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的事,像一陣風(fēng),迅速傳遍了整個沈家。
下人們議論紛紛,都覺得大小姐是失足落水,把腦子給摔壞了。
放著寧遠(yuǎn)侯夫人不做,居然主動退婚?
這不是瘋了是什么?
而二房的人,則是喜出望外,差點沒當(dāng)場開香檳慶祝。
沈仲山和王氏夫婦,更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
他們的女兒,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叔一家,就浩浩蕩蕩地,來到了沈鳶的“清風(fēng)苑”。
美其名曰,是來探望她。
實際上,是來逼宮的。
“鳶兒啊,你這又是何苦呢?”沈仲山一進(jìn)門,就痛心疾首地說道,“你和侯爺?shù)幕槭峦肆?,我們沈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王氏也跟著唱白臉,拿著帕子假惺惺地抹著眼淚:“是啊,鳶兒,你以后可怎么辦啊?這京城里,誰還敢娶一個被侯爺退了婚的女子???”
沈薇則站在他們身后,低著頭,一副愧疚不安的模樣,但眼底的得意,卻怎么也藏不住。
沈鳶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慢悠悠地吹著氣,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二叔,二嬸,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p>
她這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讓沈仲山準(zhǔn)備好的一肚子說辭,都憋了回去。
他干咳一聲,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
“鳶兒,你看,如今你婚事也沒了,一個女兒家,總不好拋頭露面去管那些庶務(wù)。你母親留下的那些鋪子、田莊,我看,不如就交由二叔來幫你打理吧?!?/p>
他頓了頓,又補(bǔ)充道:“你放心,二叔肯定不會虧待你的。以后你的嫁妝,二叔給你出雙份!”
王氏也在一旁幫腔:“是啊,你二叔經(jīng)驗老道,肯定比你管得好。你就安安心心地在院子里待著,繡繡花,看看書,多好?”
這話說得,真是冠冕堂皇。
前世,他們也是用這套說辭,一步步地,蠶食了她母親的嫁妝。
那時候的她,怎么肯依?
為了保住家產(chǎn),她跟他們斗智斗勇,耗盡了心血,最后還是被他們算計了去。
現(xiàn)在嘛……
沈鳶放下茶杯,終于抬眼,看向他們。
她的眼神,平靜無波。
“好啊?!?/p>
兩個字,輕飄飄的。
沈仲山夫婦和沈薇,全都愣住了。
他們準(zhǔn)備了無數(shù)的威逼利誘,軟磨硬泡,甚至想好了,要是沈鳶不答應(yīng),就給她下藥,讓她“意外”暴斃。
可他們?nèi)f萬沒想到,她居然……就這么答應(yīng)了?
“你……你說什么?”沈仲山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好啊?!鄙蝤S重復(fù)了一遍,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二叔說得對,我一個女兒家,確實不該操心這些。既然二叔愿意代勞,那再好不過了?!?/p>
她站起身,走到書桌旁,從一個上了鎖的紫檀木盒子里,拿出了一大串鑰匙,和幾本厚厚的賬冊。
“這是城南所有鋪子的地契和鑰匙,這是城郊良田千畝的田契,還有這些,是這些年所有的賬目。”
她將那些東西,像扔垃圾一樣,“嘩啦”一聲,全都堆在了桌子上。
“都拿去吧?!?/p>
沈仲山看著那些地契、田契和賬冊,眼睛都直了,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他做夢都想要的東西,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到手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感覺有點不真實。
“這……這……”他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王氏更是兩眼放光,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將那些東西死死地抱在懷里,生怕沈鳶反悔。
“鳶兒,你……你真是個好孩子!你放心,二嬸以后一定把你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疼!”
沈鳶看著他們那副貪婪的嘴臉,只覺得好笑。
她母親留下的這些產(chǎn)業(yè),是沈家最大的一塊肥肉。
但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里面的人際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好幾個鋪子的管事,都是當(dāng)年跟著外祖父打江山的老人,油滑得很,只認(rèn)信物不認(rèn)人。
還有幾個田莊,早就被二叔安插的人手給蛀空了。
前世,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勉強(qiáng)把這個爛攤子理順。
現(xiàn)在,她倒要看看,她這位“精明能干”的二叔,要怎么收拾。
只怕這些家產(chǎn),還不夠他往里搭的。
“對了,”沈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從妝奩里,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雕刻著精美蓮花紋的白玉令牌。
“還有這個,也一并給二叔吧?!?/p>
沈仲山看到那塊令牌,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蓮記商行的最高令牌!
見此令牌,如見商行主人!
蓮記商行,是她外祖父一手創(chuàng)立的,遍布全國,是真正日進(jìn)斗金的聚寶盆!
這才是她母親嫁妝里,最值錢的東西!
“鳶兒!你……”沈仲山激動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他本以為,能拿到那些鋪子和田莊,就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
沒想到,沈鳶居然連這個都肯交出來?!
這個侄女,是真的摔壞腦子了??!
“拿著吧。”沈鳶把令牌塞到他手里,“以后,沈家的事,就都拜托二叔了。我只想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沈仲山死死地攥著那塊令牌,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他看著沈鳶,忽然覺得,這個侄女,順眼了許多。
“好!好!好!”他連說了三個好字,“鳶兒你放心!以后有二叔在,誰也別想欺負(fù)你!”
他帶著王氏和沈薇,心滿意足,志得意滿地走了。
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沈家在自己手里,發(fā)揚光大的美好未來。
春桃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急得快哭了。
“小姐!您怎么能把那些東西都給他們??!那可是夫人留給您唯一的念想了啊!”
“念想?”沈鳶搖了搖頭,走到窗邊,看著院子里那棵開得正盛的海棠樹。
“人活著,比什么都重要?!?/p>
那些東西,是念想,也是枷鎖。
前世,她為了守住這些枷鎖,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
這一世,她只想做一只掙脫了線的風(fēng)箏。
天高海闊,任她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