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囚禁了。
冷宮的空氣,是腐朽的木料混著死水苔蘚的味道。
一道圣旨,將她從逆天改命的妄想,打回楚天闊同黨的現(xiàn)實。
叛亂余孽。
這頂帽子,足以壓碎她的骨頭。
溫翎靠著冰冷的墻壁,腦中只剩凌淵浴血的身影,和那句讓她去奪回命運的嘶吼。
謊言。
都是謊言。
宮門外,有太監(jiān)尖著嗓子宣讀最后的廷議結(jié)果。
“……溫氏翎,勾結(jié)逆賊,圖謀不軌,念其曾有微功,暫押冷宮,聽候發(fā)落?!?/p>
聲音頓了頓,像刀尖在石頭上刮擦。
“凌淵大人,亦上奏附議?!?/p>
附議。
心臟被這兩個字精準(zhǔn)貫穿。
原來,殺出一條血路,是為了讓她跑進一個更大的囚籠。
他不是在破壞皇帝的計劃。
他只是換了一種更決絕的方式,來執(zhí)行。
溫翎閉上眼,唇角溢出一絲笑。
竟是,又信了他一次。
夜色如墨。
墻角,一塊磚石被無聲地抽開。
一道黑影滑了進來。
“溫翎?”
是秦長歌。
溫翎沒有動。
秦長歌快步上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銳氣。
“事情不對。”
溫翎的睫毛顫了一下。
“我查過,所有指證楚天闊的物證里,都沒有你?!?/p>
“你是被硬塞進去的?!?/p>
“你是棋子。”
溫翎終于開口,聲音像破損的風(fēng)箱。
“結(jié)果,才重要。”
“有人在操盤。”秦長歌的語氣不容置疑,“我不信你看不出。”
“是凌淵?!睖佤岜犻_眼,眸中一片死寂,“他親手送我進來的?!?/p>
“不可能!”
“你憑什么信他?”溫翎反問,尖銳如刺。
秦長歌語塞。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好的絹布,塞進溫翎手中。
“皇宮布防圖。”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
“我另外查到,陛下的書房里,藏著一份關(guān)于‘天命’的卷宗,與皇室傳承的絕密有關(guān)?!?/p>
“或許,那里面有你要的‘結(jié)果’?!?/p>
說完,他便要退走。
“為什么?”溫翎叫住他。
秦長歌的身影在陰影中停住。
“我欠你一條命。”
“也因為,我不為一個會用偽證構(gòu)陷臣子的君王效命?!?/p>
黑影消失,墻磚歸位。
冷宮重歸死寂。
溫翎攤開布防圖。
指尖的玉佩,毫無征兆地開始發(fā)燙。
不,是滾燙。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她的心口。
劇痛襲來,眼前的一切瞬間扭曲。
高墻消失了。
她墜入一片血色的記憶旋渦。
金碧輝煌的大殿。
一個穿著宮裝,容貌與她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陛下!求您放過他!”
“天命不可違,血脈不可亂!”
龍椅上的人影模糊不清,聲音卻冰冷如鐵。
“亂了血脈的,是你。”
“朕給過你機會,你守不住秘密?!?/p>
“那朕,只能讓所有可能泄密的人,都消失?!?/p>
畫面一閃。
女人的手,正按在冷宮一面墻的第三塊磚石上。
“咔噠?!?/p>
一聲輕響。
記憶戛然而止。
溫翎猛地驚醒,渾身冷汗。
她大口喘息,手死死攥著那枚滾燙的玉佩。
這不是神力。
是那個女人的記憶!是血脈里傳下來的……一條生路!
她要去找那份卷宗!
溫翎起身,走到墻邊,精準(zhǔn)地找到了記憶中的那塊磚石。
她學(xué)著記憶中那個女人的樣子,用力按下。
“咔噠?!?/p>
墻壁,開了一道縫。
一個時辰后。
溫翎按照秦長歌留下的記號,在御花園的假山后與他匯合。
秦長歌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我自有辦法?!睖佤釠]時間解釋。
“跟我來?!?/p>
兩人如兩道鬼影,貼著宮殿的陰影穿行。
皇帝的書房,燈還亮著。
但里面沒人。
秦長歌撬開門鎖,兩人閃身而入。
書房里,還殘留著皇帝御用龍涎香的味道。
他剛走不久。
“分開找?!睖佤岬吐?。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每一聲更漏的滴答,都像死神的腳步。
突然,溫翎胸口的玉佩再次微微發(fā)燙。
它在指引一個方向。
不是書架,而是墻壁。
溫翎走到一幅山水畫前,玉佩的溫度達到頂峰。
她伸手,按照記憶中那個女人開啟另一個機關(guān)的手法,轉(zhuǎn)動了畫軸。
軋軋——
墻壁裂開,一個金絲楠木盒,靜靜躺在暗格中。
她迅速打開,展開那份泛黃的絹帛。
“天命之人,懷鳳主之玉,身負(fù)逆轉(zhuǎn)國運之力……”
“其血,可破皇室百年詛咒,亦可為皇權(quán)血祭,令江山易主……”
“此女若現(xiàn),必為皇權(quán)之爭的核心。得之,可得天下?!?/p>
溫翎的瞳孔劇烈收縮。
皇帝要的不是她死。
是要她的血。
她不是棋子,她是那個最關(guān)鍵的……祭品。
“找到了?”秦長歌湊過來。
溫翎將卷宗塞進懷里。
“走!”
兩人剛轉(zhuǎn)身。
“吱呀——”
書房的門,開了。
一道修長的身影,逆著月光,堵住了他們唯一的生路。
是凌淵。
他一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
手中長劍,已然出鞘。
劍鋒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白光。
秦長歌瞬間將溫翎護在身后,橫刀在前。
“凌淵!”
凌淵沒有看他。
他的目光,像兩把冰錐,死死釘在溫翎身上。
他的嘴唇動了。
“交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