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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十七那夜的庫房,像一塊沉甸甸的寒鐵,壓在阿晏心頭??諝饫飶浡簧⒌膲m土與血腥味,小順子、小德子被拖入黑暗深處時那徹底死寂的眼神,還有昭陽殿下櫻草色比甲下透出的、比冰雪更冷的決絕……一切都成了烙印,深深刻入他的骨髓。手背上那幾道被小德子掙扎時抓破的血痕,早已結(jié)痂,留下暗紅的印記,此刻卻隨著他每一次翻動紙張的動作,傳來微弱的、刺癢的痛感,不斷提醒著他那個夜晚,提醒著他雙手已沾染上同類的血污。

他坐在偏殿角落一張小杌子上,面前矮幾上攤滿了各種紙張——有小順子小德子語無倫次卻字字泣血的供詞原稿,有他后來重新謄抄、梳理清晰的分項記錄,還有從鳳藻宮舊檔中翻出的、孫有財經(jīng)手炭火的部分原始單據(jù)。窗外的天光慘淡,透過厚厚的窗紙,只吝嗇地投下一點灰白。殿內(nèi)銀霜炭燒得極旺,噼啪作響,卻驅(qū)不散他心底深處因那晚庫房景象而泛起的寒意。他強(qiáng)迫自己專注于筆下的墨跡,將那些骯臟的勾當(dāng)、冰冷的數(shù)字、被犧牲的無辜名字(麗景軒管事嬤嬤、靜怡齋劉選侍…)一一歸類、串聯(lián)。指尖冰涼,唯有落筆時才能感受到一絲活著的實感。

暖炕上,昭陽裹著厚厚的錦被,倚著引枕,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烏沉沉的眼眸卻銳利如鷹隼,正一頁頁翻閱著阿晏呈上的謄抄本。她的指尖劃過那些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和供述,神色平靜得近乎冷酷。只有在她翻到小德子供詞中一句含糊帶過的話——“…孫公公說,麗妃娘娘宮里那批炭,是上頭特意吩咐‘關(guān)照’的,讓送最次的,說…說讓她也嘗嘗寒冬臘月沒熱乎氣兒的滋味…”時,她的目光才微微凝滯了一瞬。那“上頭”二字,如同淬毒的針尖。

殿內(nèi)只有炭火的噼啪聲和阿晏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諝饽郎昧钊酥舷?。

終于,昭陽合上了冊頁,發(fā)出一聲輕響。阿晏的筆尖應(yīng)聲一頓。

“阿晏。”她的聲音響起,帶著病后的沙啞,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盤。

阿晏立刻放下筆,起身,垂手肅立:“殿下?!?/p>

“小順子和小德子供出的‘上頭’,”昭陽的目光落在阿晏低垂的頭頂,聲音平淡無波,“指的不是太子妃。她沒這個膽量,也沒必要如此針對一個失了勢的妃嬪?!?/p>

阿晏心頭猛地一跳!不是太子妃?那是誰?誰能越過太子妃,直接給孫有財下令“關(guān)照”一個妃子?

“孫有財背后真正的主子,”昭陽的指尖輕輕敲在冊頁上那個被阿晏用朱砂圈出的名字旁——那是孫有財賬目上最大的一筆異常銀錢流向的接收者,“是戶部侍郎,高嵩。他是太子妃的親舅舅?!?/p>

高嵩!這個名字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進(jìn)阿晏混沌的腦海!那個在朝堂上總是笑瞇瞇、一臉和氣,掌管著朝廷錢糧命脈的重臣!竟然是他!

“鷹愁澗,王煥的死;孫有財?shù)摹钥O’;麗景軒、靜怡齋的人命……”昭陽的聲音越來越冷,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這些線頭,最終都纏在一個人身上——當(dāng)朝太子?!?/p>

轟——!

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在阿晏頭頂炸開!太子!儲君!未來的天子!殿下真正的仇人,竟然是……竟然是如此至高無上的存在!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讓他幾乎無法呼吸,手腳冰涼。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嘴唇翕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看到了昭陽眼中那深不見底的、帶著刻骨仇恨的寒潭。

“本宮要扳倒的,就是他?!闭殃柕穆曇魯蒯斀罔F,如同金石相擊,敲碎了阿晏最后一絲僥幸。她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探針,死死鎖住阿晏驚駭欲絕的瞳孔,“你,怕了嗎?”

