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九。
清晨,鉛灰色的天幕沉沉壓向紫禁城,不見一絲日光。風停了,雪卻下得更大,鵝毛般的雪片無聲地飄落,堆積在宮殿的金瓦朱墻上,將這座帝國的心臟包裹在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純白之中??諝饫涞媚郎?,吸一口都帶著刮喉的寒意,仿佛連時間都被凍結。
鳳藻宮緊閉的殿門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昭陽端坐正殿主位,一身素凈的月白襦裙,外罩那件櫻草色云錦比甲,如同冰天雪地里唯一一抹亮色,卻也透著孤絕的冷意。她的面前,空無一物。阿晏、陳平,以及十名被挑選出來的精銳侍衛(wèi),如同雕塑般肅立在殿中,皆著便于行動的勁裝,刀劍在鞘,卻散發(fā)著一種引而不發(fā)的、冰冷的殺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緊閉的殿門,耳朵捕捉著外面死寂中任何一絲異動。空氣里彌漫著桐油、硝石和鐵器混合的刺鼻氣味——那是陳平帶人連夜布置的防御機關散發(fā)出的、死亡的氣息。
時間在無聲的煎熬中緩慢爬行。每一片雪花落地的聲音,都像是敲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
突然!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天崩地裂,猛地撕裂了宮苑的死寂!緊接著,是無數(shù)尖銳刺耳的呼嘯破空之聲!
“是火油罐!火箭!”陳平臉色驟變,厲聲嘶吼,“趴下!找掩護!”
話音未落,鳳藻宮厚重的大門和兩側窗欞,瞬間被密集的燃燒物擊中!裹著浸透火油的布條、拖著長長黑煙的火箭,如同地獄飛來的火鴉,狠狠釘在門窗之上!砰!砰!砰!巨大的火油陶罐在殿前石階和庭院中炸開,粘稠刺鼻的黑油四濺,遇火即燃!沖天的烈焰伴隨著滾滾黑煙,瞬間將殿門吞噬!
“啊——!”殿外傳來宮女太監(jiān)凄厲的慘叫和奔逃的腳步聲。
“保護殿下!”阿晏嘶吼一聲,如同離弦之箭撲到昭陽身前,用身體死死護住她,同時猛地將她向側面推開!一支穿透窗紙的火箭帶著熾熱的勁風,擦著他的耳畔釘在昭陽剛才所坐的紫檀木椅背上,瞬間燃起!
熱浪撲面而來,濃煙滾滾灌入!殿內溫度急劇升高,空氣灼熱嗆人!
“正門守不住了!退!退向后殿!”陳平的聲音在爆炸和火焰的咆哮中幾乎被淹沒。他揮舞著佩刀,指揮著侍衛(wèi)們一邊用濕棉被撲打零星射入的火箭,一邊掩護昭陽向后殿撤退。
就在這時!
“轟隆——!”
一聲更加沉悶、更加令人心悸的巨響從正門方向傳來!沉重的宮門在連續(xù)撞擊下,轟然向內倒塌!木屑、火星、煙塵如同噴發(fā)的火山灰,洶涌而入!
“殺——!奉太子諭令,清君側,誅妖女!擋路者死!”震天的喊殺聲如同海嘯般沖破了火焰的咆哮!無數(shù)身著禁衛(wèi)軍甲胄、卻手臂纏著白布(叛軍標識)的身影,如同決堤的洪水,踏著燃燒的門板殘骸,揮舞著刀劍,瘋狂涌入大殿!
“放!”陳平目眥欲裂,聲如炸雷!
早已埋伏在殿內兩側高處的侍衛(wèi)猛地拉動機關!滾燙的、散發(fā)著刺鼻氣味的黑色桐油,如同瀑布般從梁上預設的溝槽中傾瀉而下!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名叛軍猝不及防,被滾油當頭澆下,瞬間發(fā)出非人的慘嚎,皮開肉綻,翻滾在地,成了后面人的絆腳石!
“落石!”陳平再次怒吼!
沉重的石條、廢棄的殿基石塊,從兩側高處的懸架上轟然砸落!慘叫聲、骨骼碎裂聲、兵刃撞擊聲瞬間響成一片!叛軍的沖鋒勢頭為之一滯!
“弓箭手!壓制!”叛軍陣后傳來一個陰冷狠戾的命令聲。是那個暫代西華門副將的王振!
密集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射向殿內高處!幾名正在拉動機關的侍衛(wèi)悶哼著中箭,從高處跌落!
