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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日光已帶上幾分慵懶的暖意,透過鳳藻宮高闊的窗欞,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上投下斜長的光影??諝饫锔又ピ褐型黹_的海棠的淡香,混雜著書卷和上好松煙墨的氣息。

昭陽端坐于臨窗的書案后。案上攤開著一卷《女誡》,旁邊卻散落著幾份邊緣已磨損的舊邸報。她小小的背脊挺得筆直,稚嫩的面龐在光影里顯出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纖白的手指捏著一支紫毫細(xì)筆,看似在書頁空白處做著批注,筆尖流瀉出的卻是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極其簡略的符號與地名、人名縮寫。

“……兗州春旱,流言四起,言官奏請開倉……”她在“兗州”二字旁畫了一個扭曲的麥穗,又在“言官”二字上圈了個小小的三角。

“……工部侍郎李庸督造東郊皇陵,所耗甚巨,御史臺參其貪墨……”她在“李庸”旁重重一點,墨跡幾乎穿透紙背,又在“御史臺”三字上畫了個向上的箭頭。

“……北境馬市重開,互市使臣已定,兵部主事王煥隨行……”她在“北境”旁畫了匹簡略的馬頭,“王煥”二字下則拉出一道短橫線。

她的目光專注而冰冷,如同在解一道關(guān)乎生死的謎題。前世的記憶碎片與眼前的信息相互印證、補充,勾勒出一張無形卻致命的權(quán)力網(wǎng)絡(luò)。每一個名字,每一個地點,背后都可能牽扯著即將影響她命運的絲線。

殿內(nèi)很安靜,只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以及窗外偶爾傳來的、宮人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云珠安靜地侍立在角落的陰影里,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玉雕。昭陽知道,這表面的平靜之下,有多少雙眼睛在窺視著鳳藻宮的一舉一動。自那次與春桃的無聲交鋒后,鳳藻宮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表面漣漪散去,深處卻暗流洶涌。春桃變得異?!鞍卜帧?,每日低眉順眼,做事更加“規(guī)矩”,但那低垂的眼簾下深藏的怨毒和時不時投向書案方向的、如同毒蛇般陰冷的目光,昭陽從未錯過。

她需要一個眼,一雙能替她看到鳳藻宮高墻之外、看到那些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的眼睛。這個人,必須足夠卑微,卑微到無人注意;必須足夠機敏,能在蛛網(wǎng)般的宮廷里捕捉到有用的風(fēng)聲;最重要的是,必須…值得她冒險托付一絲信任。

一個灰青色的身影,悄然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那雙墨黑的眼睛里,曾因她一句訓(xùn)斥而燃起的微弱暖意,和那個在危急暗夜里不顧一切守在窗下的卑微姿態(tài)……

“云珠,”昭陽忽然開口,聲音打破了殿內(nèi)的沉寂,帶著孩童特有的、百無聊賴的腔調(diào),“去瞧瞧院子里那株西府海棠,前幾日瞧著花苞都蔫了,也不知活過來沒有。本宮瞧著心煩?!?/p>

云珠連忙應(yīng)聲:“是,殿下。奴婢這就去瞧瞧?!?/p>

看著云珠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昭陽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窗外庭院。暮春的風(fēng)掠過樹梢,帶著暖意,也帶來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她需要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自然到不會引起任何懷疑的契機。

機會在午后降臨。

昭陽由云珠陪著,在庭院里散步消食。她刻意走向那片由阿晏負(fù)責(zé)打理、靠近宮墻角落、相對僻靜的花圃。幾株新移栽的月季已經(jīng)緩過勁來,怯生生地舒展著翠綠的葉片,甚至鼓起了一兩個小小的、深紅色的花苞。