怕?怎能不怕!那是太子!是懸在所有人頭頂、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quán)的天!他一個螻蟻般的賤奴,卷入這等滔天旋渦,粉身碎骨都是輕的!阿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臉色慘白如紙,額角瞬間滲出細(xì)密的冷汗。

然而,就在這滅頂?shù)目謶种校硪环嬅鎱s異常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暖炕上,殿下蜷縮在錦被里,因劇痛而顫抖的櫻草色身影;庫房昏黃的燈光下,她平靜地吐出“處理干凈”四個字時,眼中那孤注一擲的決絕;還有那疊沉甸甸、沾著血腥氣的證據(jù)……這一切,都指向那個高高在上、卻視人命如草芥的太子!

一股混雜著憤怒、不甘和一種近乎毀滅的忠誠的火焰,猛地從阿晏心底最深處竄起,瞬間壓倒了那滅頂?shù)目謶郑∷浪酪ё∠麓?,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他不再躲避昭陽的目光,而是挺直了那曾習(xí)慣性彎折的脊梁,墨黑的瞳孔深處,恐懼被一種同樣冰冷、同樣銳利的決絕所取代!

“奴才……”他的聲音嘶啞干澀,卻異常堅定,如同繃緊的弓弦,“不怕!”

他重重地低下頭,聲音低沉而有力:“奴才的命,是殿下給的。殿下所指,便是阿晏刀鋒所向!”

一絲極其細(xì)微的、近乎滿意的弧度,在昭陽冰冷的唇角稍縱即逝。她沒再說什么,只是將那本謄抄好的供詞冊子遞還給阿晏:“收好。明日朝會,本宮要用?!?/p>

翌日,太極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nèi),九龍盤繞的御座高踞在上,皇帝趙桓端坐其中,冕旒垂下的玉藻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緊抿的、透著威嚴(yán)與一絲不易察覺倦怠的唇。文武百官按品階分列兩班,肅穆無聲??諝庵袕浡聪闩c權(quán)力的沉重氣息。

太子趙睿站在御階左下首首位,身著明黃儲君常服,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陰鷙。他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站在另一側(cè)稍后位置的昭陽。昭陽今日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宮裝,外罩櫻草色云錦比甲,臉上脂粉未施,帶著明顯的病容和倦色,更顯得弱不勝衣。然而,她挺直的背脊和那雙烏沉沉、深不見底的眼眸,卻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沉靜力量。

“陛下!”一名御史出列,奏報完幾件無關(guān)緊要的政事后,昭陽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打破了殿內(nèi)慣常的沉悶。她微微上前一步,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臣妹有本啟奏?!?/p>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講。”皇帝的聲音從御座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臣妹奏請陛下,嚴(yán)查內(nèi)廷司炭處掌事太監(jiān)孫有財貪瀆、以次充好、草菅人命一案!”昭陽的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如同山澗清泉,卻字字帶著寒意,“經(jīng)臣妹詳查,孫有財在任期間,利用職務(wù)之便,大肆克扣各宮份例,以劣質(zhì)柴炭、濕炭甚至摻雜石粉的毒炭,頂替上等銀霜炭,中飽私囊,數(shù)額巨大!更因此,導(dǎo)致麗景軒管事嬤嬤因‘炭氣過濁’致病身亡,靜怡齋劉選侍身中炭毒,不治而亡!其行徑,令人發(fā)指!其罪責(zé),罄竹難書!”

殿內(nèi)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雖然宮中克扣是常事,但如此直指要害、點出人命,還是由一位深居簡出的公主提出,實屬罕見!

太子趙睿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平靜。

“哦?”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昭陽,此事關(guān)系內(nèi)廷,你如何得知?可有實據(jù)?”

