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遠眼神閃爍一瞬,聲音平和非常:“剛剛下雨不慎濕/了衣裳,回去換了件衣裳?!?/p>
他說謊時,連眉目都沒動一下。
如果不是方才顧知意親眼看見他如何跟顧詩晴翻云覆雨,恐怕現(xiàn)在真會相信他說的話。
陸修遠轉(zhuǎn)移話題,關(guān)切地用衣袖擦了擦她身上濃重的露氣:“你在這里等我很久了?怎么裙擺都濕/了,待會兒回去就叫小廚房給你煮姜湯喝,千萬別染上風(fēng)寒了?!?/p>
他關(guān)切了兩句,恍惚間,顧知意好像回到了那個夜晚。
自己迷迷糊糊醒了好多次,都看見他這般擔(dān)憂地坐在自己身邊,眼下都已一片青黑,可每當(dāng)自己睜眼,他就會這般關(guān)切地湊近過來。
給她換額上滾燙的帕子,親自給她試藥的溫度,一勺勺地給她喂藥。
可現(xiàn)在,明明也是一樣的關(guān)切,顧知意卻忽然覺得有些反胃。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上一刻還在和別的女人纏綿糾纏,下一刻,又對她投來關(guān)懷備切的目光。
她白著臉低垂下目光,只道:“我怕你風(fēng)寒,給你送參湯。”
陸修遠這才看見旁邊的食盒,雨水撒在食盒表面,他二話不說揭開蓋子,端著碗喝了一口,朝她莞爾。
“你看,孤喝了。”
倒真像是一位“寵愛”妻子的郎君。
“修遠,跪了半夜,可想清楚明白了?”
門外忽然傳來冷厲的聲音。
顧知意平靜地抬起雙眸。
慧貴妃半妝,居高臨下看著他們二人,鬢發(fā)間搖晃的金步搖在雷電的照應(yīng)下發(fā)出森森寒芒。
而顧詩晴站在她身旁,一身輕衫,雙肩削薄,小臉兒也如紙蒼白,攏著衣襟虛弱地以拳抵唇咳嗽著。
咳嗽完,那姿態(tài)便更柔弱了,仿佛一陣風(fēng)便能輕飄飄地把她吹走。
陸修遠目光凝在她身上,聲音卻冰冷無情:“母妃,你不必再說了,兒臣說過了,三年前二嫂拋棄了我,此生兒臣的妻子便只有知意一人,照顧二嫂,可以,但兒臣不同意兼祧?!?/p>
慧貴妃的臉?biāo)查g沉下來幾分,氣得呼吸也急促幾分:“你還是不肯改變心意?”
閃電在屋外轟鳴,陸修遠目光平靜得宛如一汪池水,任狂風(fēng)驟雨,也沒激起半分波瀾,他還勸起慧貴妃來。
“母妃,你不是不知道,流放三年,知意一直跟著兒臣,一個大家閨秀,為了兒臣洗手作羹湯,身上添加無數(shù)的傷,她為兒臣是跟家族決裂了的?!?/p>
“母妃,此生兒臣絕不能辜負(fù)她?!?/p>
陸修遠聲音堅定。
慧貴妃氣得險些往后栽倒過去,雷鳴陣陣的白光映照得她臉更白,喘著氣一把抓住顧知意,苦口婆心。
“知意,母妃知道你受苦了,可子嗣是大事,你二嫂借腹生子有了子嗣,對你也是好事啊!”
“將來真到了……那一日,多一個孩子就是多一個籌碼……”
陸修遠狹眸倏然燃起怒意,站到顧知意身前:“母……”
“好?!?/p>
顧知意卻忽然開口。
平靜的聲音好像一顆石子,陡然丟進洶涌激蕩的水面,短暫的平靜之后,旋渦猛起,母子二人都難以置信地看向她。
“你說什么?”陸修遠聲音幾乎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
顧知意低垂鴉羽,輕輕撣去衣上浮塵,靜得像面澄清的湖泊。
“我說,夫君兼祧,我沒意見?!?/p>
祠堂內(nèi)火光漸漸堙滅,只剩翻飛不止的紙灰。
陸修遠目中的堅定寸寸破裂,看著顧知意眼底的靜寂,心頭一瞬竟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來。
“本宮就知道……”慧貴妃鳳眸驟亮激動開口。
陸修遠倏然橫插進兩人中間,狹眸透著沉沉痛色:“母妃,你別再逼知意了,她都被你逼得說胡話了!”
說胡話?
顧知意沉寂的心終于起了些波瀾,擰了擰眉心有些不解地看著陸修遠。
她成全了他們,陸修遠這又是在做什么?
不過來不及多想,一旁的顧詩晴忽然捂住心口小臉兒慘白地急促喘/息起來。
“母妃,你、你別再為我操心了,從前都是我的錯,我不敢、不敢奢求原諒……”
話罷,顧詩晴整個人軟軟朝地上暈了下去。
方才還滿目痛色的陸修遠瞳孔驟然一縮,下意識大步上前圈攬顧詩晴,聲音也緊繃起來:“顧詩晴!”
顧詩晴臉色慘白,沒有絲毫回應(yīng)。
陸修遠眼尾都染成紅色,毫不猶豫攔腰抱起顧詩晴。
顧知意扯了扯唇角,故意出聲:“夫君,你剛剛不是說不愿兼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