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瘋子而已?！?/p>
“她說的話，你也信？”
韓涵的語氣平淡，甚至帶著點(diǎn)無奈，好像我在無理取鬧。
可剛才他那一巴掌的狠厲，和此刻方向盤上攥緊發(fā)白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車?yán)锏目諝庹吵淼米屓酥舷ⅰ?/p>
我沒再追問，只是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城市夜晚的霓虹燈晃過眼底，卻照不進(jìn)心里的寒意。
像誰？
這個問題像根毒刺，扎在我心頭，拔不出來，一動就疼。
韓涵也不再說話，專注開車，側(cè)臉線條在明明滅滅的光影里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車開得很快，但方向卻不是回我公寓的路。
“去哪？”我警覺起來。
“你腳傷這樣，一個人不方便，先去我那兒湊合一晚，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彼Z氣自然，像是早就安排好了。
我心里警鈴大作。
去他家？
絕對不行！
“不用了，韓涵哥，太打擾了，我回自己家就行。”我立刻拒絕，語氣盡量放軟，“真的，我自己能行?！?/p>
他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深：“跟我還見外？”
“不是見外，是……”
“就這么定了。”他打斷我，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你一個人我不放心?！?/p>
紅燈。
車停下。
他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似乎想幫我調(diào)整一下座椅靠背，讓我舒服點(diǎn)。
距離瞬間拉近。
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須后水味道混合著車?yán)锏南戕?，籠罩過來。
我渾身僵硬，后背緊緊貼著椅背，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他的手臂越過我，去夠旁邊的調(diào)節(jié)鈕。
動作間，西裝外套的袖口再次蹭到我的胳膊。
那個藍(lán)色的擦痕，近在咫尺。
我的目光死死盯在那點(diǎn)藍(lán)色上。
心跳如鼓。
他注意到了我的視線，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然后，他若無其事地按了下按鈕，座椅緩緩后移。
“這樣舒服點(diǎn)嗎？”他問，聲音很近。
我沒有回答。
鬼使神差地，幾乎沒過腦子，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想要收回的手腕！
指尖精準(zhǔn)地按在了那片藍(lán)色的痕跡上！
韓涵的身體驟然僵住！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我，眼神里閃過根本無法掩飾的驚詫和慌亂！
雖然只有一瞬，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我抓住了！
我死死攥著他的手腕，抬眼看進(jìn)他驟然縮緊的瞳孔里。
“韓涵哥，”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出奇的冷靜，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顫抖，“你這袖口……怎么蹭上藍(lán)漆了？”
車窗外，紅燈倒計(jì)時讀秒的數(shù)字一下下跳動。
映在他驟然變得深不見底的眼睛里。
綠光亮起。
后面的車不耐煩地按響了喇叭。
“嘀嘀——！”
刺耳的鳴笛聲打破了車內(nèi)死一樣的寂靜。
韓涵猛地抽回手，力道之大，差點(diǎn)把我?guī)У埂?/p>
他坐回駕駛座，飛快地拉好安全帶，一腳油門，車子猛地竄了出去。
慣性把我狠狠摜在椅背上。
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刀鋒，一言不發(fā)地開著車。
車速明顯快了不少，幾乎是壓著限速在飆。
剛才那一瞬間的慌亂仿佛是我的錯覺，他迅速恢復(fù)了鎮(zhèn)定，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默，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
我握緊安全帶，手心全是冷汗。
剛才的沖動過后，是巨大的后怕。
我揭穿了他。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藍(lán)漆痕跡，但足以證明他進(jìn)過車庫，碰過周浩的車。
他騙了我。
他想干什么？
滅口嗎？