“回稟父皇,”昭陽微微躬身,從袖中取出一份奏折,由內(nèi)侍接過呈上,“此乃孫有財克扣調(diào)換炭火的部分賬目明細(xì),以及相關(guān)人證的部分證詞。孫有財已于臘月十七日‘自縊’于其值房內(nèi)。然,其罪責(zé)昭昭,豈能因其一死而煙消云散?此等蠹蟲,若不深挖嚴(yán)懲,肅清宮闈,何以正視聽?何以安六宮之心?更何以彰顯父皇明察秋毫、整頓吏治之決心?”

她的話語邏輯清晰,層層遞進(jìn),最后更是將案件提升到了整頓吏治、維護(hù)皇家威嚴(yán)的高度。

皇帝翻閱著奏折,冕旒下的目光晦暗不明。

“一派胡言!”一聲厲喝驟然響起!太子黨核心人物,吏部尚書曹正淳大步出列,他須發(fā)皆張,指著昭陽怒斥,“昭陽公主!你久居深宮,不諳外事,僅憑一些捕風(fēng)捉影、來歷不明的所謂‘賬目’和‘證詞’,就敢在朝堂之上污蔑內(nèi)廷管事,構(gòu)陷忠良?孫有財已死,死無對證!誰知這些所謂證據(jù),不是有人刻意偽造,栽贓陷害?!公主此舉,意欲何為?莫非是想攪亂宮闈,干涉內(nèi)廷事務(wù)不成?!”

曹正淳的指控極為狠毒,直接將昭陽的行為定性為居心叵測、擾亂宮廷。

“曹尚書此言差矣!”昭陽毫不退縮,聲音依舊清冷,目光如電般射向曹正淳,“賬目筆跡、印鑒清晰可查,人證證詞皆有畫押指印,豈容一句‘捕風(fēng)捉影’便輕易抹殺?至于孫有財之死,恰恰死得蹊蹺!為何在臣妹查案之際,他便‘恰好’自縊?這背后,難道沒有殺人滅口之嫌?曹尚書如此急于為孫有財開脫,甚至質(zhì)疑本宮用心,莫非……您與那孫有財,或他背后之人,有何牽扯不成?”

這一句反問,鋒芒畢露,直指要害!曹正淳被噎得臉色漲紅,一時語塞。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依附太子的御史周明義,一個面容瘦削、眼神精明的中年官員,突然出列,聲音尖利地高聲道:“陛下!臣有本奏!臣要彈劾昭陽公主近侍宦官——阿晏!”

這名字一出,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整個太極殿瞬間死寂!

站在昭陽側(cè)后方陰影里的阿晏,身體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直沖頭頂!他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好撞上周明義那充滿惡意和算計的目光。

“此閹豎阿晏!”周明義義正辭嚴(yán),聲音響徹大殿,“仗著公主寵信,僭越妄為,無法無天!據(jù)臣所知,公主查案期間,此人曾多次濫用私刑,對涉案宮人嚴(yán)刑逼供!更膽大包天,私自扣押、甚至可能已秘密處決了兩名關(guān)鍵人證——掖庭負(fù)責(zé)送炭的小太監(jiān)小順子、小德子!此乃構(gòu)陷忠良、草菅人命、破壞宮規(guī)之大罪!此等奸惡閹豎,若不嚴(yán)懲,天理難容!臣懇請陛下,即刻將此獠拿下,嚴(yán)加審訊,以正宮規(guī)!并追究昭陽公主御下不嚴(yán)、縱奴行兇之責(zé)!”

句句誅心!字字如刀!

僭越!私刑!構(gòu)陷!甚至秘密處決人證!每一條都是足以讓阿晏萬劫不復(fù)的死罪!更將矛頭隱隱指向了昭陽!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鐵箍,瞬間勒緊了阿晏的心臟!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那些目光充滿了鄙夷、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惡意。他渾身冰冷,牙齒控制不住地打顫,臉色慘白如紙,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下意識地看向昭陽的背影,那櫻草色的比甲此刻成了他視線中唯一的支點。

太子趙睿的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冷笑。

皇帝的目光終于從奏折上抬起,冕旒的玉藻微微晃動,他看向下方那個在陰影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太監(jiān),又看向挺直脊梁、面無懼色的昭陽。

