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嫌棄邸報刻板,一拍腦袋:“辦個宮廷八卦!”
>親任主編創(chuàng)刊《大明八卦周刊》,頭版:“楊閣老忘束腰帶?錢寧怕老婆實錘?”
>狗血小說《霸道皇帝愛上我》連載,文筆稀爛引吐槽。
>小報秘密流入市井,瞬間引爆京城!大臣們又怒又好奇,派人滿城搶購。
>劉瑾嗅到油水,主動請纓:“主子,這買賣讓奴婢來!”
乾清宮西暖閣內(nèi),彌漫著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沉悶。窗外是難得的春光,幾只雀兒在枝頭聒噪,更襯得殿內(nèi)一片死寂。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疏如同連綿的灰色山巒,散發(fā)著陳年紙張和墨汁混合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氣味。
林小凡,或者說頂著正德皇帝皮囊的林小凡,此刻正用一種近乎癱瘓的姿勢,歪在寬大的蟠龍御座上。他左手支著下巴,右手兩根手指百無聊賴地捻著一份攤開的邸報。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鉛,腦袋一點一點,仿佛下一秒就要和奏折堆融為一體。
這份由通政司呈上、蓋著鮮紅官印的朝廷邸報,內(nèi)容一如既往地“精彩紛呈”:
“……某省巡撫奏報:境內(nèi)風(fēng)調(diào)雨順,百姓感沐皇恩,安居樂業(yè)……”(林小凡內(nèi)心OS:屁!上個月還報旱災(zāi)要賑濟(jì)糧?。?/p>
“……禮部奏:今歲春闈在即,各省舉子已陸續(xù)抵京,貢院修繕完畢,諸事齊備……”(OS:呵呵,就等著看那群書呆子被朕的‘猴題’考哭呢?。?/p>
“……兵部報:九邊寧謐,韃虜遠(yuǎn)遁……”(OS:周尚文那老小子剛砍了幾百個韃子腦袋筑京觀,這叫‘寧謐’?睜眼說瞎話?。?/p>
“……工部奏:皇陵享殿修繕工程進(jìn)展順利,木料石料采買已畢……”(OS:又花了老子多少銀子?
林小凡的目光如同蝸牛爬行,艱難地在那些千篇一律、冠冕堂皇、充斥著官腔套話的字句上挪動。每一個“伏惟”、“仰賴”、“圣德”、“皇恩浩蕩”都像是一記記催眠重拳,狠狠砸在他脆弱的神經(jīng)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厭倦,如同濕透的棉絮,堵在他的胸口,悶得他喘不過氣。
‘靠!這都寫的什么玩意兒!’ 林小凡內(nèi)心瘋狂吐槽。‘全是車轱轆話!報喜不報憂!假!大!空!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一點新鮮勁都沒有!朕每天批這堆東西,跟嚼蠟有什么區(qū)別?!’
他仿佛看到通政司那些書吏,板著一張死人臉,用最僵硬的格式,套著最萬能的模板,把各地報上來的、可能還有點意思的事情,硬生生榨干所有水分,壓榨成眼前這份味同嚼蠟、令人作嘔的“公文干糧”。這東西,別說娛樂大眾了,連催眠都嫌它不夠生動!
一股源自現(xiàn)代靈魂深處、對信息爆炸時代娛樂精神的懷念,混雜著對眼前這僵化、死板、虛偽信息傳播方式的極度厭惡,如同巖漿般在他胸中翻騰奔涌。他需要一個出口!一個能讓他透口氣,也能讓這死氣沉沉的宮廷和京城,有點“樂子”的出口!
“啪!”
一聲輕響,林小凡將那份邸報隨手丟開,如同丟掉一塊燙手的抹布。它飄落在堆積如山的奏疏上,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他猛地坐直身體,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一個荒誕不經(jīng)卻又帶著致命吸引力的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猛地劈開了他混沌的思緒!
‘辦報!’
‘朕要辦一份自己的報!’
‘一份不說官話!不玩虛的!專門扒拉宮廷秘聞、大臣糗事、家長里短、奇聞異事……的報!’
‘一份讓全京城、乃至全天下老百姓,茶余飯后都能嗑著瓜子看得津津有味、拍案叫絕的報!’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如同野草般瘋長!林小凡越想越興奮,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那份“小報”在京城引發(fā)轟動的盛況!
“張永!” 林小凡猛地一拍御案(這次控制好了力道,沒傷著手),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發(fā)顫。
“奴婢在!” 一直如同隱形人般侍立在角落的張永,被這突如其來的召喚和皇帝眼中那不同尋常的光芒嚇了一跳,連忙小跑上前。
“去!給朕找?guī)讉€機(jī)靈點、認(rèn)字多、嘴巴嚴(yán)實的小太監(jiān)和小宮女來!” 林小凡眼中閃爍著“創(chuàng)業(yè)”的激情,“朕有大事要辦!”
張永一臉茫然:“陛下……您是要……”
“朕要辦報!” 林小凡大手一揮,意氣風(fēng)發(fā),“一份全新的報!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 他略一沉吟,眼中閃過惡趣味的光芒,“《大明八卦周刊》!”
“八……八卦?” 張永徹底懵了。八卦?那不是道家玄學(xué)里的東西嗎?跟辦報有什么關(guān)系?
“對!八卦!” 林小凡興致勃勃地解釋,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張永臉上了,“就是東家長、西家短!宮里頭誰跟誰不對付啦,哪個大臣家后院起火啦,陛下我昨天吃了啥好吃的饞得睡不著覺啦……總之,就是老百姓最愛聽的那些事兒!咱們把它印成小報,定期發(fā)出去!宗旨就是——娛樂大眾,傳播秘聞!半真半假,其樂無窮!哈哈哈!”
張永聽得目瞪口呆,后背冷汗涔涔。娛樂大眾?傳播秘聞?半真半假?這……這簡直是把宮廷體面、大臣威嚴(yán)、甚至皇帝自己的臉面,都放在火上烤??!這要是傳出去……
“陛下!三思??!這……這有損天家威儀,有傷大臣體面……” 張永嚇得撲通跪倒,聲音都帶了哭腔。
“威儀?體面?” 林小凡嗤笑一聲,指著桌上那堆讓他窒息的奏疏和邸報,“天天端著這些玩意兒,就有威儀體面了?死氣沉沉,跟個活死人墓似的!朕不管!這報,朕辦定了!朕親自擔(dān)任主編!快去叫人!”
張永看著皇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狂熱光芒,知道再勸也是徒勞,只得哭喪著臉,心驚膽戰(zhàn)地退出去找人。
很快,幾個被挑選出來、看起來還算機(jī)靈的小太監(jiān)和小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了林小凡面前。他們年紀(jì)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五六歲,臉上帶著初入深宮的怯懦和茫然。
林小凡看著眼前這幾張稚嫩又帶著惶恐的臉,滿意地點點頭。年輕好啊,年輕人接受新事物快!他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作為《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主編的第一次“編輯部會議”。
“都聽好了!” 林小凡坐在御座上,努力讓自己顯得平易近人(但效果不佳),“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朕……嗯,就是咱們《大明八卦周刊》的第一批……嗯……記者兼編輯了!”
