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落幕第三日。
新賜的府邸，朱門金瓦，每一寸都浸透著未干的血。
溫翎坐在窗邊，指尖的觸感不是木料的溫潤，而是一道嶄新的劍痕。
殺機，從未退去。
一道黑影從房梁撲下，沒有風聲，沒有預兆。
短刃的寒芒，直刺她的后心。
胸口的玉佩“星演”僅僅是微顫，警示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
她依靠本能向側(cè)面翻滾。
嗤啦！
衣帛裂開，肩胛骨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瞬間炸開。
黑衣刺客一擊不中，手腕翻轉(zhuǎn)，第二擊緊隨而至。
更快的人出現(xiàn)了。
凌淵如鬼魅般站在刺客身后。
他沒有拔刀。
伸出兩根手指，精準地夾住了刺客的刃尖。
刺客前沖的全部力道，撞上一座山，瞬間凝滯。
凌淵手臂一震。
咔嚓！
刺客的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折斷，人被甩飛，重重撞在墻壁上。
溫翎捂住流血的傷口，戒備地盯著他。
凌淵將刺客的佩劍踢到溫翎腳下。
“殺了他，或者讓他走?！?/p>
他的命令不帶任何情緒。
刺客掙扎著，獨眼里滿是驚恐，試圖爬向窗戶。
溫翎的胸口劇烈起伏。
放他走？讓他回去復命，然后引來下一波更強的刺殺？
她撿起劍，雙手握住，用盡全身力氣，刺入了刺客的后心。
溫熱的血濺在她的臉上。
這是她第一次殺人。
胃里翻江倒海，但她忍住了。
她蹲下身，在刺客身上摸索。
一枚玄鐵令牌從對方懷里滑落。
令牌冰冷，上面用陰文刻著一個潦草的“洛”字。
皇帝的影子，心腹太監(jiān)，洛塵。
溫翎的血液幾乎凝固。
是皇帝要殺她。
這個念頭，比肩上的傷口更痛。
“現(xiàn)在，你明白了？”
凌淵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溫翎沒有回答。
她不需要別人的提醒，她看到了事實。
“他為什么要殺我？”
“因為一枚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再好用?！?/p>
凌淵的回答，像淬了冰的鋼針。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唱喏聲。
“陛下口諭，宣義女溫翎，御書房覲見?！?/p>
溫翎的心沉入谷底。
前腳刺殺，后腳召見。
這是一場鴻門宴。
御書房，暖香繚繞，熏得人頭腦發(fā)昏。
皇帝比三日前顯得蒼老，眼神卻愈發(fā)銳利如鷹。
他沒有讓溫翎坐下。
他就那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朕聽說，你的府邸進了刺客？”
溫翎垂首，將頭埋得更低。
“兒臣愚鈍，未曾察覺?！?/p>
“哦？”
皇帝慢悠悠地端起茶盞。
“朕的禁軍護衛(wèi)，也會有疏漏的時候。是該罰?！?/p>
他將一杯茶推到溫翎面前。
“這是西域進貢的安神茶，壓壓驚。喝了它，朕保證，以后再也不會有刺客能靠近你?！?/p>
茶水碧綠，映出溫翎慘白的臉。
這是毒藥，還是考驗？
喝，可能立刻就死。
不喝，就是當場抗旨，死得更快。
溫翎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她想起凌淵的話。
【一枚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就不再好用?！?/p>
皇帝需要的，是一枚聽話的，沒有想法的棋子。
她端起茶杯，雙手因為恐懼而顫抖。
然后，她將茶水一飲而盡。
“謝父皇恩典?！?/p>
皇帝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
“好孩子，下去歇著吧。”
那笑意里，沒有半分溫度。
從御書房出來，溫翎的腿是軟的。
她幾乎是憑著本能走回府邸，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凌淵在抄手游廊的盡頭等她。
“皇帝跟你說了什么？”
溫翎從袖中拿出那枚“洛”字令牌，砸向他。
“他讓我喝了一杯茶！你的人，皇帝的爪牙，是不是早就想好了，如果我沒喝，下一步就是直接動手？”
凌淵接住令牌，看都沒看一眼。
“一個死去的刺客，和一個活著的皇帝，你覺得這塊令牌會指向誰？”
他的反問，讓溫翎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
是啊。
刺客死了，死無對證。
這塊令牌，可以是任何人栽贓的。
在絕對的權(quán)力面前，證據(jù)一文不值。
凌淵將令牌捏在指間，內(nèi)力迸發(fā)，玄鐵令牌化為齏粉。
“別信任何人。”
他轉(zhuǎn)身。
“包括我?！?/p>
前所未有的孤獨，將溫翎徹底淹沒。
憤怒，恐懼，迷茫，背叛。
她跌跌撞撞回到寢宮，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
她攥緊胸口的玉佩。
【啟動它?！?/p>
凌淵的命令在腦中回響。
但這一次，她不是聽從命令。
她需要武器！
她需要知道，凌淵到底是誰！
【星演……推演凌淵的真實目的！】
她將自己所有的精神力，灌注進玉佩。
玉佩猛地灼熱，仿佛要燒穿她的皮肉。
海量的信息流沖進她的大腦，構(gòu)筑出幾個破碎，卻無比清晰的未來片段。
碎片一：
金鑾殿上，皇帝高坐。
下手邊，站著楚國鎮(zhèn)南王，楚天闊！
皇帝溫和地開口：“王爺放心，楚國的余孽，和她的神器，都將是王爺?shù)哪抑兄?。?/p>
碎片二：
陰影之中，凌淵緩步走出。
他將一枚滾燙的玉佩，呈給皇帝。
那枚玉佩，正是“星演”。
碎片三：
凌淵對楚天闊躬身。
“一切，盡在計劃之中。”
畫面，戛然而止。
溫翎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喘息，心臟狂跳到幾乎要炸開。
信任，在這一刻，徹底粉碎。
凌淵不是皇帝的刀。
他是皇帝與楚國交易的執(zhí)行者。
自己，連棋子都不是。
自己是獻給仇敵的祭品。
就在她墜入絕望深淵的剎那，門板被敲響。
砰！砰！砰！
是秦長歌的聲音，急促，決絕。
“溫翎！開門！”
“我的人截獲了洛塵送往楚國的密信，楚天闊已經(jīng)秘密進京！”
“父皇要把你和你的神器，一起打包送給楚國，作為他們出兵支持二皇子的交換！”
“我們沒有時間了！今夜不動手，天亮就是你我的死期！”
“我已控制西城門三千兵馬，但我不知道宮里的布防。我需要你用那個東西，給我算一條活路！”
“合作！這是我們唯一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