“昭陽,周御史所言,你有何話說?”皇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昭陽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平靜地掃過臉色慘白、如同風(fēng)中落葉般的阿晏。那目光中沒有責(zé)備,沒有驚慌,只有一種深潭般的沉靜。然后,她轉(zhuǎn)回身,面向御座,聲音清晰而堅定地響起:

“父皇明鑒!周御史所言,純屬無稽之談,惡意構(gòu)陷!”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

“阿晏所為,皆奉本宮之命!他整理賬目,梳理線索,皆為查清真相,揪出蠹蟲,肅清宮闈!何來僭越?至于所謂‘私刑逼供’、‘秘密處決’人證,更是子虛烏有!小順子、小德子二人,乃關(guān)鍵人證,本宮已命人妥善安置保護(hù),何曾失蹤?周御史僅憑道聽途說,便敢在朝堂之上污蔑本宮近侍,構(gòu)陷本宮,其心可誅!”

她猛地踏前一步,櫻草色的比甲在肅穆的大殿中劃過一道銳利的弧光,目光如寒冰利劍般直刺周明義:

“你口口聲聲彈劾阿晏構(gòu)陷忠良,那本宮問你,孫有財克扣炭火、以次充好、導(dǎo)致宮人殞命的賬目證據(jù)在此!這‘忠良’從何談起?你如此急于將查案之人打成‘奸惡’,甚至不惜構(gòu)陷本宮,究竟是在維護(hù)誰?是在替誰遮掩那貪瀆枉法、草菅人命的真兇?!”

一連串凌厲的反問,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周明義和整個太子黨心頭!昭陽直接將阿晏定位為“忠謹(jǐn)辦事、不畏強(qiáng)暴揭露蠹弊”的忠仆,將周明義的彈劾定性為“轉(zhuǎn)移視線、包庇真兇”的卑劣行徑!最后一句,更是鋒芒畢露,直指太子黨核心!

“你……你血口噴人!”周明義被昭陽的氣勢所懾,又氣又急,指著昭陽的手指都在顫抖,卻一時找不到更有力的反駁。

“夠了!”御座之上,皇帝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耐,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爭執(zhí)。他環(huán)視下方群臣,目光在昭陽倔強(qiáng)的臉龐和太子陰沉的臉上停留片刻,最終落在瑟瑟發(fā)抖的阿晏身上。

“炭火一案,既有疑點,自當(dāng)徹查。昭陽,”皇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此案仍由你主理,務(wù)必查個水落石出,給六宮一個交代?!?/p>

昭陽心頭微松,躬身:“臣妹遵旨?!?/p>

“至于這個內(nèi)侍阿晏……”皇帝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阿晏身上,帶著審視的壓力,“周御史所奏雖無實據(jù),然其身為公主近侍,卷入此等重案,嫌疑未清。為避嫌,也為查證其所行是否皆遵主命、有無逾越之處……暫且收押,待查?!?/p>

收押!

這兩個字如同冰錐,狠狠刺入阿晏的心臟!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幾乎癱軟下去。詔獄!那是比掖庭暴室恐怖百倍的地方!進(jìn)去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恐懼瞬間淹沒了他。

兩名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的殿前侍衛(wèi)應(yīng)聲出列,徑直朝阿晏走來。冰冷的鐵甲摩擦聲如同喪鐘。

阿晏渾身冰冷,絕望地看向昭陽。他看到昭陽的背脊依舊挺直,櫻草色的比甲在殿內(nèi)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就在侍衛(wèi)即將抓住他手臂的瞬間,昭陽忽然側(cè)過臉,目光精準(zhǔn)地投向他。那目光深邃如寒潭,沒有言語,卻清晰地傳遞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冷靜,忍耐,相信我!

那一眼,如同定海神針!阿晏瀕臨崩潰的心神奇跡般地穩(wěn)住了。他死死咬住下唇,不再掙扎,任由侍衛(wèi)冰冷的鐵鉗般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將他粗暴地向外拖去。在即將被拖出殿門的剎那,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櫻草色的身影,眼中充滿了恐懼、擔(dān)憂,但更深處的,是孤注一擲的信任!