阿晏正蹲在花圃邊緣,背對著小徑,手里拿著一把小小的花鏟,極其專注地給一株月季根部松土。他的動作依舊帶著幾分笨拙的生澀,但那份小心翼翼和認(rèn)真,卻透過他單薄而緊繃的背影清晰地傳遞出來。陽光落在他洗得發(fā)白的灰青色短褐上,額角那早已淡去的淤青在光線下幾乎看不出來。

昭陽的腳步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停下。她沒有立刻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顯然沒有察覺,全身心都沉浸在面前那方小小的泥土世界里。

“咳咳?!痹浦檩p輕咳了一聲。

阿晏如同受驚的兔子,整個人猛地一彈!手中的花鏟“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他倉惶地轉(zhuǎn)過頭,當(dāng)看清是昭陽時,那張清瘦的小臉?biāo)查g血色盡褪,只剩下深入骨髓的驚恐和茫然!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泥土里爬起來,膝蓋一軟就要伏地叩頭,動作慌亂得帶倒了旁邊一個盛著清水的粗陶小罐。

“哐啷!”陶罐碎裂,清水汩汩流出,迅速滲入干燥的泥土。

“奴…奴才該死!沖撞殿下!奴才該死!”阿晏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額頭重重磕在混雜著碎陶片和泥土的地上,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蜷縮成一團,灰青色的布料上瞬間沾滿了泥污。那卑微的姿態(tài),仿佛要將自己碾碎在這塵埃里。

昭陽的目光掃過他沾滿泥污的膝蓋和手,又落在那片狼藉的水漬和碎陶片上。她沒說話,只是微微蹙起了眉,臉上帶著一絲被驚擾的不悅。

云珠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帶著點責(zé)備:“你這小奴才是怎么當(dāng)差的?毛手毛腳!驚了殿下鳳駕,還打碎了東西!仔細(xì)你的皮!”

阿晏抖得更厲害了,額頭死死抵著地面,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壓抑的嗚咽。

“罷了?!闭殃柦K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孩童特有的、不耐煩的驕縱,卻又奇異地透著一絲…或許是無聊?“碎都碎了,哭有什么用?吵得本宮頭疼?!彼D了頓,目光掠過那幾株顯出一點生機的月季,語氣依舊不好,卻似乎緩和了一丁點,“這幾株花…看著倒比御花園里那些順眼些。是你弄的?”

阿晏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混著泥土,臟污不堪,墨黑的大眼睛里盛滿了難以置信的愕然和一絲受寵若驚的茫然。公主…是在問他?問這些花?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完整的聲音,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又猛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重新把頭埋下去。

“嗯。”昭陽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她目光隨意地掃過宮墻角落那幾叢開得有些頹敗的鳶尾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吩咐,“那幾叢鳶尾花,瞧著蔫頭耷腦的,敗興。明日找人拔了,換上些時令的草花吧?!彼f完,像是失去了興趣,不再看地上的阿晏,轉(zhuǎn)身對云珠道,“回吧,曬得慌?!?/p>

“是,殿下。”云珠連忙攙扶著她離開。

直到昭陽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內(nèi),阿晏依舊保持著跪伏的姿勢,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炸開。公主剛才…是在夸他弄的花“順眼”嗎?雖然她的語氣還是那么高高在上,帶著不耐煩,可是…她確實說了!而且,她還吩咐拔掉那些蔫敗的鳶尾,換上新的草花…這算不算…對他差事的認(rèn)可?

巨大的、混雜著惶恐和一絲微弱雀躍的情緒沖擊著他,讓他頭暈?zāi)垦!KH坏乜粗厣夏菙偹疂n和碎陶片,又看看那幾株生機勃勃的月季,最后目光落在宮墻邊那幾叢被公主嫌棄“蔫頭耷腦”的鳶尾上。

拔掉…換上新的草花……

公主的命令言猶在耳。他必須辦好!這是他唯一能證明自己“有用”、不完全是廢物、不只會惹禍的機會!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阿晏就出現(xiàn)在了那幾叢鳶尾花旁。他手里拿著昨天那把小花鏟,還有一個小小的、不知從哪里找來的破舊簸箕。他蹲下身,開始小心翼翼地挖掘鳶尾的根莖。動作依舊笨拙,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專注和一股近乎虔誠的認(rèn)真。

