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云最終沒能救回來，第二日清晨，消息傳遍后宮。說是誤食了不潔的糕點，中了毒，可誰都知道，在這深宮里，“誤食”二字往往藏著太多貓膩。
低位份的嬪妃們人人自危，碎玉軒卻異常平靜。李德全果然派人送來了新的井水，還帶來了一些上好的藥材，說是陛下的賞賜。
“小姐，這會不會是陛下給的信號？”青禾一邊煎藥，一邊小聲問，“李妙云死了，會不會和給您下毒的人有關？”
“必然有關?！碧K凌薇正在翻看從家里帶來的醫(yī)書，聞言抬眸，“李妙云雖蠢，卻是被人當槍使的，如今槍沒用了，留著只會礙事，自然要處理掉?！?/p>
“那會是劉貴妃嗎？”
“有可能，卻不一定?！碧K凌薇搖頭，“劉貴妃若想動我，不必繞這么大的圈子，她有的是更直接的手段。這次下毒，更像是……想讓我悄無聲息地消失，不引起任何人注意?！?/p>
正說著，門外傳來宮女的通報：“蘇答應，賢嬪娘娘請您過去一趟?！?/p>
賢嬪周氏，位份正四品，性子溫和，向來不參與后宮爭斗，在嬪妃中口碑極好。蘇凌薇與她素無交集，不知為何會突然召見。
“青禾，備些禮物，我們去看看。”
賢嬪的居所芷蘭軒種滿了蘭花，清雅宜人。見到蘇凌薇，賢嬪正坐在窗邊繡一幅蘭草圖，見她進來，溫和地笑了：“妹妹來了，快坐?！?/p>
“參見賢嬪娘娘?！?/p>
“不必多禮。”賢嬪放下繡繃，“妹妹入宮不久，便遇上李常在那事，怕是嚇壞了吧？”
“多謝娘娘關心，臣女還好?！?/p>
賢嬪嘆了口氣：“這宮里就是這樣，看似風平浪靜，底下卻暗流洶涌。妹妹是個聰明姑娘，可得多加小心?！彼D了頓，意有所指地說，“尤其是……有些人表面和善，心里卻未必干凈。”
蘇凌薇心中一動：“娘娘的意思是……”
“李常在出事前，曾去錦繡宮給劉貴妃請安?！辟t嬪聲音壓得極低，“聽說兩人還起了點爭執(zhí)，劉貴妃身邊的掌事宮女，夜里曾去過李常在的院子。”
蘇凌薇抬眸看向賢嬪，見她眼中滿是“善意”的提醒，心中卻警鈴大作。賢嬪為何要告訴她這些？若真是為她好，大可不必說得如此直白；若想挑撥她與劉貴妃的關系，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娘娘提醒，臣女記下了?！碧K凌薇沒有接話，只是起身行禮，“時辰不早，臣女先行告退，不打擾娘娘休息?！?/p>
離開芷蘭軒，青禾忍不住道：“小姐，賢嬪娘娘說得有道理??！李妙云肯定是被劉貴妃殺的！”
“未必?！碧K凌薇冷笑，“賢嬪這是想借我的手，對付劉貴妃。”李妙云的死，賢嬪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連宮女的動向都了如指掌，她若說自己與此事無關，誰會信？
“那我們怎么辦？”
“借力打力?！碧K凌薇眼中閃過一絲銳光，“既然有人想讓我當槍，那我便做一桿聰明的槍?！?/p>
三日后，是太后的生辰。按照規(guī)矩，后宮嬪妃需到慈安宮請安祝壽。蘇凌薇特意換上了一身素色衣裙，頭上依舊只簪著那支銀簪，在一眾珠光寶氣的嬪妃中，顯得格外不起眼。
壽宴上，劉貴妃一身正紅宮裝，頭戴鳳凰步搖，風頭無兩。她頻頻向太后敬酒，言語間盡是孝道，引得太后連連稱贊。
輪到低位份嬪妃獻禮時，蘇凌薇送上的是一幅親手繡的“松鶴延年圖”。繡工算不上頂尖，卻針腳細密，透著一股質樸的心意。
太后見慣了奇珍異寶，反而對這幅繡圖多看了幾眼：“這是你自己繡的？”
“回太后，是臣女閑來無事繡的，手藝粗劣，讓太后見笑了。”
“挺好的，比那些金銀珠寶看著舒心?！碧笮χc頭，“哀家記得你，是鎮(zhèn)北將軍的女兒？”
“是。”
“你父親在塞北辛苦，你在宮里也要好好的?！碧鬁睾偷卣f，“李德全，賞蘇答應一匹云錦?！?/p>
這已是極大的恩典，蘇凌薇連忙謝恩。劉貴妃看著她，眼底的寒意更甚。
宴席過半，蘇凌薇借口更衣，離開了慈安宮。她算準了時間，沿著抄手游廊慢慢走著，果然遇見了正往偏殿去的賢嬪。
“蘇妹妹？”賢嬪故作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臣女出來透透氣?！碧K凌薇微微一笑，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不遠處幾個灑掃的宮女聽見，“方才聽李總管說，李常在去世那日，有人看見錦繡宮的掌事宮女，鬼鬼祟祟地從御膳房拿了些杏仁出去，不知是不是臣女聽錯了……”
賢嬪眼中閃過一絲喜色，嘴上卻道：“妹妹可別亂說，劉貴妃娘娘身份尊貴，怎會做這種事？”
“娘娘說的是，是臣女失言了?！碧K凌薇低下頭，仿佛害怕般匆匆離開。
她知道，這些話很快就會傳到太后和皇帝耳朵里。沒有確鑿證據(jù)，卻足以在劉貴妃心頭埋下一根刺。
回到宴席時，蘇凌薇看見蕭徹正端著酒杯，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身上，嘴角似乎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心頭一跳，垂下眼簾。這個男人，到底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