“跟我上!頂住缺口!”陳平雙眼赤紅,如同暴怒的雄獅,揮舞著長刀,帶著剩下的侍衛(wèi),悍然撲向被滾油落石暫時阻隔、但依舊有叛軍涌來的大門缺口!刀光劍影瞬間絞殺在一起,血肉橫飛!陳平的刀法大開大闔,每一刀都帶著決死的意志,將沖進來的叛軍劈翻在地!侍衛(wèi)們也如同瘋虎,以命搏命,死死堵住那個燃燒的死亡豁口!
然而,叛軍人數(shù)太多了!如同無窮無盡的蟻群,踏著同伴的尸體,前仆后繼!殿內空間有限,陳平等人再勇猛,也擋不住源源不斷的沖擊!
“殿下!快走!”阿晏護著昭陽,在幾名侍衛(wèi)的拼死掩護下,已經(jīng)退到了通往后殿的側門。他回頭看到陳平渾身浴血,左肩插著一支羽箭,卻依舊咆哮著死戰(zhàn)不退,身邊侍衛(wèi)一個接一個倒下,缺口眼看就要被徹底沖開!一股巨大的悲憤和急迫攫住了阿晏的心!
就在這時!
“吼——!”一聲如同野獸般的咆哮在混亂的戰(zhàn)場邊緣炸響!一名身材異??唷⒛樕蠋еb獰刀疤的叛軍軍官(正是之前砍傷阿晏的齊威?。缤诵螒?zhàn)車,揮舞著一柄沉重的厚背砍刀,硬生生撞開擋路的尸體和燃燒的障礙,目標直指被護在核心的昭陽!
“殿下小心!”阿晏瞳孔驟縮!他認得那人身上的殺氣!來不及多想,他猛地將昭陽狠狠往側門后一推,同時反手拔出腰間短刀,怒吼一聲,不避反進,如同撲火的飛蛾,迎著那柄帶著死亡呼嘯的厚背砍刀沖了上去!
“阿晏——!”昭陽被推得踉蹌后退,撞在門框上,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呼!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幾乎震破耳膜!
阿晏的短刀精準地格在對方刀鋒的側面,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般沿著手臂傳來!他虎口瞬間崩裂,鮮血迸濺!短刀脫手飛出!整個人被這股巨力撞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燃燒的屏風殘骸上!灼熱的火焰燎著他的后背,劇痛鉆心!
那刀疤軍官獰笑著,刀勢未盡,順勢橫掃,直劈阿晏脖頸!
電光火石間!
“噗嗤!”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斜刺里撞來!是渾身浴血、如同血人般的陳平!他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擋在了阿晏身前!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刀,毫無阻礙地劈進了陳平的后背,刀尖從前胸透出!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濺了阿晏滿頭滿臉!
陳平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瞬間黯淡下去。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抓住刀疤軍官持刀的手臂,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成調的嘶吼:“走…帶殿下…走…”
“統(tǒng)領——!”阿晏目眥欲裂,肝膽俱碎!巨大的悲痛和憤怒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從地上彈起,抓起旁邊一根燃燒的木梁,如同瘋魔般,狠狠砸向刀疤軍官的面門!
刀疤軍官猝不及防,下意識抽刀格擋。陳平的尸體軟軟倒下。燃燒的木梁砸在對方格擋的手臂上,火星四濺!趁此間隙,阿晏不再戀戰(zhàn),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對手!他猛地轉身,撲向側門,嘶聲狂吼:“關門!快關門!”
殿內殘余的侍衛(wèi)拼死擋住涌來的叛軍,厚重的側門在絕望的吶喊聲中轟然關閉、落閂!門外立刻傳來叛軍瘋狂的撞擊聲和刀劈斧砍的巨響!
“走密道!”阿晏顧不上背后的灼痛,一把拉起幾乎被眼前慘烈景象震住的昭陽,在僅剩的兩名侍衛(wèi)掩護下,跌跌撞撞沖向通往密道的暗門!
身后,正殿方向傳來叛軍撞破殿門的最后一聲巨響,以及侍衛(wèi)們臨死前絕望的怒吼。鳳藻宮正殿,陷落!