“記……記者?” 小太監(jiān)小宮女們面面相覷,完全不懂這詞的意思。
“就是專門打聽消息、寫稿子的人!” 林小凡簡單粗暴地解釋,“你們的任務(wù),就是豎起耳朵,睜大眼睛,給朕把宮里宮外、前朝后院,所有新鮮、好玩、有趣、勁爆的消息,都給朕打聽來!什么哪個娘娘宮里的貓生了一窩花色奇特的崽啦,哪個小太監(jiān)偷吃了御膳房的點心被罰跪啦,哪個大臣上朝路上摔了個狗啃泥啦,或者……咳咳,聽說誰家兩口子吵架啦……總之,越新鮮、越稀奇、越讓人意想不到越好!”
看著下面依舊茫然無措的臉,林小凡決定親自示范:“聽著!朕給你們定個調(diào)子!咱們這創(chuàng)刊號的頭版頭條,朕都想好了!” 他眼中閃爍著惡作劇的光芒,壓低聲音,用一種極其神秘又極具煽動性的口吻說道:
“震驚!陛下夜不能寐,輾轉(zhuǎn)反側(cè),竟因思念……(故意拖長音調(diào),吊足胃口)……火鍋?!”
“噗——!” 旁邊一個剛被叫進(jìn)來負(fù)責(zé)記錄的、稍微識文斷字點的中年太監(jiān),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小太監(jiān)小宮女們更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陛下……思念火鍋?這……這也能上頭版頭條?
林小凡卻對自己的“創(chuàng)意”非常滿意:“怎么樣?勁爆不?神秘不?接地氣不?既體現(xiàn)了朕的親民(思念民間美食),又留足了懸念(為啥思念?啥是火鍋?),還帶點生活小情趣!完美!”
他無視了眾人的石化,繼續(xù)興致勃勃地布置任務(wù):
“第二版,咱們來個‘大臣糗事大曝光’!” 他掰著手指頭數(shù),“比如:獨家秘聞!內(nèi)閣首輔楊閣老(楊廷和雖然走了,但余威猶在,更有話題性)!據(jù)可靠線報(其實就是編),某日五更上朝前,因憂心國事(其實是睡迷糊了),竟……竟忘束腰帶?!提著褲子就沖出了府門!幸得老管家眼疾手快,才免于御前失儀?。ㄅ渖峡鋸埖南胂髨D:楊閣老提著褲子狂奔)”
“再比如:石錘!錦衣衛(wèi)指揮使錢寧,人前威風(fēng)八面,人后……竟是個怕老婆的耙耳朵?!傳聞其夫人河?xùn)|獅吼,錢指揮使在家大氣不敢出,俸祿悉數(shù)上交,私房錢藏于……(此處省略藏錢地點若干,純屬虛構(gòu))!”
林小凡說得眉飛色舞,仿佛親眼所見。下面的“記者編輯”們聽得是心驚肉跳,冷汗直流。編排楊閣老和錢指揮使?這要是被知道了,小命還要不要了?!
“第三版,” 林小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朕要親自操刀,寫個連載小說!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極其自信的語氣宣布:“《霸道皇帝愛上我》!”
眾人:“……” 這名字……怎么聽著怪怪的?
“故事是這樣的!” 林小凡開始口述他那驚天地泣鬼神的“巨著”大綱,“話說京城有個賣豆腐西施,名叫翠花,長得那叫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此處省略外貌描寫五百字,用詞極其浮夸:什么‘眼若秋水,眉似遠(yuǎn)山,膚如凝脂,唇若點櫻’)!咱們的皇帝陛下,微服私訪,偶然路過豆腐攤,驚鴻一瞥,瞬間被翠花姑娘那清純不做作的氣質(zhì)(以及顫巍巍的豆腐)所吸引!從此魂牽夢縈!于是,霸道皇帝展開了強(qiáng)勢追求!送金送銀送豪宅?俗!咱們陛下直接下令:‘這片豆腐坊,朕包了!以后只準(zhǔn)做給朕一個人吃!’ 翠花姑娘不從?陛下邪魅一笑(林小凡還特意模仿了一個自以為邪魅的表情,效果驚悚):‘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
林小凡唾沫橫飛,沉浸在“霸道總裁”(皇帝版)的狗血劇情中不可自拔。什么“強(qiáng)取豪奪”啊,“帶球跑”啊,“追妻火葬場”?。m然他不懂這些詞,但情節(jié)無師自通),各種后世網(wǎng)文爛俗橋段信手拈來,聽得下面的小太監(jiān)宮女們是目瞪口呆,三觀盡碎。那個負(fù)責(zé)記錄的太監(jiān),手抖得如同得了帕金森,墨汁滴了一紙,記錄下來的文字更是前言不搭后語,文筆稀爛得令人發(fā)指。
“最后!” 林小凡終于說累了,灌了一口茶,意猶未盡地補(bǔ)充,“咱們還得有點創(chuàng)收!第四版,打廣告!嗯……就寫:‘豹房‘快樂星球’新到西域神鳥孔雀!開屏炫彩,如夢似幻!即日起門票八折優(yōu)惠!先睹為快,機(jī)不可失!’ 落款:豹房管理處宣。”
創(chuàng)刊號的內(nèi)容框架,就在林小凡這通“才華橫溢”的發(fā)揮中,草草敲定。接下來的幾天,乾清宮西暖閣儼然成了《大明八卦周刊》的臨時編輯部。林小凡親自坐鎮(zhèn)指揮,充分發(fā)揮了他“天才主編”的“才能”。
“震驚體”頭條:他親自操刀修改“陛下思念火鍋”的稿子,將標(biāo)題加粗加大,打上醒目的“震驚!”前綴,文中極盡夸張渲染之能事,把一次普通的嘴饞失眠,寫得如同帝王陷入刻骨相思般纏綿悱惻、蕩氣回腸。最后還加了句畫外音:“御膳房已連夜研究火鍋配方,據(jù)悉陛下試吃后龍顏大悅!”
“獨家爆料”大臣糗事:楊廷和“忘束腰帶”事件被描繪得繪聲繪色,細(xì)節(jié)豐富(純屬虛構(gòu)),還配上了由一個小太監(jiān)根據(jù)林小凡口述、畫得歪歪扭扭的“楊閣老提褲狂奔圖”,極具視覺沖擊力。錢寧“怕老婆”的段子更是添油加醋,編造了幾個“藏私房錢被夫人當(dāng)街揪耳朵”的“目擊者證言”,極盡夸張之能事。林小凡還得意地加了個編者按:“本刊獨家秘聞,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信了!”
“文筆稀爛”的狗血小說:《霸道皇帝愛上我》第一回新鮮出爐。由林小凡口述,記錄太監(jiān)那慘不忍睹的文筆謄抄潤色(越潤越爛)。文中充斥著“刀削般的面龐”、“鷹隼般銳利的眼神”、“邪魅狂狷的笑容”、“女人,你在玩火”等令人腳趾摳地的臺詞。情節(jié)更是邏輯混亂,皇帝微服買豆腐如同地痞搶親,翠花姑娘的人設(shè)反復(fù)橫跳。林小凡還親自在結(jié)尾處加了“未完待續(xù),下期更精彩!”的鉤子。
“接地氣”廣告: “豹房快樂星球孔雀展”的廣告寫得倒是簡潔明了,八折優(yōu)惠頗具吸引力。
排版?沒有專業(yè)排版!林小凡直接指揮小太監(jiān)們,用裁好的宣紙,分成四版,用毛筆謄抄(字跡歪斜)。插圖就用最簡陋的線條畫。最后用漿糊粘成一份份小冊子模樣。雖然粗糙簡陋,但在林小凡看來,內(nèi)容才是王道!這創(chuàng)刊號,絕對能一炮而紅!