詔獄,地字七號房。

這里沒有窗戶,只有墻壁高處一個碗口大的通風(fēng)口,透進(jìn)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光線。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血腥味和一種陳年污垢的惡臭。地上鋪著潮濕發(fā)霉的稻草,墻壁上布滿了深褐色的、可疑的污漬。角落里放著一個散發(fā)著惡臭的便桶。

阿晏蜷縮在冰冷的墻角,身上那件素青色的夾棉襖子被扒去,只穿著一件單薄的囚衣。手銬和腳鐐冰冷沉重,摩擦著他手腕腳踝的皮膚,很快便磨破了皮,滲出血絲。肩背和手臂上傳來陣陣悶痛,那是被粗暴拖拽和推搡時留下的淤傷。

黑暗和死寂如同最沉重的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地沖擊著他的意志。他想起關(guān)于詔獄的種種恐怖傳聞,想起那些刑具,想起那些被折磨致死、無聲無息消失的人……他會死在這里嗎?無聲無息地,像一只螻蟻?

就在這時,沉重的牢門鐵鎖發(fā)出一陣嘩啦的響聲。一個獄卒提著一盞昏暗的油燈走了進(jìn)來,光線刺得阿晏瞇起了眼。獄卒將一碗渾濁的、散發(fā)著餿味的粥和一個硬得像石頭的窩頭粗暴地丟在他腳邊的地上,粥水濺了他一身。

“吃飯了!晦氣東西!”獄卒罵罵咧咧,眼神卻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打量,“進(jìn)了這里,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識相的,就早點把該說的都說了,也少受點皮肉之苦!”

阿晏低著頭,不敢看他,身體因恐懼而微微發(fā)抖。

獄卒冷笑一聲,放下東西,卻沒有立刻離開,反而蹲下身,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誘惑:“小子,我看你年紀(jì)輕輕,也不想死在這里吧?給你指條明路。只要你肯畫押,承認(rèn)是受了昭陽公主的指使,偽造證據(jù),構(gòu)陷孫公公和曹大人他們……我們大人保你平安出去,還能給你一筆銀子,讓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怎么樣?”

如同毒蛇吐信!阿晏的心臟猛地縮緊!這是要誣陷殿下!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憤怒和驚駭,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獄卒見他反應(yīng),臉色一沉,威脅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想想那些刑具!想想你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一個閹人,真以為公主會為了你得罪太子爺?她自身都難保了!給你一晚上時間考慮!明天,可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獄卒說完,重重地哼了一聲,鎖上牢門離開了。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只留下阿晏在無邊的黑暗和巨大的恐懼中瑟瑟發(fā)抖。

自身難?!钕伦陨黼y保……獄卒的話如同魔咒,反復(fù)在他耳邊回響。巨大的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殿下在朝堂上那樣維護(hù)他,可這里是詔獄!是太子黨的地盤!殿下真的還能護(hù)住他嗎?

就在他心神搖搖欲墜之際,昭陽在暖炕上蜷縮顫抖的身影、庫房中她冰冷決絕的目光、還有朝堂上那櫻草色比甲劃過的銳利弧光……一幕幕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尤其是最后被拖走時,她那無聲卻充滿力量的一瞥!

“活下去!無論發(fā)生什么,活下去!”

“殿下所指,便是阿晏刀鋒所向!”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讓他混亂的頭腦瞬間清醒了幾分。不!他不能認(rèn)!他若認(rèn)了,殿下就完了!他這條命是殿下給的,就算死在這里,也絕不能成為刺向殿下的刀!

一股混雜著憤怒、不甘和決絕的勇氣,從心底最深處涌起,壓倒了恐懼。他不再去想那些可怕的刑具,不再去想自己能否活著出去。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所有關(guān)于炭火案的細(xì)節(jié):賬目上的異常數(shù)字、孫有財經(jīng)手的關(guān)鍵節(jié)點、小順子小德子供述的每一句話、高嵩的名字、太子妃的關(guān)聯(lián)……他將這些信息在腦中反復(fù)梳理、推敲,試圖找出更多可能被忽略的線索。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對抗這無邊的黑暗和恐懼,才能不負(fù)殿下所托。

