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推開門時,霉味混著酸腐氣撲了滿臉。
冷宮里沒生火,蕭明薇縮在草席上,披頭散發(fā)的模樣倒比當(dāng)年更像厲鬼。
她指甲長得能勾人,正抓著塊發(fā)餿的饅頭啃,見沈清棠進(jìn)來,突然笑出聲:“太后娘娘金貴,怎么屈尊來這破地方?”
“來看看貴妃日子過得好不好?!鄙蚯逄牟戎啻u往里走,靴底碾過地上的碎瓷片,“聽說你上個月絕食三天,李尚宮特意讓御膳房送了參湯——可惜你喝了半碗又吐了,說是‘臟了嘴’?!?/p>
蕭明薇猛地?fù)溥^來,被鐵鏈拽得撞在墻上。
她額頭滲出血,還在罵:“沈清棠!你害我兒子被軟禁,害我哥哥貶去守邊疆,你以為自己能得意多久?等阿鉞……”
“趙王?”沈清棠打斷她,“你兒子現(xiàn)在連見你一面都要本宮恩準(zhǔn)?!彼诚蚪锹淇s著的老婦,“韓嬤嬤,過來添個火。”
韓嬤嬤顫巍巍爬起來,往火盆里添炭時,袖口蹭過趙王小時候穿的舊襖。
沈清棠眼尖,看見她手指快速一勾——一張紙條被塞進(jìn)襖領(lǐng)里。
“夠了。”沈清棠后退半步,“本宮要走了?!?/p>
蕭明薇拍著鐵鏈尖叫:“你不怕我殺了你?!”
“你若還有力氣殺人,就不會在這兒啃冷饅頭?!鄙蚯逄霓D(zhuǎn)身時掃了眼韓嬤嬤,“綠蕪在外面等我,你送送?!?/p>
出了冷宮,綠蕪立刻遞上帕子:“娘娘,這味兒……”
“去尚衣局?!鄙蚯逄牟亮瞬潦?,“把韓嬤嬤今天送進(jìn)冷宮的衣物調(diào)包。”
綠蕪一怔:“娘娘是說那批舊衣裳?”
“對。”沈清棠捏了捏袖口,“尤其是趙王小時候穿的那件青緞襖?!?/p>
當(dāng)晚,長春宮燭火未熄。
綠蕪舉著密信,燭光照得紙頁發(fā)顫:“借亂起事,奪嫡復(fù)位……這是要謀反?”
“蕭明薇哥哥雖貶去守邊,舊部還在京城?!鄙蚯逄陌研耪酆檬者M(jìn)妝匣,“趙王若能復(fù)位,她就是太后?!?/p>
第二日早朝,沈清棠抱著幼帝坐在龍椅后。
兵部尚書出列奏事時,她突然開口:“趙卿,聽說趙王舊部近日常聚在城西酒肆?”
兵部尚書冷汗直冒:“臣、臣即刻派人查——”
“不必查了?!鄙蚯逄膿嶂椎酆蟊?,“先帝臨終有訓(xùn):趙王雖為皇子,然其母罪大,不得干政。”她目光掃過滿朝文武,“諸位都是忠臣,該知道什么人該敬,什么人該遠(yuǎn)?!?/p>
退朝后,趙王舊部的辭呈如雪片般送進(jìn)長春宮。
綠蕪數(shù)著折子笑:“娘娘這招借先帝壓人,比打板子管用多了?!?/p>
“管用的從來不是先帝?!鄙蚯逄姆圩?,“是他們見風(fēng)使舵的膽子?!?/p>
三日后,李尚宮捧著個檀木匣進(jìn)來:“太后,陳皇后身邊的小宮女往冷宮送了封信?!?/p>
沈清棠打開看,是陳皇后的字跡:“暫忍一時,靜待時機(jī)?!?/p>
“她倒還想著翻盤?!鄙蚯逄陌研旁瓨尤叵焕?,“送回去,附上句話:皇后若愿安度余生,本宮自當(dāng)厚待?!?/p>
李尚宮領(lǐng)命退下,綠蕪湊近:“娘娘,陳皇后都幽居別院了,還折騰什么?”
“因?yàn)樗褪捗鬓币粯??!鄙蚯逄耐巴怙h起的雪,“總以為本宮會心軟?!?/p>
深夜,沈清棠獨(dú)自走到冷宮外。
高墻內(nèi)傳來蕭明薇的哭嚎,混著鐵鏈撞擊聲,像極了當(dāng)年她在丞相府祠堂跪到腿麻時,嫡母院里傳來的絲竹聲。
“你以為我忘了你害我小產(chǎn)的賬?”她對著鐵門低語,“忘了你買通穩(wěn)婆,讓我疼了三天三夜才生下死胎?”
風(fēng)卷著雪粒打在臉上,遠(yuǎn)處傳來更漏聲。
她摸了摸腰間的玉牌——那是幼帝昨天用金箔疊的“平安符”。
“時候未到?!彼D(zhuǎn)身往回走,靴底在雪地上踩出深印,“等本宮把所有釘子都拔干凈……”
次日,尚宮局突然貼出告示:近日多名女官“病重”告假,新選的宮女即日入宮當(dāng)差。
綠蕪捧著新宮女名單來稟:“李尚宮說,這次挑的都是父母雙亡的孤女?!?/p>
沈清棠翻著名單,目光停在最后一行。
她指尖輕輕劃過“春桃”二字,嘴角勾起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