如何發(fā)行?林小凡深諳“秘密渠道”的重要性。他發(fā)動了乾清宮、豹房以及一些交好的低階太監(jiān)、宮女,組成了一個地下發(fā)行網(wǎng)絡(luò)。這些小太監(jiān)小宮女,利用出宮采買、探親、或者當(dāng)值的便利,將一份份散發(fā)著新鮮墨香(還有漿糊味)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如同傳遞地下刊物般,悄悄塞給熟悉的宮外小販、茶館伙計、甚至相熟的市井百姓。
“拿著,新鮮出爐的!宮里秘聞!只此一家!千萬別聲張!” 神秘兮兮的低語,伴隨著那份粗陋卻充滿誘惑力的小報,迅速流入京城的市井巷陌。
起初,這份突然出現(xiàn)在茶館桌角、早點攤案板下、甚至被人偷偷塞進(jìn)家門縫里的粗陋小報,并未引起太大注意。人們只當(dāng)是哪個窮書生胡編亂造的野史段子。
直到一個在茶館打盹的閑漢,百無聊賴地?fù)炱鹱郎弦环荩S手翻開了第一版。
“震驚!陛下夜不能寐,竟因思念……火鍋?” 醒目的標(biāo)題瞬間抓住了他的眼球。
“噗——!” 看到文中繪聲繪色描寫皇帝如何對著御膳房送來的山珍海味唉聲嘆氣,如何對著北方(四川火鍋還沒流行到京城)方向深情凝望,最后還提到御膳房連夜研究,閑漢一口茶水噴出老遠(yuǎn),隨即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大笑!
“哈哈哈!哎喲我的娘嘞!陛下想火鍋想得睡不著覺?這誰寫的?太他娘的有才了!”
這笑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茶館里其他茶客紛紛側(cè)目,好奇地湊了過來。
“啥東西這么好笑?”
“快看看!楊閣老……楊閣老上朝忘束腰帶?提著褲子跑?還配了圖?哈哈哈!畫得真像!哎喲,笑死我了!” 第二版的“獨家爆料”更是引發(fā)了哄堂大笑。楊廷和在民間威望極高,形象向來是嚴(yán)肅古板,這“提褲狂奔”的形象反差,效果炸裂!
“錢指揮使怕老婆?藏私房錢在……夜壺底下?還被夫人當(dāng)街揪耳朵?哈哈哈!這要是真的,錢指揮使的臉往哪擱??!” 錢寧的囂張跋扈是出了名的,這“耙耳朵”的爆料,極大滿足了市井小民的八卦和幸災(zāi)樂禍心理。
“《霸道皇帝愛上我》?賣豆腐的翠花?陛下邪魅一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朕的注意!’ 噗哈哈哈!這都什么跟什么??!這作者怕不是個傻子吧?不過……還挺帶勁!下期啥時候出?” 狗血小說的殺傷力同樣巨大,文筆越爛,槽點越多,反而讓人欲罷不能。
“豹房看孔雀打八折?這個實在!明天帶娃瞅瞅去!” 廣告也精準(zhǔn)投放。
僅僅一個上午!《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的內(nèi)容,如同長了翅膀,伴隨著茶客們的哄笑聲、驚嘆聲和迫不及待的分享欲,迅速傳遍了整個茶館,進(jìn)而如同病毒般向整個京城蔓延!
“聽說了嗎?陛下想火鍋想瘋了!”
“真的假的?楊閣老真提著褲子上朝了?”
“錢寧被他婆娘揪耳朵?哈哈哈哈!活該!”
“那小說《霸道皇帝愛上我》笑死我了!陛下追個賣豆腐的,還‘女人你在玩火’!哈哈哈!”
“哪兒能買到那小報?快告訴我!我也要看看!”
好奇!震驚!狂喜!京城百姓的八卦之魂被徹底點燃!那份粗陋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瞬間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熱的“硬通貨”!最初拿到小報的人成了香餑餑,被眾人圍著要求“再講講”。茶館、酒樓、早點攤、甚至街頭巷尾,所有人都在熱烈討論著報上的內(nèi)容,猜測著真假,吐槽著小說,打聽哪里還能買到。
黑市價格應(yīng)聲而漲!一份原本免費(或象征性收一兩文)的小報,被炒到了幾十文、甚至上百文!那些被林小凡發(fā)展的“地下發(fā)行員”——小太監(jiān)小宮女們,成了最受歡迎的人。他們每次偷偷帶出宮的幾十份小報,幾乎在瞬間就被守候在約定地點的掮客或百姓搶購一空!銀子如同流水般涌入這些底層宮人的口袋,讓他們又驚又喜,干勁十足。
“主編大人!火了!咱們的報火了!” 一個負(fù)責(zé)跑腿的小太監(jiān),興奮得滿臉通紅,沖回乾清宮西暖閣,向林小凡報喜,“全京城都在議論!都在搶著買!黑市都炒上天價了!”
林小凡正翹著二郎腿,美滋滋地吃著冰鎮(zhèn)葡萄。聽到這消息,他猛地坐直,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真的?!哈哈哈!朕就知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娛樂才是剛需!”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引領(lǐng)大明娛樂新風(fēng)尚的輝煌前景。
然而,這份引爆市井的狂歡,對于朝堂之上的袞袞諸公而言,卻無異于一場突如其來的、毀滅性的社死風(fēng)暴!
早朝剛散。內(nèi)閣值房內(nèi),幾位閣臣和六部堂官還未坐定,臉色都極其難看。朝堂上,皇帝對楊廷和掛冠、士林暴動、六科封駁等天大的事情依舊一副漫不經(jīng)心、避而不談的態(tài)度,反而興致勃勃地問起豹房孔雀開屏好不好看,讓一眾老臣?xì)獾脦缀鮾?nèi)傷。
兵部尚書王瓊陰沉著臉,剛端起茶盞想壓壓火氣,他的一個心腹長隨就慌慌張張、面如土色地沖了進(jìn)來,也顧不得禮儀,湊到王瓊耳邊,用急促到變調(diào)的聲音低語了幾句,同時將一份皺巴巴、沾著油漬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塞進(jìn)了王瓊寬大的袍袖里。
王瓊起初還皺眉斥責(zé)長隨失儀,但當(dāng)他的目光掃過袖中那份小報醒目的標(biāo)題和那幅歪歪扭扭的“楊閣老提褲狂奔圖”時——“噗——!” 一口滾燙的茶水,毫無征兆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全噴在了對面工部尚書的臉上!
“王部堂!你……!” 工部尚書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茶水,又驚又怒。
王瓊卻渾然不覺,他如同被一道九天驚雷劈中天靈蓋,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死死盯著袖中那份小報,瞳孔劇烈收縮,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最后變得一片死灰!握著茶盞的手劇烈顫抖,青瓷茶盞“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混……混賬!無恥之尤??!” 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猛地從王瓊喉嚨里迸發(fā)出來!他氣得渾身發(fā)抖,一把將那份小報從袖中抽出,狠狠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污穢至極的毒物!
值房內(nèi)瞬間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被摔在地上的小報上。離得近的吏部尚書好奇地彎腰撿起,剛翻開第一頁……
“陛下思念火鍋夜不能寐?” 吏部尚書嘴角抽搐了一下。
再翻到第二頁——“楊閣老忘束腰帶提褲狂奔圖”和“錢指揮使怕老婆被揪耳朵”的“獨家秘聞”映入眼簾!