三天后。

詔獄沉重的鐵門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緩緩打開。一道刺眼的天光猛地涌入,讓蜷縮在墻角、形容枯槁的阿晏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他在這不見天日的牢籠里,仿佛熬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jì)。每一天都伴隨著恐懼、饑餓和獄卒時不時的威脅恐嚇。昨天,那個獄卒甚至端來一碗明顯顏色不對的粥,冷笑著讓他“趁熱喝”。阿晏死死閉著嘴,用盡全身力氣將頭扭開,任憑那獄卒如何謾罵威脅,就是不碰那碗粥。他知道,這是最后的試探,也可能是最后的殺招。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要無聲無息死在這黑暗牢房里時,門開了。

“阿晏。”一個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響起,穿透了牢獄的污濁空氣,如同天籟。

阿晏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地望向門口。

逆著光,昭陽站在那里。她依舊穿著那身月白襦裙櫻草比甲,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烏沉沉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如同穿透黑暗的星辰。她身后跟著兩名鳳藻宮的心腹內(nèi)侍。

巨大的狂喜和無法言喻的委屈瞬間沖垮了阿晏所有的堤防!他掙扎著想站起來,沉重的腳鐐卻讓他踉蹌了一下。

“殿下……殿下……”他嘶啞地喚著,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昭陽沒有理會旁邊獄卒諂媚討好的眼神,徑直走到阿晏面前。她看著眼前這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渾身散發(fā)著酸臭和血腥味、手腕腳踝被磨得血肉模糊的少年,看著他眼中那劫后余生的巨大光芒和幾乎要溢出來的淚水。

就在獄卒解開阿晏腳鐐的瞬間,阿晏再也支撐不住。三天三夜的非人煎熬,巨大的恐懼與此刻洶涌的狂喜交織在一起,徹底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禮法規(guī)矩!他忘記了身份,忘記了尊卑,忘記了這里是森嚴(yán)的詔獄!他像一只終于找到港灣、受盡風(fēng)霜的小船,帶著滿身的傷痕和塵土,踉蹌著、不顧一切地?fù)湎蜓矍澳堑罊巡萆纳碛埃?/p>

他張開雙臂,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昭陽!

他的額頭重重抵在昭陽單薄的肩頭,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波動而劇烈地顫抖著,壓抑了三天的恐懼、委屈、絕望和此刻失而復(fù)得的巨大喜悅,化作滾燙的淚水,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昭陽肩頭的錦緞。他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地抱著,喉嚨里發(fā)出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小獸般的嗚咽。

“殿下……殿下……”他只會反復(fù)地、嘶啞地念著這兩個字。

昭陽的身體在阿晏撲上來的瞬間,猛地僵硬!如同被冰封的雕塑。她從未被人如此冒犯過,更遑論是一個滿身污穢的內(nèi)侍!一股本能的排斥和怒火幾乎要沖破理智。

然而,肩膀上迅速蔓延開的滾燙濕意,懷中這具劇烈顫抖、瘦骨嶙峋、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身體所傳遞出的那種深入骨髓的脆弱、恐懼和全然的依賴……像一把無形的重錘,狠狠敲碎了她心湖表面的堅冰。

她抬起的手,原本帶著冰冷的怒意想要推開這僭越的懷抱,卻在半空中僵住。

時間仿佛凝固了。詔獄污濁的空氣里,只剩下少年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般的嗚咽。

最終,那只懸在半空的手,極其輕微地、帶著一種生澀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安撫意味,輕輕地、輕輕地落在了阿晏那因劇烈抽泣而不斷聳動的、瘦削的背脊上。

一下。

又一下。

如同安撫一只受驚過度的幼獸。

昭陽的身體依舊僵硬,聲音卻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其細(xì)微的沙啞和柔軟,輕輕地在阿晏耳邊響起,如同嘆息,又如同最鄭重的承諾:

“沒事了。”

“我們回家?!?/p>

“家”字出口的瞬間,阿晏的嗚咽聲猛地一頓,隨即抱得更緊了。昭陽落在他背上的手,也終于穩(wěn)穩(wěn)地、不再猶豫地,落了下去。


更新時間:2025-07-13 12:1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