冰冷的、帶著濃重霉味和塵土氣息的空氣涌入肺腑。狹窄的密道僅容一人彎腰通行,伸手不見五指。阿晏一手死死攥著昭陽冰涼的手腕,一手扶著濕滑冰冷的石壁,在絕對的黑暗中摸索著前行。背后被火焰燎傷的皮肉傳來陣陣灼痛,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但他不敢停下,不敢出聲。身后密道入口的方向,隱約傳來叛軍搜索的呼喝和翻箱倒柜的巨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昭陽被他拖著,腳步踉蹌。櫻草色的比甲在黑暗中失去了所有色彩,如同沉重的負擔。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充斥著火光、爆炸、陳平擋刀時噴濺的鮮血、侍衛(wèi)們倒下的身影……還有阿晏推開她時,眼中那不顧一切的決絕。巨大的恐懼和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淹沒。父皇如何了?馮保……太子……他們到底做了什么?!
“殿下…撐住…”阿晏嘶啞壓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喘息和劇痛,卻異常清晰,像黑暗中唯一的錨點,“密道…出口…快到了…”
他的聲音讓昭陽混亂的思緒猛地一清。她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阿晏的手腕,指尖感受到他皮膚下劇烈跳動、帶著灼熱的脈搏。那脈搏傳遞來的力量,讓她瀕臨崩潰的心神奇跡般地穩(wěn)住了幾分。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帶著塵埃味道的光線。密道出口到了——一處位于西六宮邊緣、早已廢棄多年的佛堂后墻夾縫。
阿晏示意停下。他松開昭陽的手,極其緩慢、無聲地挪到出口處,側耳傾聽。外面一片死寂,只有風雪刮過斷壁殘垣的嗚咽。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一塊偽裝成墻磚的石板,露出一道狹窄的縫隙,警惕地向外窺探。
廢棄的佛堂里蛛網(wǎng)密布,神像傾頹,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地面。暫時安全。
阿晏松了口氣,正要回頭示意昭陽出來。突然!
“咻——!”
一支冰冷的弩箭,毫無征兆地從佛堂殘破的窗欞外射入!帶著凄厲的破空聲,直射阿晏探出的頭顱!
阿晏瞳孔驟縮!生死關頭,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他猛地向后一仰!
“噗!”
弩箭擦著他的額角飛過,深深釘入身后的石壁!冰冷的箭簇帶走了幾縷頭發(fā),在額角劃開一道深深的血口!鮮血瞬間涌出,模糊了他半邊視線!
“有埋伏!”阿晏低吼一聲,反手將驚駭?shù)恼殃査浪腊椿孛艿郎钐?!同時猛地將石板拉回!
“篤篤篤!”
數(shù)支弩箭緊隨而至,狠狠釘在剛剛合攏的石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緊接著,外面?zhèn)鱽黼s亂的腳步聲和呼喝!
“在這里!有暗門!堵住他們!”
出口被發(fā)現(xiàn)了!最后的退路被堵死!
絕望如同冰冷的鐵箍,瞬間勒緊了阿晏的心臟!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密道狹窄,無處可逃!怎么辦?!
“走!往回走!”阿晏當機立斷,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拉起昭陽,跌跌撞撞地沿著來路向回摸索!唯一的生路,就是趁著叛軍還沒完全控制入口,冒險從密道入口沖出去!哪怕外面是刀山火海!
然而,他們剛退回不到一半距離,密道前方入口的方向,也傳來了清晰的挖掘和撞擊聲!叛軍顯然發(fā)現(xiàn)了密道入口,正在試圖破開暗門!
前后夾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兩人吞沒。昭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櫻草色的比甲在黑暗中失去了所有溫度。完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嗎?死在這暗無天日的密道里?
阿晏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劇烈地喘息著。額角的鮮血流進眼睛,帶來刺痛和模糊。背后的灼傷、肩臂的劇痛、還有這絕境帶來的窒息感,幾乎要將他壓垮。他死死咬著牙,嘗到了滿嘴的血腥味。不能死!殿下不能死在這里!他答應過要帶她活下去的!
就在這時!
“噗…噗噗…”一陣極其輕微、如同老鼠打洞般的聲音,從側上方傳來!
阿晏猛地抬頭!聲音來自密道頂壁!他記得,這條密道有一段上方是另一個廢棄宮殿的地板夾層!
“上面…有人?”阿晏心中猛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他立刻拔出靴筒里的匕首,對著聲音來源的頂壁石板縫隙,用刀柄急促地、有節(jié)奏地敲擊了幾下!
敲擊聲在死寂的密道中格外清晰。
上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
阿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敵?是友?
幾息之后,一個同樣輕微、帶著試探和緊張的聲音,從石板縫隙中透了下來:
“…誰…誰在下面?口令…‘雪落’?”