“嘶——!” 吏部尚書倒抽一口涼氣,如同被蝎子蟄了手,猛地將小報丟開,臉色也變得極其精彩。
小報在幾位重臣手中飛快地傳閱。每一個看到內(nèi)容的人,反應(yīng)都如出一轍:先是難以置信的錯愕,隨即是極度的荒謬感,緊接著便是滔天的憤怒和巨大的羞辱!
“誹謗!這是赤裸裸的誹謗!污蔑朝廷重臣!褻瀆先賢(指楊廷和)!” 禮部尚書(新任)氣得胡子直翹,捶胸頓足。
“下作!無恥!此等市井俚語、污言穢語,竟敢編排到朝堂重臣頭上!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體統(tǒng)!” 刑部尚書拍案而起,怒發(fā)沖冠。
“這……這《霸道皇帝愛上我》……簡直……簡直不堪入目!有辱圣聽!有辱斯文!” 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看著那狗血淋頭、文筆稀爛的小說,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豹房還打廣告?!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 ?戶部尚書痛心疾首,仿佛看到國帑被如此兒戲地?fù)]霍。
值房內(nèi)如同炸開了鍋!憤怒的咆哮、羞憤的斥責(zé)、痛心疾首的哀嘆交織在一起。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講究“喜怒不形于色”的朝廷大員們,此刻一個個面紅耳赤,儀態(tài)盡失,如同被當(dāng)眾扒光了衣服示眾!那份小報上的每一個字、每一幅拙劣的圖畫,都像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們的臉上,抽在朝廷的威嚴(yán)之上!
“查!給本官徹查!” 王瓊雙目赤紅,如同擇人而噬的猛虎,對著門外厲聲咆哮,“這份妖言惑眾、擾亂朝綱的妖報,是從哪里流出來的?!幕后主使是誰?!給本官挖地三尺,也要把這無法無天的狂徒揪出來!碎尸萬段!”
其他大臣也紛紛怒喝:
“封鎖消息!絕不能讓此等污穢之物繼續(xù)流傳!”
“追回所有已發(fā)行的小報!就地焚毀!”
“嚴(yán)查所有傳播渠道!涉案人等,一律嚴(yán)懲不貸!”
一道道命令從內(nèi)閣值房和六部衙門飛速下達(dá)。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順天府的衙役、甚至錦衣衛(wèi)的番子,都被緊急調(diào)動起來。京城的大街小巷,瞬間充斥了如狼似虎的官差。他們封鎖茶館酒樓,搜查書攤小販,盤問可疑行人,目標(biāo)只有一個:追繳《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追查來源!
然而,諷刺的一幕出現(xiàn)了。
當(dāng)官差們氣勢洶洶地沖進(jìn)一家茶館,高喊“奉命搜查禁書!私藏者同罪!”時,原本喧鬧的茶館瞬間鴉雀無聲。茶客們或低頭喝茶,或茫然四顧,一副“啥也不知道”的無辜模樣??僧?dāng)官差剛一轉(zhuǎn)身,就能聽到身后傳來極力壓抑的竊笑聲和低語:
“快藏好!我的那份還沒看完呢!”
“嘖,官老爺急了,看來報上說的沒準(zhǔn)是真的!”
“楊閣老那圖……哈哈哈,畫得太傳神了!”
更有甚者,一些官員府邸派出的、穿著便服的心腹長隨或家丁,也混跡在搜查的人群中。他們表面上是協(xié)助官府,實則目光如炬,四處逡巡,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手里有那份小報,立刻如同餓虎撲食般沖上去,用高出黑市數(shù)倍的價格強(qiáng)行“收購”!
“兄弟,這份報讓給我!十兩銀子!”
“滾!老子先看到的!二十兩!”
“我家老爺有令!務(wù)必帶回一份!五十兩!”
一場荒誕的“搶報大戰(zhàn)”在官府的“嚴(yán)查”背景下悄然上演。小報的價格在黑市和“官方采購”的雙重推動下,一路飆升,真正成了洛陽紙貴!而那份粗陋的創(chuàng)刊號,如同擁有魔力般,越是禁止,越是搶手,越是引發(fā)人們窺探“宮廷秘聞”和“大臣糗事”的狂熱興趣。京城上下,陷入了全民八卦的狂歡與朝堂震怒追查的詭異拉鋸之中。
就在這雞飛狗跳、亂象紛呈之際,一個嗅覺極其敏銳、身影卻如同隱藏在陰影中的身影,悄然來到了乾清宮外。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八虎之首,劉瑾。
這位權(quán)宰有著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和狐貍般狡猾的頭腦。當(dāng)《大明八卦周刊》引爆京城的消息傳入他耳中,當(dāng)他派人花重金“搶”到一份創(chuàng)刊號,仔細(xì)“研讀”之后,他的眼中沒有憤怒,只有精光四射的貪婪和興奮!
他敏銳地嗅到了兩樣?xùn)|西:巨大的油水,和無與倫比的輿論操控力!
這份小報的吸金能力已經(jīng)毋庸置疑。黑市價格、官員搶購,無不證明它是一座尚未完全開發(fā)的金礦!更重要的是,它傳播速度驚人,影響力巨大!如果能掌握這份報紙的發(fā)行權(quán),甚至內(nèi)容控制權(quán)……那等于掌握了在皇帝耳邊吹風(fēng)、在朝野制造輿論、甚至打擊異己的絕佳武器!這比單純貪污受賄、賣官鬻爵,要高明得多,也隱蔽得多!
劉瑾整了整自己華麗的蟒袍,臉上堆起最謙卑、最諂媚的笑容,眼神中卻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他對著守門的小太監(jiān)尖聲道:
“煩請通稟陛下,奴婢劉瑾,有要事求見!是關(guān)于……那本‘奇書’的。” 他故意用了“奇書”這個含糊又帶著恭維的詞。
乾清宮內(nèi),林小凡正得意洋洋地聽著張永匯報小報引發(fā)的轟動效應(yīng)和朝堂的雞飛狗跳,笑得前仰后合。聽到劉瑾求見,還特意提到“奇書”,林小凡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老狐貍聞到腥味了?來得正好!’
“宣他進(jìn)來!” 林小凡好整以暇地坐回御座,臉上恢復(fù)了帝王的威嚴(yán),但眼底那抹惡趣味的光芒卻更盛了。他正愁發(fā)行渠道不夠廣,影響力不夠大呢。劉瑾這條地頭蛇主動送上門來,簡直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不過……想分蛋糕?嘿嘿,得看你能付出什么了!
劉瑾躬身碎步而入,一進(jìn)門就撲通跪倒,聲音充滿了恰到好處的激動和諂媚:
“奴婢劉瑾,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林小凡懶洋洋地抬了抬手,“聽說你有事?”
劉瑾站起身,臉上堆滿了“發(fā)自肺腑”的敬佩笑容:“陛下圣明燭照,天縱奇才!奴婢今日有幸拜讀陛下主編的那份……嗯……《大明八卦周刊》,當(dāng)真是驚為天人!字字珠璣,篇篇錦繡!尤其是那‘震驚體’標(biāo)題,奪人眼球!那‘獨家秘聞’,鞭辟入里!那小說連載……更是……更是引人入勝,回味無窮啊!” 他絞盡腦汁地搜刮著褒義詞,雖然那小說爛得他看了兩行就想吐。
“哦?” 林小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劉伴伴也喜歡看?”
