。
求生的意志被碾碎，化為絕望。
就在她意識即將渙散的剎那。
砰??！
一聲巨響，堵住出口的巨石從外部被一股無法想象的巨力直接踹碎！
碎石向內(nèi)炸開，擦著她的臉頰飛過。
一道修長的身影逆光而立，如同從地獄里走出的神祇。
那人一言不發(fā)，彎腰探入，抓住她的手臂，粗暴地將她從碎石堆里拽了出來。
是凌淵。
他將她拎回寢宮，像扔一件礙事的行李，將她丟在軟榻上。
秦長歌已經(jīng)不見了。
溫翎捂著胸口，咳得撕心裂肺，腦中亂成一團。
他救了她。
可星演的預(yù)言里，是他將她送上絕路。
“蠢貨?！?/p>
凌淵終于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溫翎抬起頭，死死攥著從密道里帶出的那幅畫卷。
“是，我蠢?！?/p>
“我蠢到以為，靠自己能殺出一條活路！”
她的話音未落，寢宮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為首的男人，一身錦衣華服，面容俊朗，眼神卻像毒蛇。
正是楚國鎮(zhèn)南王，楚天闊！
她的滅國仇人！
楚天闊身后，數(shù)十名皇宮禁衛(wèi)魚貫而入，殺氣騰騰。
溫翎的心，沉入冰海。
星演的預(yù)告，分毫不差。
皇帝連演都懶得演了。
楚天闊的視線落在溫翎身上，像獵人欣賞著籠中的獵物。
“溫翎小姐，我們終于見面了。”
“陛下有旨，命我來‘請’小姐和你的神器，一同過去?！?/p>
他加重了那個“請”字。
一切，都和預(yù)示里的一模一樣。
溫翎看向凌淵。
他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沒有意外，沒有波動。
仿佛他早已知曉一切。
他是這個局的，執(zhí)行者。
溫翎的心，徹底死了。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尖已經(jīng)碰到了那根淬毒的銀針。
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就在她準備動手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名站在楚天闊身后的禁衛(wèi)，毫無征兆地暴起！
刀光一閃！
他的目標，不是手無寸鐵的溫翎。
而是站在一旁的凌淵！
這一刀，快、準、狠，直刺凌淵心口。
凌淵甚至沒回頭，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cè)開，右手兩根手指如鐵鉗般，精準地夾住了雪亮的刀刃。
“咔嚓！”
內(nèi)力一吐，精鋼長刀寸寸碎裂！
楚天闊的臉色瞬間大變。
“凌淵！你敢反抗？”
“你竟敢背叛陛下！”
凌淵沒有理他。
他身形如鬼魅，一步踏出，已經(jīng)欺近那名偷襲的禁衛(wèi)，一掌印在對方胸口。
禁衛(wèi)的身體像斷線的風(fēng)箏，倒飛出去，撞碎了博古架，沒了聲息。
“殺了他！”
楚天闊厲聲嘶吼。
寢宮內(nèi)，瞬間亂作一團。
所有禁衛(wèi)放棄了溫翎，刀劍齊出，瘋狂地撲向凌淵。
溫翎徹底僵在原地。
這不是星演預(yù)示的未來！
凌淵不是幫兇，他是目標！
混亂中，凌淵一把長刀在手，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他不是在戰(zhàn)斗，是在屠殺。
他硬生生在數(shù)十名禁衛(wèi)的圍攻中，殺出一條通往溫翎的路。
“密道！”
他一腳踢開一名禁衛(wèi)，吼聲如雷。
“那是你唯一的生路！”
他的話，像一柄重錘，砸碎了溫翎腦中所有的預(yù)言和迷茫。
他知道皇帝的計劃！
他不是在執(zhí)行，他是在破壞！
凌淵反手一刀，將一名禁衛(wèi)連人帶刀劈成兩半，滾燙的鮮血濺了溫翎一身。
他沒有看她，聲音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你的命運，自己拿！”
話音落，一把從禁衛(wèi)手中奪來的長劍，被他甩手扔出，帶著破風(fēng)聲，精準地插在溫翎面前的地板上，劍柄嗡嗡作響。
溫翎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沒有絲毫猶豫，拔起長劍。
劍身冰冷，卻點燃了她全身的血液。
她轉(zhuǎn)身，沖向那個黑漆漆的密道入口。
楚天闊見狀，怒吼一聲，擺脫纏斗，就要追來。
電光石火之間，剛剛沖到洞口的溫翎，猛地轉(zhuǎn)身，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長劍奮力擲出！
不是刺向楚天闊。
而是砸向旁邊高大的青銅仙鶴燈臺！
噹——！
一聲巨響，沉重的燈臺被長劍砸中，轟然倒塌，正好擋在楚天闊的追擊路線上。
溫翎看都沒看結(jié)果，縱身躍入黑暗。
“逆天改命！”
她腦中只剩下這四個字。
她在黑暗的密道中狂奔，身后的喊殺聲和兵器碰撞聲漸漸遠去。
直到世界只剩下她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就在這時。
前方，密道的盡頭，一雙手毫無征兆地伸出。
不時抓向她的手臂。
而是一只手，精準而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
另一只手，環(huán)過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拖進了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