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余下窗外偶爾掠過的車燈在窗簾上投下轉(zhuǎn)瞬即逝的光影。雷剛房里傳來沉重而均勻的鼾聲，

像一臺不知疲倦的老舊引擎，穿透了薄薄的墻壁。陳默悄無聲息地溜進(jìn)廚房。

冰箱運作的嗡鳴是唯一的背景音。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個半人高的老泡菜壇子上。壇身粗陶，

釉色深褐，壇口用厚實沉重的鵝卵石壓著，封著水槽，隔絕空氣。

這是雷剛從重慶帶來的“老伙計”，里面泡著雷家秘制的酸蘿卜和仔姜，

也藏著雷剛視為命根子的東西。陳默小心地搬開沉甸甸的鵝卵石，

一股濃烈、酸香、帶著奇異發(fā)酵氣息的味道猛地沖了出來，霸道地侵占了他的鼻腔。

他屏住呼吸，手臂探入冰涼的泡菜水中。水下的世界幽暗粘稠，

手指在滑膩的菜葉和蘿卜之間摸索。壇底邊緣的縫隙里，

他的指尖終于觸碰到一個硬硬的、被幾層厚厚防水油紙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小卷。

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他迅速撈出那油紙卷，顧不上手臂上淋漓的酸水，

立刻拿到水龍頭下沖洗干凈。在廚房昏暗的頂燈下，他一層層剝開濕漉漉的油紙。

里面的東西露了出來——是一張折疊起來的、邊角已經(jīng)磨損起毛的作業(yè)本紙。

紙頁泛著陳舊的黃，上面用藍(lán)黑色的鋼筆水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字很大，

透著一股不管不顧的力道，力透紙背。最上方，

是幾個歪歪扭扭但氣勢十足的字：“雷氏抄手秘方，傳家寶！”陳默的手指有些發(fā)顫，

他借著燈光，貪婪地閱讀著那些字跡。從炒制紅油辣椒的香料配比（“花椒要茂汶大紅袍，

二荊條和朝天椒三七開，油溫七成熱下料，滋啦一聲響才要得！”），

到豬肉餡的肥瘦選擇和攪拌手法（“前夾肉三分肥七分瘦，手工剁細(xì)，

要順著一個方向攪打上勁，加點姜蔥水！”），再到那神秘湯底的吊制方法（“筒子骨敲斷，

老母雞一只，文火吊八個鐘頭，撇凈浮油！”），甚至細(xì)致到面皮的厚?。ā熬诺罁{壓，

薄如紙，透光而不破！”）和包捏的手法（“金魚擺尾，收口要緊！”），無一不詳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