“何止喜歡!” 劉瑾一拍大腿,表情夸張,“簡直是愛不釋手!奴婢敢斷言,此報一出,必風(fēng)靡天下!只是……” 他話鋒一轉(zhuǎn),露出恰到好處的憂色,“奴婢觀眼下這發(fā)行,似乎……過于粗放隱蔽了些?全靠些小崽子們偷偷摸摸,一來印量有限,難以滿足萬民渴求;二來容易被宵小利用,甚至混入些……對陛下、對朝廷不利的言論??!”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帝的臉色,拋出了真正的目的:“陛下日理萬機(jī),豈能為這等印制發(fā)行的瑣事煩憂?奴婢不彩,愿為陛下分憂!司禮監(jiān)下轄的經(jīng)廠(明代官方印刷機(jī)構(gòu)),匠人精良,設(shè)備齊全!若將此報交由奴婢負(fù)責(zé)印制、發(fā)行,定能保證字跡清晰,圖文精美,印量充足!更重要的是,奴婢定會嚴(yán)加把關(guān),絕不讓半個不利于陛下、不利于朝廷的字流出!所有收益,自然……自然悉數(shù)上繳內(nèi)庫,充盈陛下用度!”
劉瑾說得情真意切,仿佛一切都是為了皇帝著想。他心中盤算著:只要拿到印刷發(fā)行權(quán),油水自然能雁過拔毛;內(nèi)容審查權(quán)在手,就能把這份報變成自己的喉舌;至于收益上繳?呵呵,賬目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林小凡聽著劉瑾這番“忠心耿耿”的表態(tài),心中冷笑。老狐貍尾巴藏得再好,也瞞不過他。想要掌控發(fā)行和審查?做夢!不過,送上門的苦力和渠道,不用白不用。
“劉伴伴有心了?!?林小凡露出一個“朕很欣慰”的笑容,“司禮監(jiān)經(jīng)廠的能力,朕自然是信得過的。這印制發(fā)行之事嘛……”
劉瑾心中一喜,以為事成。
卻聽林小凡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如同吊著胡蘿卜的口氣:“不過呢,這《大明八卦周刊》的靈魂,在于內(nèi)容!在于獨家!在于勁爆!若是內(nèi)容千篇一律,平淡無奇,百姓看膩了,那印得再多再精美,也是廢紙一堆,對吧?”
劉瑾一愣,連忙點頭:“陛下圣明!內(nèi)容為王!內(nèi)容為王!”
“所以啊,” 林小凡身體微微前傾,臉上露出一種“我只告訴你一個人”的神秘表情,“這內(nèi)容的核心,就在于……獨家爆料權(quán)!” 他故意加重了“獨家”二字。
“獨家……爆料權(quán)?” 劉瑾有些不解。
“對!” 林小凡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誰掌握了第一手的、最勁爆的宮闈秘聞、大臣糗事,誰就掌握了這報紙的命脈!這些獨家消息,只有朕這里,才有!”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比如下一期,朕打算爆個更大的料……”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劉瑾瞬間豎起的耳朵和渴望的眼神,慢悠悠地繼續(xù)說道:“比如……某位以清廉著稱的老大人,其實私下里最愛收集……嗯……繡著鴛鴦戲水的肚兜?(純屬胡編)再比如……宮里某位娘娘,其實偷偷在寢殿后院……養(yǎng)了一窩會學(xué)人話的八哥?(繼續(xù)編)這些猛料,你說夠不夠勁爆?百姓愛不愛看?”
劉瑾聽得是心癢難耐,眼冒金光!這些“獨家秘聞”要是放出去,絕對是核彈級別的轟動!油水更是難以估量!
“勁爆!太勁爆了!陛下英明!” 劉瑾連聲贊嘆。
“但是!” 林小凡臉色一板,“這些獨家猛料,朕只會告訴最信任、最能幫朕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人!”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劉瑾,“劉伴伴,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劉瑾何等精明,立刻聽懂了皇帝的潛臺詞:想要拿到后續(xù)的“獨家猛料”,就得乖乖聽話,把印刷發(fā)行的事情辦得又快又好,別想著插手內(nèi)容審查,更別想搞小動作!否則……獨家?門都沒有!
這等于用一根無形的繩子,套住了劉瑾的脖子,而繩子的另一頭,拴著那誘人無比的“獨家爆料權(quán)”。
劉瑾心中暗罵皇帝狡猾,但臉上卻堆滿了更加諂媚的笑容,拍著胸脯保證:“奴婢明白!奴婢明白!陛下放心!這印制發(fā)行之事,包在奴婢身上!奴婢定當(dāng)竭盡全力,確保每一期《大明八卦周刊》都按時、按量、精美地送到京城每一個渴求它的百姓手中!絕不讓陛下失望!至于那獨家秘聞……” 他眼巴巴地看著林小凡,“還望陛下垂憐……”
“嗯,看你表現(xiàn)?!?林小凡滿意地點點頭,重新靠回椅背,揮了揮手,“下去準(zhǔn)備吧。創(chuàng)刊號加印十萬份!三日內(nèi),朕要看到它鋪滿京城的大街小巷!”
“奴婢遵旨!謝陛下隆恩!” 劉瑾心花怒放(雖然被拿捏了,但油水和影響力唾手可得),躬身退下,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看著劉瑾退出的背影,林小凡臉上露出了大灰狼看著小白兔跳進(jìn)陷阱般的得意笑容。他端起桌上的冰鎮(zhèn)葡萄汁,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工具人搞定!渠道搞定!下一期爆什么料好呢?” 他摸著下巴,眼中閃爍著惡趣味的光芒,“嗯……聽說戶部韓尚書睡覺打呼嚕能震塌房梁?還是爆這個吧!絕對勁爆!嘿嘿嘿……”
乾清宮外,得到“獨家爆料權(quán)”許諾的劉瑾,如同打了雞血,立刻以司禮監(jiān)掌印的權(quán)威,雷厲風(fēng)行地調(diào)動起經(jīng)廠的資源。一時間,經(jīng)廠內(nèi)燈火通明,匠人們連夜趕工,雕版、調(diào)墨、印刷……一份份印刷質(zhì)量遠(yuǎn)勝于手抄版的、圖文相對“清晰”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如同流水般被生產(chǎn)出來。
而整個京城,在短暫的“嚴(yán)查”混亂后,即將迎來一場由官方“認(rèn)證”渠道發(fā)起的、規(guī)模更加浩大的八卦風(fēng)暴洗禮!朝堂之上,那些剛剛松了口氣、以為風(fēng)波將息的大臣們,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噩夢,才剛剛開始。林小凡的狗仔事業(yè),在劉瑾這條地頭蛇的“鼎力相助”下,正式進(jìn)入了規(guī)模化、產(chǎn)業(yè)化的“高速發(fā)展期”!大明朝野的雞飛狗跳,注定將隨著每一期新鮮出爐的《大明八卦周刊》,持續(xù)不斷地“震驚”下去!
