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始下午的活計。喂雞——家里僅有的三只瘦骨嶙峋的母雞，指望它們下蛋換點油鹽。

打掃院子。拆洗婆婆和水生換下的臟衣服。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手泡在盆里搓洗，

很快就凍得通紅發(fā)僵，裂開細(xì)小的血口子。晚上，在昏黃的油燈下，她還要縫補破衣爛襪，

納鞋底。油燈的光暈里，她低垂著頭，針線穿梭，指頭上的凍瘡被磨得生疼。

水生看著秀蘭陀螺一樣的身影，看著她凍裂的手，看著她眼底的疲憊，心里像壓了塊大石頭。

他幾次想開口說點什么，喉嚨卻像被堵住。終于有一天，秀蘭在燈下縫補時，

水生忍不住開口了，聲音低?。骸靶闾m……歇會兒吧?！彼粗约旱耐龋凵聍龅?，

“我……我是個廢人，拖累你了?！毙闾m手里的針停了一下，抬起頭，

燈光映著她平靜的臉：“別說這些。日子總得過?！彼D了頓，看著水生，“你識字，

會算賬。幫我琢磨琢磨，這日子，怎么才能過得好一點？光靠地里那點收成，怕是不行。

”水生一怔，黯淡的眼底似乎亮起一點微弱的光?！禾旖K于艱難地爬上了槐樹坳的山梁。

河開了，柳條抽出了嫩芽。秀蘭家那塊薄田，在秀蘭一個冬天的辛苦翻整下，

勉強有了點活氣。她播下了種子，也播下了微弱的希望。水生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他靠在炕頭，看著秀蘭忙進忙出，會主動說：“秀蘭，你腌菜的手藝好，

比村里張嬸腌的還脆生。開春野菜多，多挖點，腌好了，拿到集上試試？興許能換幾個錢。

”秀蘭眼睛一亮。是啊，往年她給家里腌的咸菜蘿卜，鄰居都夸好吃。

“還有……” 水生繼續(xù)道，思路清晰起來：“我看你納的鞋底，厚實，針腳密。

現(xiàn)在供銷社收鞋墊，要求不高，厚實耐用就行?！薄澳阃砩嫌锌站投嘧鳇c，攢起來，

我托人問問供銷社的老王，看能不能收?！毙闾m點點頭，心里有了點方向。從此，

她的勞作里又添了新內(nèi)容。天蒙蒙亮，她挎上籃子，腳步匆匆地走向田埂、山坡，

尋找剛冒頭的薺菜、婆婆丁、野蒜……手指沾滿泥土和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