雪落!這是阿晏之前布置“蜘蛛網(wǎng)”時,約定的緊急聯(lián)絡暗號之一!
“松針!”阿晏立刻嘶啞地回應!心中狂喜!
上面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驚喜的低呼:“是晏內侍?!是您嗎?!”
“是我!殿下也在!”阿晏急切道,“外面情況如何?我們被困住了!”
“晏內侍!真的是您!”上面的聲音帶著哭腔,是鳳藻宮一個負責灑掃、不起眼的小太監(jiān),名叫小祿子,正是阿晏發(fā)展的眼線之一!“外面…外面全亂了!叛軍到處在抓人!秦剛秦統(tǒng)領…秦統(tǒng)領在西華門戰(zhàn)死了!他的人…快打光了!”
秦剛戰(zhàn)死!阿晏和昭陽的心同時沉入谷底!皇帝身邊最后一道屏障,碎了!
“出口在哪?快告訴我們!”阿晏顧不上悲痛,急聲問道。
“您別急!您頭頂這塊石板是活的!用力往上頂!右邊第三塊磚是松的,能抽開!”小祿子語速飛快,“小的…小的在恭王府舊庫房當差,上面就是庫房地窖!這里暫時沒人!您快上來!小的給您指路!”
絕處逢生!
阿晏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摸索到小祿子所說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氣,不顧背后劇痛,用盡全身力氣向上頂去!昭陽也奮力幫忙!
“嘎吱——”沉重的石板被緩緩頂開一道縫隙!陳舊腐朽的灰塵簌簌落下!
小祿子瘦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縫隙上方,焦急地伸出手:“快!晏內侍!快拉殿下上來!”
阿晏先將昭陽托舉上去,小祿子奮力將她拉入地窖。阿晏隨后咬牙攀爬,背后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脫力,被小祿子和昭陽合力拽了上去。
三人癱倒在冰冷布滿灰塵的地窖里,劇烈地喘息。地窖里堆滿了破舊的家具和雜物,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味,唯一的亮光來自高處一個被木板釘死的、巴掌大的通風口。
“外面…叛軍控制了多少地方?”昭陽聲音沙啞,強撐著問道。
“回…回殿下,”小祿子驚魂未定,聲音發(fā)抖,“太極殿…聽說被圍得鐵桶一般!東西六宮好多地方都…都被占了!他們在到處抓人,尤其是鳳藻宮的人!小的…小的看到陳統(tǒng)領…陳統(tǒng)領他…”小祿子說不下去了,嗚嗚哭了起來。
阿晏的心如同被冰錐刺穿。陳平…那個如山岳般擋在他身前的身影…沒了。
“西華門…秦統(tǒng)領戰(zhàn)死…他的人呢?還有人在抵抗嗎?”阿晏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急切追問。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小祿子抽噎著,努力回憶:“小的…小的逃過來時,好像…好像聽到有人說,秦統(tǒng)領的副手帶著幾十個殘兵…退守在西華門旁邊的…武備庫!還在打!但…但被叛軍團團圍住了!怕是…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武備庫!殘兵!還在抵抗!
這個消息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火星!雖然微弱,卻帶來了生的希望!
阿晏猛地看向昭陽。兩人在昏暗的光線下目光交匯,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瞬間燃起的、不顧一切的光芒!
去武備庫!找到那些還在抵抗的忠誠之士!那是他們活下去,撕破這黑暗的唯一可能!
“小祿子,”昭陽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給我們指路!去武備庫!怎么走最隱蔽?”
小祿子看著殿下和晏內侍眼中那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光芒,狠狠抹了把眼淚,用力點頭:“小的知道一條近路!從這庫房后面的狗洞鉆出去,沿著御花園西墻根堆雪人的地方走,穿過一片假山石洞,就能繞到武備庫后墻!那里有個放廢棄兵器的側門,平時鎖著,但…但鎖是壞的!小的以前偷偷溜進去玩過!”
“好!”阿晏掙扎著站起身,背后的灼傷和額角的傷口讓他身形晃了晃,但他眼中只有前方那條生路,“殿下,我們走!”
昭陽也站起身,櫻草色的比甲在昏暗的地窖中如同即將燎原的星火。她最后看了一眼小祿子:“你也藏好,活下去。”
三人不再猶豫,在小祿子的指引下,推開地窖角落一個被破麻袋掩蓋的狹窄狗洞,如同鉆出墳墓的幽靈,再次投入了外面那風雪彌漫、殺機四伏的、血色宮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