劉瑾得了皇帝的“獨家爆料權(quán)”許諾,又拿到了《大明八卦周刊》的印制發(fā)行大權(quán),如同打了雞血的餓狼,瞬間爆發(fā)出驚人的“效率”。司禮監(jiān)掌印的虎威加上對油水與權(quán)柄的貪婪,驅(qū)動著龐大的官方機(jī)器轟然運轉(zhuǎn)。
他一聲令下,隸屬于司禮監(jiān)、規(guī)模龐大、設(shè)備精良的經(jīng)廠立刻進(jìn)入了戰(zhàn)時狀態(tài)!燈火徹夜通明,匠人們?nèi)嗟?,連軸運轉(zhuǎn)。雕版師傅根據(jù)送來的創(chuàng)刊號內(nèi)容(主要是文字稿和簡陋的圖畫示意)連夜趕制更清晰、更耐印的木雕版;調(diào)墨匠人反復(fù)試驗,調(diào)配出色彩更飽和、更不易暈染的油墨;印刷工坊內(nèi),數(shù)十架巨大的雕版印刷機(jī)同時開動,滾筒滾動,墨輥壓過雕版,再將清晰的圖文印在成摞成摞的、質(zhì)地相對較好的官造竹紙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諝庵袕浡鴿饬业挠湍图垙埢旌系奈兜?。
劉瑾親自坐鎮(zhèn)監(jiān)督,三角眼里閃爍著精光。他深諳“饑餓營銷”和“渠道為王”的道理。
“都給咱家打起精神!??!加足馬力??!十萬份是底線!只許多,不許少!”
“紙張?用庫房里那批壓箱底的、印《永樂大典》剩下的邊角料!看著厚實就行,管它是不是發(fā)黃發(fā)脆!”
“油墨?摻點便宜的松煙墨進(jìn)去!省下的好墨給咱家留著,回頭印點佛經(jīng)還能賣錢!”
“裝訂?要什么裝訂!裁切整齊,十份一摞,用草繩捆結(jié)實了就行!省時省力!”
“發(fā)行點?給咱家遍布京城各個角落的皇莊、鋪面、當(dāng)鋪、車馬店……都掛上牌子!就寫……嗯……‘宮廷秘聞,先睹為快!《大明八卦周刊》,每份十文!’記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少一個子兒都不行!”
在劉瑾的“精打細(xì)算”和高壓驅(qū)動下,僅僅兩天時間,十萬份印刷質(zhì)量“相對精美”(至少比手抄版清晰整齊得多)、帶著濃郁官方油墨味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如同洶涌的潮水,通過劉瑾掌控的龐大網(wǎng)絡(luò),瞬間淹沒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效果是爆炸性的。
原先只能在黑市或特定接頭點才能搞到的“地下刊物”,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街頭的劉記米鋪、劉記綢緞莊、甚至掛著“內(nèi)官監(jiān)采辦”牌子的車馬店門口!十文錢一份的價格,對于普通百姓雖不算便宜,但比起黑市幾十上百文的天價,簡直如同白菜價!更別提那醒目的“宮廷秘聞”招牌帶來的致命誘惑!
京城徹底沸騰了!
從宣武門到崇文門,從鼓樓到天橋,每一個發(fā)行點前都排起了蜿蜒的長龍!販夫走卒、市井小民、殷實商戶、甚至不少穿著體面、用頭巾遮住半張臉的下級官吏或家丁,都擠在隊伍里,伸長了脖子,手里緊緊攥著銅錢。
“給我一份!”
“我要兩份!”
“別擠別擠!前面的快點!”
買到的人如獲至寶,迫不及待地當(dāng)場翻閱,隨即爆發(fā)出陣陣哄笑、驚嘆和熱烈的議論。
“哈哈哈!陛下想火鍋!御膳房連夜研究!這期還附了個‘宮廷秘制火鍋蘸料方子’?真的假的?”
“哎喲!楊閣老那提褲子圖印得更清楚了!邊上還加了行小字:‘據(jù)傳楊公府上腰帶消耗量激增?’哈哈哈!缺德!太缺德了!”
“錢寧藏私房錢的地方更新了?這次說在……茅房頂梁的瓦片底下?嘖嘖,錢夫人怕不是要拆房子了!”
“《霸道皇帝愛上我》第二回出來了!翠花姑娘帶球跑了?陛下龍顏大怒:‘掘地三尺也要把朕的女人找回來!’噗哈哈哈!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過……下期啥時候出?”
十文錢一份的小報,如同最烈的酒,瞬間點燃了京城百萬民眾的八卦之魂。茶館酒肆的談資徹底被小報內(nèi)容壟斷。說書先生失業(yè)了,因為最新最勁爆的“段子”都在報上,更新更快更刺激!連走街串巷的貨郎,吆喝時都不忘加一句:“針頭線腦,胭脂水粉,走過路過別錯過!順便帶份《八卦周刊》回家樂呵樂呵!”
這場由官方渠道發(fā)起的八卦風(fēng)暴,其規(guī)模、速度和影響力,遠(yuǎn)超之前的地下傳播。小報的內(nèi)容如同野火燎原,以京城為中心,迅速向京畿州縣蔓延。整個北直隸,都沉浸在一種全民窺秘、全民娛樂的狂熱氛圍中。劉瑾看著流水般涌入的銅錢(雖然大部分要象征性上交內(nèi)庫,但他克扣的油水也極其可觀),聽著手下匯報的銷售盛況,笑得見牙不見眼,更加堅定了抱緊皇帝這條大腿的決心。
然而,就在市井一片狂歡之際,朝堂之上,卻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煎炸的活魚,徹底炸鍋了!
內(nèi)閣值房,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幾位閣臣和六部堂官,每人面前都擺著一份散發(fā)著新鮮油墨味、由劉瑾“官方認(rèn)證”發(fā)行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他們臉色鐵青,嘴唇哆嗦,手指死死按在報紙上,仿佛要將那“污穢不堪”的紙張連同上面的文字一起按進(jìn)桌子里。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新任禮部尚書周經(jīng),這位同樣以清流自居的老臣,氣得渾身篩糠般顫抖,指著報紙上“楊閣老提褲圖”旁新加的那行小字,“‘腰帶消耗量激增’?這……這簡直是誅心之論!是對楊公身后清譽(yù)最惡毒的玷污!陛下……陛下怎能縱容此等妖言刊行天下?!” 他悲憤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絕望的哭腔。楊廷和雖已掛冠,但在清流心中仍是豐碑,如今卻被如此糟踐!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刑部尚書閔珪拍案而起,須發(fā)戟張,“錢指揮使乃朝廷命官,天子親軍!此報竟敢一再編排其家事,捏造藏私房錢地點,煽動市井對朝廷重臣的嘲笑!此風(fēng)若長,綱紀(jì)何存?朝廷威嚴(yán)何在?!” 他雖與錢寧政見不合,但此刻兔死狐悲,更感憤怒的是朝廷體面被如此踐踏。
“還有這……這《霸道皇帝愛上我》!” 翰林院掌院學(xué)士毛紀(jì),指著那文筆稀爛、情節(jié)狗血的小說第二回,痛心疾首,幾乎要暈厥過去,“‘帶球跑’?‘掘地三尺’?如此粗鄙淫穢之語,竟敢假托圣躬!將九五之尊描繪成……成市井無賴般強(qiáng)搶民女的惡霸!這……這是褻瀆君父!是動搖國本!是可忍孰不可忍!”
“豹房廣告堂而皇之登于報端!將皇家禁苑當(dāng)作市集商賈招攬!成何體統(tǒng)!祖宗禮法何在?!” 工部尚書曾鑒捶胸頓足。
值房內(nèi)群情激憤,怒罵聲、斥責(zé)聲、哀嘆聲響成一片。如果說之前的地下小報只是讓他們感到羞怒,那么眼前這份由司禮監(jiān)經(jīng)廠印制、官方渠道發(fā)行的“升級版”,則如同皇帝親手將一桶滾燙的、帶著羞辱的糞水,劈頭蓋臉地澆在了他們每一個人頭上!這不僅僅是誹謗個人,這是對整個文官集團(tuán)、對整個朝廷尊嚴(yán)的公開處刑和無情嘲弄!