他需要去找新的草花苗。御花園的花房是首選,那里花木齊全,但看守的內(nèi)侍管事們個個眼高于頂,對他們這些低等小內(nèi)侍向來沒什么好臉色。阿晏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去試試。他不能辜負(fù)公主的吩咐,哪怕只是一句隨口的不滿。

就在他費力地將最后一叢鳶尾的根莖挖出,裝進破簸箕,準(zhǔn)備起身時,一陣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順著清晨微涼的空氣,從宮墻另一側(cè)、一條狹窄僻靜的夾道里隱隱約約地飄了過來。

“……聽說了嗎?昨兒夜里,掖庭那邊又抬出去一個……”

“……噓!小聲點!作死呢!……是哪個宮的?”

“……還能有誰?冷宮邊上那位的貼身宮女唄!說是失足落了井……嘖嘖,這都第三個了……”

“……哎,那位主子也是可憐,娘家倒了,自己又……這不明擺著有人……”

“……噤聲!莫談國事!小心隔墻有耳!……快走快走!”

交談聲戛然而止,腳步聲迅速遠(yuǎn)去。

阿晏僵在原地,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手里還抓著那把沾滿泥的小花鏟。清晨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掖庭…冷宮…抬出去…落井……第三個……

那些零碎的字眼如同冰冷的石子,砸進他懵懂的心湖。他雖然卑微,卻也在這深宮里掙扎求生多年,早已模糊地懂得“抬出去”意味著什么,也隱約知道冷宮是比他們這些下等奴才更可怕的去處。三個宮女……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包裹了他。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清晨的宮道寂靜無人,只有風(fēng)吹過墻頭枯草的沙沙聲。他不敢再停留,也顧不上簸箕里的鳶尾根莖,胡亂地用手?jǐn)n了攏泥土掩蓋住挖掘的痕跡,抱起破簸箕,像受驚的小獸般,飛快地逃離了這個讓他感到莫名恐懼的地方。

一路跑到御花園附近,阿晏的心還在怦怦狂跳。他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放下簸箕,大口喘著氣。剛才聽到的話,如同鬼魅的低語,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他不懂那些深層的關(guān)聯(lián),但那濃重的死亡氣息和宮墻夾道里壓抑的恐懼感,卻讓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他甩甩頭,試圖驅(qū)散這令人不適的陰霾。當(dāng)務(wù)之急,是去花房找新的草花苗。

御花園花房的大管事姓劉,是個面團臉、綠豆眼的中年太監(jiān),正坐在門口的藤椅上,瞇著眼享受清晨難得的清閑,手里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看到穿著灰青色破舊短褐、抱著個破簸箕、畏畏縮縮走過來的阿晏,他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鼻子里發(fā)出一聲輕蔑的冷哼。

“劉…劉爺爺……”阿晏鼓起畢生的勇氣,聲音細(xì)若蚊蚋,走到近前,深深彎下腰,“奴才…奴才奉殿下之命,來…來領(lǐng)些時令的草花苗……”

“殿下?”劉管事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眼皮終于掀開一條縫,綠豆眼里滿是審視和不耐,“哪個殿下?領(lǐng)什么花?花房的花草都是有數(shù)的!豈是你這小奴才說領(lǐng)就領(lǐng)的?規(guī)矩呢?”他拉長了腔調(diào),帶著明顯的刁難。

阿晏的臉漲得通紅,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他努力回憶著鳳藻宮大太監(jiān)訓(xùn)斥人時的做派,結(jié)結(jié)巴巴地試圖解釋:“是…是昭陽殿下…殿下說…說宮墻邊的鳶尾敗了興致…命…命奴才拔了…換上新的草花……”