車?yán)锏目諝夥路鹉坛闪吮?/p>
我不知道他要開去哪里，是不是真的去他家。
我偷偷摸向車門鎖，思考著如果現(xiàn)在跳車，生存幾率有多大。
腳底傷口還在疼，車速這么快，跳下去非死即殘。
不行。
我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
必須想辦法自救。
手機(jī)丟了，無法聯(lián)系外界。
我目光掃過車內(nèi)，落在那個閃著幽光的車載屏幕上。
藍(lán)牙電話！
我記得韓涵的車載藍(lán)牙是和他手機(jī)連接的，可以免提通話！
只要我能找到機(jī)會……
韓涵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安，冷冷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害怕了？”
我沒說話。
他輕笑了一聲，笑聲里聽不出溫度：“現(xiàn)在知道怕了？剛才抓我手腕的時候，不是挺勇敢嗎，薇薇？”
他叫我“薇薇”的語氣，帶著一種冰冷的嘲諷。
我咬緊下唇，不吭聲。
車子拐進(jìn)了一條相對僻靜的道路，路燈昏暗，行人稀少。
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他像是終于調(diào)整好了情緒，語氣重新變得溫和，甚至帶著疲憊：“抱歉，剛才嚇到你了。那片藍(lán)漆……可能是不小心在哪蹭到的。我今天跑的地方多，沒注意?！?/p>
他在試圖圓謊。
但已經(jīng)太晚了。
我嗯了一聲，沒表示相信，也沒說不信。
心里卻在瘋狂計(jì)算。
他放緩車速，是不是快到目的地了？
我必須在他停車之前找到機(jī)會！
我假裝難受地動了動身子，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手臂“不經(jīng)意”地搭在了中央扶手箱上，手指離那個車載屏幕的控制旋鈕很近。
韓涵瞥了我一眼，沒說什么。
前面又是一個紅燈，這次時間很長。
車停穩(wěn)。
就是現(xiàn)在！
我猛地伸手，飛快地旋開中控屏幕，找到藍(lán)牙電話的界面，按下?lián)芴栨I！
屏幕亮起，顯示出最近通話列表！
韓涵臉色驟變！“你干什么！”
他厲聲喝道，伸手就來抓我的手腕！
我躲開他的手，手指瘋狂地在列表上滑動，一眼看到了最頂上一個沒有保存姓名的陌生號碼！
直覺告訴我就是它！
我狠狠按下了撥打鍵！
“嘟——嘟——”
免提撥號音瞬間在車內(nèi)響起！
韓涵眼中閃過真正的驚慌和狠戾，他不再顧忌，一把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另一只手猛地去按屏幕上的掛斷鍵！
“放開我！”我掙扎著，用另一只手去撓他！
指甲劃過他的手背，帶出幾道血痕！
他吃痛，悶哼一聲，卻絲毫沒松手！
“嘟——”
電話就在這個時候，被接通了！
對面卻沒有立刻傳來人聲。
先是一段嘈雜的背景音，像是……麻將碰撞的嘩啦聲？還有一個女人尖著嗓子喊“碰！”。
然后，一個略顯蒼老，帶著濃重口音，似乎很不耐煩的男聲傳了出來：
“喂？哪個？老子打牌呢！說話！”
這個聲音……
我猛地愣住。
這個聲音我聽過！
雖然只聽過一次，但印象太深刻了！
是周浩他爸公司里的那個老司機(jī)！姓張！上次周浩他爸來視察，就是這個老張開的車，一口濃重的方言，訓(xùn)斥保安的時候嗓門特大！
韓涵的臉色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他甚至忘了掛斷電話，只是死死地盯著屏幕，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一種……計(jì)劃被打亂的暴怒！
怎么會是老張？！
他最近聯(lián)系的不是該是……
電話那頭，老張等不到回應(yīng)，更不耐煩了：“喂？聾了??？不說話老子掛了！忙著呢！”
韓涵猛地回過神，手指顫抖著就要去按掛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屏幕的前一秒。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對著話筒用盡全力嘶喊出聲，聲音因?yàn)榭謶趾图佣鴱氐鬃兞苏{(diào)：
“張師傅！我是宋薇！周浩的女朋友！救我！韓涵要……”
“咔噠！”
電話被狠狠掛斷！
世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和韓涵粗重的喘息聲交錯在密閉的車廂里。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我。
眼神里最后的溫和的偽裝徹底剝落，只剩下全然的冰冷和一種被徹底激怒的猙獰。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里擠出來，聲音沙啞得可怕：
“宋、薇?！?/p>
“你真是……好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