“劉瑾!定是劉瑾這閹豎搞的鬼!” 吏部尚書王瓊咬牙切齒,眼中噴火,“陛下或是一時興起,被此獠蠱惑!此報印制發(fā)行如此之快,規(guī)模如此之大,必是劉瑾借機(jī)斂財,并以此報為爪牙,監(jiān)控輿論,打擊異己!其心可誅!”
“對!定是劉瑾!” 眾人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紛紛將矛頭指向了劉瑾。畢竟,直接指責(zé)皇帝,需要太大的勇氣,而攻擊權(quán)閹,則相對“安全”且符合政治正確。
“必須彈劾!聯(lián)名彈劾劉瑾!” 周經(jīng)厲聲道,“此獠恃寵而驕,蠱惑圣心,操弄輿論,污蔑大臣,敗壞朝綱!不除此獠,國無寧日!”
“對!彈劾他!”
“請陛下誅此閹豎,以正視聽!”
一份份措辭激烈、引經(jīng)據(jù)典、將劉瑾描繪成禍國殃民大奸賊的彈劾奏章,如同雪片般從內(nèi)閣值房飛出,飛向了通政司,飛向了司禮監(jiān),最終……飛向了乾清宮。
然而,風(fēng)暴并未就此平息。更大的尷尬和混亂,正悄然在朝堂的每一個角落滋生蔓延。
早朝,金鑾殿。
氣氛詭異到了極點?;实哿中》哺呔嵊坪跣那轭H佳,嘴角還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垂首肅立,卻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尷尬、羞憤和彼此猜疑的氣息。
“諸位愛卿,可有本奏?” 林小凡懶洋洋地開口,目光掃過下方。他當(dāng)然知道那些彈劾劉瑾的奏疏,但他故意不提,就想看看這幫老家伙能憋出什么新花樣。
“臣……臣有本!” 新任戶部右侍郎,一位以方正耿直著稱的清流官員,硬著頭皮出列。他深吸一口氣,正準(zhǔn)備慷慨陳詞,痛斥劉瑾與小報之害。然而,他剛清了清嗓子,還沒開口——“噗嗤……”“哧……”
幾聲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笑聲,如同漏氣般,從幾個角落里不受控制地響了起來。
侍郎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他猛地意識到,自己昨天在家看小報時,被那“錢寧藏私房錢在茅房頂梁”的段子逗得哈哈大笑,結(jié)果被夫人擰著耳朵訓(xùn)斥“堂堂侍郎,看此等污穢之物,成何體統(tǒng)”的糗事,搞不好……搞不好也被小報的“線人”知道了?!今天自己站出來彈劾,豈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這念頭一起,侍郎頓時心虛氣短,準(zhǔn)備好的慷慨激昂之詞瞬間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憋得滿臉通紅,額頭上冷汗涔涔。他僵在那里,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狼狽不堪。
這詭異的一幕,讓更多大臣心有戚戚焉。誰沒偷偷看過那份小報?誰沒被上面的段子逗樂過?如今站在朝堂之上,彼此目光躲閃,都疑心對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看報的糗事,或者……更可怕的是,自己是不是也成了小報下一期“獨家爆料”的主角?
“咳咳……” 兵部尚書王瓊見侍郎僵住,只好自己出列,強(qiáng)壓怒火,沉聲道:“啟稟陛下,臣等聯(lián)名彈劾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劉瑾!其罪如下:一,蠱惑圣心,刊行《大明八卦周刊》此等污穢妖報,擾亂朝綱,敗壞風(fēng)氣;二,借機(jī)斂財,中飽私囊;三……”
王瓊的彈劾條理清晰,鏗鏘有力。然而,他每說一條,自己心里都在打鼓。因為他清楚,劉瑾經(jīng)手的油水,肯定少不了自己那份“冰敬炭敬”的孝敬!這要是深究下去……他不敢往下想。
更讓他如芒在背的是,他發(fā)言時,總感覺有幾道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自己身上。是平時不對付的同僚?還是……小報的“線人”?莫非自己睡覺打呼嚕能震塌房梁的傳聞……已經(jīng)……?
這種無處不在的猜疑和潛在的社死威脅,讓王瓊的彈劾顯得底氣不足,甚至有些色厲內(nèi)荏。其他附議的大臣,也多是如此,發(fā)言時眼神飄忽,聲音發(fā)虛,遠(yuǎn)不如平時彈劾時那般理直氣壯。
林小凡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暗爽不已。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讓這幫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互相猜忌,人人自危,看他們還敢不敢抱團(tuán)來煩朕!
“哦?彈劾劉瑾?” 林小凡等王瓊說完,才慢悠悠地開口,臉上帶著一種“朕很驚訝”的表情,“劉伴伴替朕分憂,印制小報,方便百姓了解……嗯……宮廷趣聞,活躍市井氣氛,何罪之有???至于斂財?張永!”
“奴婢在!” 張永連忙上前。
“內(nèi)庫這幾日,收了多少報款?。俊?/p>
“回陛下,劉公公已解送內(nèi)庫……白銀八千兩有余?!?張永報了個虛數(shù),實際劉瑾交的遠(yuǎn)沒這么多。
“聽聽!” 林小凡一攤手,對著王瓊等人,“八千兩!充盈內(nèi)庫,以備朕修個園子,買只鳥什么的,不好嗎?總比某些人整天喊著要朕節(jié)儉,自己家卻良田千頃、奴仆成群強(qiáng)吧?” 他意有所指地掃了眾人一眼。
這話如同軟刀子,扎得王瓊等人心口發(fā)堵,卻又無法反駁?;实蹟[明了要護(hù)著劉瑾,再爭下去,萬一皇帝被惹惱了,真讓小報爆點自己的“獨家猛料”……那可就真是身敗名裂了!
看著下面一群大臣臉色青紅變幻,憋屈得如同便秘的表情,林小凡心中樂開了花。他揮揮手,如同驅(qū)趕蒼蠅:“行了行了,劉瑾的事,朕知道了。若無其他要事,散朝吧!朕還得去審閱《八卦周刊》下一期的稿子呢!” 他故意加重了“審閱稿子”幾個字,威脅意味十足。
“退——朝——!” 張永尖利的唱喏聲響起。
大臣們?nèi)缤玫教厣?,逃也似的、垂頭喪氣地退出奉天殿。彼此之間,眼神躲閃,連平時關(guān)系不錯的同僚,也下意識地拉開了距離??諝庵袕浡鴿鉂獾膶擂?、猜忌和一種揮之不去的恐懼——誰知道下一期小報上,會不會有自己的名字和糗事?