“昭陽殿下?”劉管事嗤笑一聲,綠豆眼里閃過一絲了然和更深的不屑,“哦,鳳藻宮那位啊。”他放下茶杯,肥胖的手指敲著藤椅扶手,拖長了調(diào)子,“殿下有旨意,自然是該辦。不過嘛……”他話鋒一轉(zhuǎn),綠豆眼掃過阿晏空空的雙手,“花房的規(guī)矩,領(lǐng)花草,得有對牌?;蛘摺彼室馔nD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搓了搓手指,“孝敬些辛苦錢,讓底下的小崽子們跑跑腿也是適得的?!?/p>

阿晏的臉?biāo)查g白了。對牌?他一個負(fù)責(zé)灑掃花草的末等小內(nèi)侍,哪里會有領(lǐng)東西的對牌?辛苦錢?他身上除了這身破衣服,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巨大的難堪和絕望再次攫住了他。他僵在原地,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卑微的窘迫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劉管事看著他這副模樣,臉上的鄙夷更甚,正要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把他轟走。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幾分稚氣卻又異常清晰的嗓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

“本宮倒不知,何時領(lǐng)幾株草花,也要這般繁瑣的規(guī)矩了?”

劉管事如同被針扎了屁股,猛地從藤椅上彈起來!臉上的倨傲瞬間化為諂媚的驚恐,綠豆眼瞪得溜圓!只見昭陽公主不知何時竟站在了花房入口的月洞門旁,身邊只跟著貼身宮女云珠。她小小的身影背著晨光,櫻草色的宮裝襯得小臉瑩白如玉,烏沉沉的眼睛正冷冷地看著他,那目光,竟讓劉管事這見慣了風(fēng)浪的老油條心底猛地一寒!

“殿…殿下萬安!”劉管事?lián)渫ㄒ宦暪虻乖诘?,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奴才該死!奴才不知殿下駕到!奴才…奴才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絕不敢有絲毫怠慢!”他一邊磕頭一邊語無倫次地解釋,眼角余光狠狠剜了旁邊呆若木雞的阿晏一眼,心中叫苦不迭。

昭陽沒有理會他,目光越過跪在地上的劉管事,落在阿晏身上。他抱著那個破簸箕,臉上還帶著泥污和未褪盡的驚惶與難堪,像一只被雨淋透、無家可歸的幼犬。

“你,”昭陽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阿晏耳中,“要什么草花?”

阿晏如夢初醒,巨大的惶恐再次淹沒了他,他撲通一聲也跟著跪下,頭埋得極低,聲音抖得厲害:“回…回殿下…奴才…奴才不知…只…只知殿下吩咐要時令的…能開得久些的……”

“廢物。”昭陽輕斥了一聲,語氣里帶著孩童的驕縱和不耐煩,她不再看阿晏,目光轉(zhuǎn)向旁邊花圃里一片開得正盛的、五顏六色的石竹花,“喏,那些粉的、白的石竹就不錯,瞧著也精神。劉伴伴,”她的目光重新落回跪在地上的劉管事身上,聲音平淡無波,卻帶著無形的壓力,“挑些好的,連盆土一起,送到鳳藻宮角門。至于規(guī)矩……”她頓了頓,看著劉管事瞬間煞白的臉,“本宮的話,就是規(guī)矩。明白嗎?”

“明白!奴才明白!奴才遵命!謝殿下開恩!”劉管事如蒙大赦,磕頭如搗蒜,后背的冷汗早已濕透內(nèi)衫。

昭陽不再多言,仿佛只是興之所至出來看看花草,轉(zhuǎn)身帶著云珠離開。自始至終,她再未多看阿晏一眼。

阿晏依舊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幾乎要沖破喉嚨。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被解圍后的茫然交織在一起。公主罵他“廢物”,語氣是那樣不耐和嫌棄。可是…她出現(xiàn)了!她一句話就壓得那劉管事磕頭求饒!她還親自點了那些石竹花!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公主到底…是厭煩他,還是…?

