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要坐牢,秦大牛腿一軟,往地下一倒,竟跟個(gè)賴皮小子似的,開始打滾——
“爸!我不去勞改,我就要娶小謠謠……”
村長定神好半晌,不是說昨晚兒上,沒揪著他兒子么?
秦大牛怎么會在陳錦榮手里?
陳錦榮面色依舊黑沉沉的,有心去踹秦大牛兩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誰家忍心把大閨女嫁給他?
村長趕緊吆喝來老婆,想將秦大牛帶下去。
陳錦榮手里的麻繩在手掌上纏了好幾圈,“這是嫌疑犯!村長你想干嘛?”
秦德忠心慌地搓手,陪著笑臉,“顧家媳婦兒,你也聽見了,我兒子沒做壞事,要問,你問你家里頭去,跟我兒子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
陳錦榮挑眉,只覺得好笑,真是把自個(gè)兒摘了個(gè)干凈。
還真以為,她好欺負(fù),專挑顧明謠下手,怎么不去禍禍別人家女兒?
“村長,你以為我沒問過?”陳錦榮咬牙,“你兒子都簽字畫押了,是您在背后推波助瀾,承諾說只要你兒子爬上了我閨女的床,一千二百塊一分不差,立馬就給!”
當(dāng)然,這是前世顧明謠去世后,顧家人抖出來的。
村長臉色瞬間灰敗,眼鏡落到鼻尖兒,也沒顧得上扶一扶。
“我來不為別的,就是告訴你,這天啊,變了,有理有法!你兒子進(jìn)去了,你也別想撈著好!”
陳錦榮音高,從牙縫中擠出的話鏗鏘有力。
秦德忠暗罵顧家那些個(gè)廢物,這點(diǎn)小事也辦不妥當(dāng)。
這時(shí),陳錦榮拉著繩子站起,“你家教不好的東西,就讓別人去教,他是腦子不好使,不是沒腦子!”
不然,秦大牛怎么曉得娶媳婦兒,怎么知道對顧明謠死纏爛打?
眼見著陳錦榮要走,村長夫婦趕緊擋在她面前。
秦德忠六神無主,“顧家媳婦兒,你別著急,我們不也是迫切希望謠謠嫁進(jìn)我們家才出此下策嗎?你說你,要是一口答應(yīng),也不至于……”
“配!不要臉!”陳錦榮火冒三丈,“這是哪門子歪理?照你這么說,我去信用社外頭讓人給我錢,不給我,我就去搶?”
秦德忠不曾想,以為是抓捏一塊棉花,哪知踢到了鋼板。
他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脫口而出但,“你說,你開個(gè)價(jià),多少錢能解決,只要不送我兒子去派出所就好,怎么樣?”
陳錦榮不為所動,一肚子的火,“不怎么樣,你那些黑心肝的破錢,我不稀罕,今兒就是路過,給你打個(gè)招呼!”
家家戶戶都還是堪堪吃飽的年代,秦村長就敢豪擲一千二百塊強(qiáng)娶自己大閨女。
哪怕是紡織廠的技術(shù)工,工資一個(gè)月也才幾十塊,可想而知,秦德忠的家底,都不知道用什么歪門邪道得來的。
錢,錢,錢!
上輩子老幺不正是金錢迷了眼,要賣了她么!
陳錦榮聞著銅臭味就作嘔!
她女兒的生命,是千金萬兩,也換回來的!
秦德忠素手無策,眼見陳錦榮吃了稱砣鐵了心,村長老婆索性跪在了陳錦榮面前,拖長了聲音,哭得凄慘——
“錦榮妹子,你就饒了大牛吧!我們都是當(dāng)媽的,互相各退一步好不好,大牛要是有個(gè)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我……”
陳錦榮沒有一丁點(diǎn)惻隱之心,她兒子最多坐牢,而她的女兒,那是跳河死了!
秦德忠趕忙附和,“顧家媳婦兒,我保證,大牛以后再也不去招惹謠謠,你要算賬,也該找你家?guī)讉€(gè)兒子去,抓了大牛,保不齊還有下一個(gè)二牛呢?”
陳錦榮冷不丁一驚,這才頓住了腳。
秦德忠這話是沒錯(cuò),家里那幾個(gè)夯貨,為了自身利益,什么都做得出來。
想要逃離顧家,給大女兒鋪出一條康莊大道來,才是她最該做的事。
事情有了轉(zhuǎn)機(jī),秦德忠繼續(xù)利誘,“你看二百塊成不成?咱們私下把這事了結(jié)了!”
“不行!”
陳錦榮一口回絕,村長夫妻倆心拔涼拔涼的,又聽陳錦榮說道,“不是要給一千二嗎。就這個(gè)數(shù)!”
“錦榮妹子,這也太多了吧?畢竟,我們家也沒娶著小謠進(jìn)門……”
村長老婆面露難色,陳錦榮的臉,又刷地一下陰沉了許多。
秦德忠肉疼,但瞥了眼不爭氣的兒子,也只能順著陳錦榮,“行,一千二就一千二,這事就爛到肚子里!”
偷雞不成蝕把米,能保住秦大牛這棵命·根子比什么都強(qiáng)!
秦德忠示意妻子進(jìn)屋拿錢,陳錦榮話鋒一轉(zhuǎn),“爛是不能爛的,你得給我寫保證書,不然,誰知道你們家這小子,會不會再起歪心思?”
“這就沒必要了吧……”
秦德忠遲疑,陳錦榮立馬拖著秦大牛抬起了腳。
“寫!寫!寫!”秦德忠是真怕了陳錦榮了,這不擺明了把罪狀塞人家手里,日后都得仰人鼻息?
可偏偏黔驢技窮,兒子的死活,被陳錦榮死死地攥著。
錢拿到手,保證書也不落。
嶄新的青灰色百元大鈔,在顧家,陳錦榮一年到頭也見不著幾回。
她清點(diǎn)了數(shù)額,將保證書收好,這才錢貨兩訖,松開了捆秦大牛的麻繩。
“村長,您得好好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陳錦榮離開秦家的小院,畫外音就是警告秦家,要是出爾反爾,憑著這份保證書,隨時(shí)都可以送他們家去吃牢飯!
陳錦榮一走,秦家就響起了秦大牛更猛烈的嚎啕聲。
秦德忠恨鐵不成鋼,更恨的是顧家,賣自家姐姐,事情沒做成,還背地里捅他刀子。
這事,沒完!
天邊的魚肚白鑲了金邊。
烏頭村的冬日,感覺不到陽光的溫度,陳錦榮穿著一雙膠鞋,腳趾頭感知到的冷格外強(qiáng)烈。
她知道,世界正在進(jìn)行更新?lián)Q代的發(fā)展。
但自己要是還遵循以前埋頭苦干,隨波逐流的日子,那必然沒有出頭的一天。
一千二百塊錢,對陳錦榮來說,并不是大數(shù)目。
以后的工資,最低也三千起步。
可對于這個(gè)時(shí)代而言,這是一筆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