楊廷和府邸。
書房內(nèi),氣氛比朝堂之上更加壓抑。楊廷和一身布衣,形容枯槁,仿佛短短時日便老了二十歲。他靜靜地坐在書案前,面前攤開的,正是那份由司禮監(jiān)經(jīng)廠印制、散發(fā)著刺鼻油墨味的《大明八卦周刊》創(chuàng)刊號。
他的目光,死死地、如同被釘住般,停留在第二版上。那幅雖然印得清晰了些、但依舊拙劣不堪的“楊閣老提褲狂奔圖”,以及旁邊那行刺眼的“腰帶消耗量激增?”的小字注解,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深處!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痛心疾首的斥責(zé)。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那沉默中蘊含的悲涼、屈辱和一種信仰徹底崩塌后的虛無,比任何聲音都更加沉重。
老管家楊忠侍立一旁,看著老主人那微微顫抖的、緊握成拳的手,以及那雙曾經(jīng)睿智深邃、如今只剩下死灰一片的眼眸,心痛如絞。他張了張嘴,想勸慰幾句,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任何語言,在這份赤裸裸的、來自九五之尊的羞辱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楊廷和枯坐良久,如同化作了一尊石像。最終,他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手指顫抖著,伸向那份小報。他的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決絕,仿佛要去觸碰那最深的傷口。
“老爺……” 楊忠忍不住出聲,想要阻止。
楊廷和的手頓在半空,沒有去碰那份報紙。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楊忠,嘴唇翕動了幾下,發(fā)出如同砂紙摩擦般沙啞、干澀、仿佛耗盡了所有生命力的聲音:
“忠叔……”
“老奴在?!?/p>
“去……去把庫房里……所有……所有老夫的文集、奏疏、批注……還有……還有那些門生故舊的來信……” 楊廷和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統(tǒng)統(tǒng)……找出來……”
楊忠心頭猛地一沉,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老爺……您這是……”
楊廷和沒有回答,只是疲憊地、近乎哀求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渾濁的老淚,無聲地從他深陷的眼窩中滑落,滾過溝壑縱橫的臉頰,滴落在陳舊的書案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燒了……都燒了吧……”
聲音很輕,卻如同驚雷,在楊忠耳邊炸響!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老主人,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燒了?燒掉凝聚了一生心血、承載著畢生理想和信念的文集奏疏?老爺這是……心死了??!
“老爺!不可啊!那是您的心血!是大明的……” 楊忠老淚縱橫,撲通跪倒在地。
“心血?” 楊廷和慘然一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充滿了無盡的諷刺和悲涼,“……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堆……惹人發(fā)笑的……廢紙罷了……” 他睜開眼,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看著一個已然崩塌、再無意義的世界。
“燒了……干干凈凈……也省得……再被拿去……作踐……”
楊忠看著老主人心如死灰的模樣,知道再勸已是無用。他重重地磕了個頭,泣不成聲:“……老奴……遵命……” 他踉蹌著起身,腳步沉重地走向書房深處那裝滿書籍文稿的樟木箱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很快,府邸后院一處偏僻的角落,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火焰。楊忠流著淚,將一卷卷精心裝裱的奏疏、一本本批注滿蠅頭小楷的典籍、一沓沓泛黃的信札……顫抖著投入火中。紙張在火焰中蜷曲、變黑、化為灰燼,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如同一個時代最后的嘆息。
火光映照著楊廷和站在不遠(yuǎn)處廊下的、孤單而佝僂的身影。他靜靜地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跳動的火焰,在他死水般的眼眸中,投下明明滅滅、如同鬼魅般的光影。一代名臣的畢生心血與尊嚴(yán),連同他對這個王朝最后的眷戀,就這樣,在《大明八卦周刊》那荒誕的喧囂中,無聲地、徹底地……化為了灰燼。
乾清宮西暖閣。
氣氛與楊府的悲涼截然相反,充滿了“創(chuàng)作”的熱情(或者說鬧騰)。林小凡正抓耳撓腮,對著鋪開的宣紙發(fā)愁。他面前攤著《霸道皇帝愛上我》第三回的手稿,情節(jié)卡殼了。
“這翠花帶球跑,躲進(jìn)尼姑庵……然后呢?” 林小凡咬著筆桿,眉頭緊鎖,“皇帝帶兵包圍尼姑庵?強(qiáng)行搶人?不行不行,太沒新意了!得有點波折……嗯……讓老尼姑其實是前朝公主?身負(fù)絕世武功?跳出來阻止?然后皇帝跟她大戰(zhàn)三百回合?最后……”
他正天馬行空地瞎編,一個小太監(jiān)滿臉興奮地沖了進(jìn)來,手里還揮舞著一份剛印好的、飄著墨香的加印版小報樣本:“主編大人!主編大人!火了!徹底火了!劉公公那邊說,十萬份一天就快賣光了!全城都在議論!茶館里的說書先生都改說咱們的故事了!”
林小凡被打斷思路,非但不惱,反而眼睛一亮:“真的?!”
“千真萬確!還有還有!” 小太監(jiān)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奴婢今兒去給御膳房送樣報,聽幾個采辦的公公說,兵部王尚書府上,昨晚上吵翻了天!動靜大得隔壁都聽見了!”
“哦?” 林小凡八卦之魂瞬間燃燒,“快說!為啥吵?”
“好像是……王尚書夫人,不知道從哪聽說……聽說尚書大人睡覺打呼?!曇籼貏e大……能……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來?” 小太監(jiān)憋著笑,學(xué)著市井流言的口吻,“夫人嫌棄得不行,非要分房睡!尚書大人不干,兩人就……就吵起來了!據(jù)說還摔了茶盞!”
“噗——哈哈哈哈!” 林小凡拍案狂笑,樂不可支,“打呼嚕震掉房梁灰?哈哈哈!這料夠猛!夠接地氣!百姓肯定愛看!” 他瞬間把狗血小說拋到了九霄云外,眼中閃爍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光芒,“記下來!趕緊給朕記下來!下一期‘大臣糗事大曝光’的頭條有了!就寫——”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著“震驚體”的口吻,抑揚頓挫地宣布:
“獨家猛料!兵部王尚書鼾聲如雷,夫人忍無可忍鬧分房!據(jù)可靠線報,王尚書府上近日瓦匠頻繁出入,疑似加固房梁?!”
“哈哈哈!標(biāo)題就叫:‘震塌房梁?兵部天官鼾聲背后的家庭危機(jī)!’ 完美!” 林小凡對自己的“新聞嗅覺”非常滿意。
“對了!” 他意猶未盡,又想起一事,對旁邊負(fù)責(zé)記錄的小太監(jiān)吩咐,“在小說連載后面,給朕加個‘讀者互動’欄目!標(biāo)題就寫:‘霸道皇帝追妻火葬場,翠花命運由你定!’ 征集讀者想法:翠花是原諒皇帝回宮當(dāng)娘娘?還是帶著球跟老尼姑浪跡天涯?還是……被前朝公主收為徒弟,練成神功回來暴打皇帝?把讀者來信(想法)選登出來,下期公布!”
林小凡越想越得意,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下一期小報再次引爆全城的盛況。他仿佛一個高明的傀儡師,用一份粗陋的小報,幾則真真假假的“秘聞”,幾段狗血淋頭的小說,就輕易地攪動了整個京城的神經(jīng),讓高高在上的朝堂重臣們狼狽不堪,讓市井小民們津津樂道,讓劉瑾這條地頭蛇心甘情愿地為他跑腿賣命。
“嘿嘿,這主編當(dāng)?shù)?,真他娘的有意思!?林小凡抓起一塊御膳房新進(jìn)貢的、據(jù)說是按照“宮廷秘制火鍋蘸料方子”改良的糕點,塞進(jìn)嘴里,美滋滋地咀嚼著,含糊不清地哼起了小曲。窗外,夕陽的余暉給紫禁城鍍上了一層金色,而屬于《大明八卦周刊》的荒誕時代,才剛剛拉開它喧囂而混亂的帷幕。朝堂的雞飛狗跳,市井的狂歡熱議,以及深宮之中那位“天才主編”的惡趣味,注定將隨著每一期新鮮出爐的油墨香氣,長久地“震驚”著大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