“還愣著干什么?沒眼力見的東西!”劉管事尖利刻薄的斥罵聲將阿晏從混亂中驚醒。他抬起頭,看到劉管事已經(jīng)從地上爬起來,正拍打著膝蓋上的塵土,綠豆眼里滿是怨毒和后怕,惡狠狠地瞪著他,“聽見殿下吩咐了?還不快滾去挑花!仔細(xì)著點!磕壞了一片葉子,仔細(xì)你的皮!”他不敢對公主的命令有絲毫怠慢,只能將所有的憋屈和怒火都撒在這個晦氣的小奴才身上。

阿晏不敢有絲毫怠慢,連滾爬爬地起身,也顧不上拍打身上的泥土,慌忙跑向那片石竹花圃,開始笨拙而緊張地挑選花苗。他挑選得格外仔細(xì),每一株都反復(fù)查看,生怕有一絲不妥。劉管事在一旁冷眼盯著,嘴里不停地罵罵咧咧。

阿晏的心卻不像剛才那樣完全沉浸在恐懼里了。公主那嫌棄的“廢物”二字還在耳邊回響,可眼前這些生機勃勃的石竹花,卻成了沉甸甸的、帶著奇異分量的任務(wù)。他必須做好!哪怕公主只是隨口一說,哪怕她依舊厭煩他,他也要把這些花完好無損地送到鳳藻宮!

下午,幾盆開得正好的石竹花被送到了鳳藻宮角門。阿晏沒有資格進入內(nèi)殿,只能由角門當(dāng)值的小太監(jiān)接了進去。

昭陽站在寢殿的窗邊,目光穿過庭院,看著角門處那個放下花盆后、對著內(nèi)殿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才匆匆離去的灰青色背影。他走得很快,依舊帶著深入骨髓的卑微和瑟縮,單薄的肩膀在暮春的暖風(fēng)里顯得有些伶仃。

她的案頭,一張素白的小箋上,用炭筆極其簡略地畫著幾個符號:一個扭曲的水井,旁邊標(biāo)著數(shù)字“三”,一個指向冷宮方向的箭頭,還有一個潦草的、代表宮女的發(fā)髻圖形。

信息很模糊,很稚嫩。沒有具體人名,沒有時間地點,甚至傳遞方式也笨拙得可笑——借著拔除舊花、栽種新花的由頭,將那寫有符號的、揉成小團的油紙,塞在了其中一個花盆的底部。

但這模糊稚嫩的信息,卻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昭陽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掖庭、冷宮、第三個落井的宮女……這絕不是什么意外!這指向性太明顯了!是有人在對那位失勢被幽禁的妃嬪下手!清除她的心腹,一步步將她逼向絕境!

阿晏聽到了風(fēng)聲,他捕捉到了,并且用他所能想到的最隱晦、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傳遞給了她!雖然傳遞的過程笨拙生澀,充滿了漏洞和風(fēng)險,但他做到了!

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在昭陽心底翻涌。有對他能捕捉到有用信息的意外,有對他傳遞方式稚嫩生澀的無奈,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觸動。這個卑微的少年,正用他所能做到的一切,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回應(yīng)著她那點微乎其微的“看見”,試圖靠近她,哪怕只是傳遞一絲風(fēng)聲。

她走到書案旁,拿起那張畫著符號的小箋,指尖拂過那稚嫩的筆觸。窗外,那幾盆新栽的石竹花在暮色中開得正艷,粉白相間,生機勃勃。

昭陽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她將小箋湊近燭火。跳躍的火焰貪婪地吞噬了紙片,很快化為灰燼。

“看螞蟻搬家?”她對著窗外庭院里那幾盆石竹的方向,無聲地低語,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溫和的微光,“倒是個…不錯的消遣。”

鳳藻宮高大的宮墻在暮色中投下濃重的陰影。阿晏蜷縮在角門外不遠(yuǎn)處堆放雜物的角落里,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著氣。送花的任務(wù)完成了,劉管事的謾罵和公主那聲“廢物”還在耳邊交替回響,讓他心口一陣陣發(fā)緊發(fā)澀。

他不知道自己塞在花盆底下的那個小紙團,公主會不會看到?看到了…會不會覺得他多事?或者…根本看不懂他那些鬼畫符?巨大的忐忑和卑微的惶恐幾乎要將他淹沒。

就在他萬念俱灰,準(zhǔn)備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時,角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云珠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后。

阿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就要跪下去。

云珠卻只是將一個用干凈油紙包著的小包,輕輕放在門邊的石階上,聲音不高,清晰地傳入阿晏耳中:“殿下說了,今日那幾盆石竹栽得還算齊整,瞧著順眼。這包松子糖,賞你的。以后院里的花草,多用點心。”

說完,云珠便關(guān)上了角門。

阿晏僵在原地,如同被雷擊中!他呆呆地看著石階上那個小小的油紙包,暮色中,那油紙似乎還散發(fā)著一點甜絲絲的氣息。

松子糖…賞他的?因為…花栽得齊整?瞧著順眼?

巨大的、難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惶恐、屈辱和卑微!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幾乎要炸裂開來!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沖上眼眶,視線瞬間模糊!

他踉蹌著撲過去,顫抖著雙手捧起那個小小的油紙包,如同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油紙包帶著微溫,沉甸甸的,壓在他冰涼的手心,卻像一團灼熱的火炭,瞬間燙穿了他冰封已久的心臟!

他死死地咬著下唇,不讓嗚咽聲溢出喉嚨,淚水卻洶涌而出,混著臉上的泥污,肆意流淌。他用力地點頭,對著緊閉的角門,對著那高不可攀的宮墻深處,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無聲吶喊:用心!他一定會用心!用一百個心!一千個心!

暮色四合,宮燈次第亮起。阿晏依舊緊緊攥著那個小小的油紙包,蜷縮在冰冷的角落里。淚水早已風(fēng)干,在臟污的臉上留下緊繃的痕跡??赡请p墨黑的大眼睛里,翻涌的淚光褪去后,剩下的不再是全然的卑微和恐懼。

一種前所未有的、微弱卻無比堅定的光芒,如同暗夜中悄然點燃的星火,在他眼底深處,無聲地、頑強地燃燒起來。那光芒里,有被認(rèn)可的狂喜,有沉甸甸的責(zé)任,還有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悄然挺直了一分的脊梁。

他不再是那個只會等待命運踐踏的塵埃了。他有了差事,有了殿下“瞧著順眼”的花草,甚至…有了一包松子糖的“賞賜”。他笨拙,他稚嫩,他卑微如塵,但他似乎…找到了一點點存在的意義,哪怕這意義微小如螢火,卻足以照亮他腳下方寸的黑暗。

他小心翼翼地、極其珍重地剝開油紙的一角,捏出一顆小小的、沾著白色糖霜的松子糖,放進嘴里。甜,一種從未嘗過的、帶著堅果香氣的、純粹的甜,瞬間在舌尖炸開,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驅(qū)散了所有的冰冷和苦澀。

他含著那顆糖,小小的身體在暮春的晚風(fēng)里依舊單薄,卻不再瑟縮。他抬起頭,望向鳳藻宮那在暮色中顯得越發(fā)巍峨深沉的宮墻。墻內(nèi),燭火的光芒透過窗欞,在漸濃的夜色中暈開一小團溫暖的橘黃。

阿晏用力地吮吸著口中那顆珍貴的甜意,墨黑的瞳孔里映著那點微光,亮得驚人。那光芒深處,有什么東西,如同被這甜意和那窗內(nèi)的微光所滋養(yǎng),正破開卑微的凍土,極其緩慢卻又無比堅定地,向上生長。


更新時間:2025-07-13 12:1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