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開始不聽話了?！?/p>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淬了冰的針，扎進(jìn)我耳朵里。
我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緊緊貼著冰冷的玻璃隔板，指甲幾乎掐進(jìn)肉里。
他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是那個溫和可靠的韓律師。
那層偽裝像是終于裂開了一條縫，露出底下某種讓我心驚肉跳的東西。
掌控欲？還是別的什么？
“我……我就是腳太疼了，想打個電話催催你……”我竭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甚至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嚇?biāo)牢伊藙偛拧?/p>
韓涵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我，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深不見底，像是在評估我話里的真假。
走廊里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壓得人喘不過氣。
幾秒后，他臉上的肌肉似乎松動了一下，那點(diǎn)冰冷的意味緩緩收斂，又重新披上了那層溫和的外衣。
“是我不好，耽誤久了?！彼Z氣放緩，帶著歉意，伸手過來扶我，“嚇到了吧？快回去打針，打完針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p>
這一次，他的動作不容拒絕。
手臂強(qiáng)有力地托住我的胳膊，半扶半架地把我?guī)щx電話亭。
我腳底疼得鉆心，幾乎無法著力，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緊繃和力量。
和平時文質(zhì)彬彬的形象截然不同。
我心臟狂跳，不敢掙扎，只能任由他把我扶回處置室。
護(hù)士拿著針劑等著，臉色不太耐煩：“怎么去那么久？快點(diǎn)坐下?！?/p>
韓涵把我按在椅子上，站在旁邊，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我身上。
護(hù)士撩起我的袖子，酒精棉擦過皮膚，一片冰涼。
針頭扎進(jìn)血管的刺痛感，反而讓我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點(diǎn)。
我必須冷靜。
韓涵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那條冒充趙蔓的微信，車庫里的埋伏，他袖口的藍(lán)色漆痕，他出現(xiàn)的時間點(diǎn)，還有趙蔓沒說完的話……所有這些碎片拼湊在一起，指向一個讓我遍體生寒的可能性。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今晚會發(fā)生什么。
甚至，可能參與了布局。
為什么？
他圖什么？
幫我擺脫周浩？獲取我的信任？還是……另有所圖？
針打完了，護(hù)士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xiàng)。
韓涵拿起藥，又自然地想來扶我：“走吧，車就在樓下?！?/p>
我躲開他的手，扶著墻自己站起來，單腳跳著往外走：“沒事，我自己能行。”
他看著我，沒堅(jiān)持，跟在我身后半步的距離。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神經(jīng)上。
電梯下行，狹小的空間里氣氛壓抑。
我盯著不斷變化的數(shù)字，不敢看他。
他的手機(jī)忽然響了一下，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手指快速敲了幾個字回復(fù)。
電梯鏡面反射出他低頭的側(cè)臉，表情沒什么變化，但我捕捉到他眉心極輕微地蹙了一下，似乎對方發(fā)來的消息讓他有點(diǎn)意外或者……不滿？
是誰？
周浩？趙蔓？還是……車庫里的那兩個人？
電梯到達(dá)一樓。
門一開，我立刻跳了出去，只想盡快離他遠(yuǎn)點(diǎn)。
“我送你回去?！表n涵跟上來說。
“不用了韓涵哥，”我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努力讓語氣顯得誠懇又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我已經(jīng)好多了，自己打個車就行。今天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
他看著我，笑了笑：“這么晚了，你一個人腳又不方便，我不放心。聽話，上車?！?/p>
最后兩個字，帶著強(qiáng)硬。
我后背發(fā)涼，正想著還能找什么借口拒絕。
醫(yī)院大廳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夾雜著哭喊和罵聲。
“放開我！我沒錯！都是那個賤人害的！”
“浩子！浩子你聽我說！我真沒給她發(fā)信息！”
聲音耳熟得刺耳。
我和韓涵同時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周浩臉色鐵青，死拽著趙蔓的胳膊，正粗暴地把她往醫(yī)院里拖！
趙蔓頭發(fā)散亂，妝都哭花了，手腕上胡亂纏著紗布，還在滲血，一邊掙扎一邊尖聲哭叫。
周浩看見我們，愣了一下，隨即怒火更盛，指著我就罵：“宋薇！你他媽還敢出現(xiàn)！你看看你把蔓蔓的手弄成什么樣了！”
趙蔓看到我，更是眼紅得像要滴血，撲上來就想撕打我：“賤人！你算計(jì)我！你不得好死！”
周浩死死拽住她。
韓涵立刻上前一步，擋在我身前，語氣嚴(yán)肅：“周浩！這里是醫(yī)院！注意影響！事情到底怎么樣，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個屁！”周浩梗著脖子吼，“蔓蔓都說了！就是你和她合伙給老子下套！那個竊聽器……”
他話沒說完，趙蔓猛地掙脫他，沖到韓涵面前，因?yàn)樽砭坪图樱眢w搖晃著，指著韓涵的鼻子，聲音尖利得破音：
“韓涵！你裝什么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搞垮浩子他家了！你爸那個項(xiàng)目……”
“趙蔓！”韓涵厲聲打斷她，臉色瞬間沉得嚇人，眼神銳利如刀，“你喝多了！胡說八道什么！”
他這一聲呵斥帶著極強(qiáng)的氣勢，竟然一下子把狀若瘋癲的趙蔓鎮(zhèn)住了片刻。
周浩也狐疑地看向韓涵。
趙蔓喘著粗氣，眼睛血紅地瞪著韓涵，像是豁出去了，猛地甩開周浩又來拉她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和一種詭異的嘲笑：
“我胡說？韓涵！你捫心自問！你幫宋薇？你他媽不就是因?yàn)樗瘛?/p>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
韓涵竟然毫無征兆地動了手！
狠狠一巴掌扇在趙蔓臉上！
力道之大，直接把趙蔓打得踉蹌著摔倒在地，捂著臉，徹底懵了。
周浩也傻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韓涵，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他。
我也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韓涵瞬間陰鷙冰冷的側(cè)臉。
他從沒在人前這樣失態(tài)過！
趙蔓沒說完的那句話是什么？
“你幫她？不就是因?yàn)樗瘛?/p>
像誰？
韓涵胸口微微起伏，顯然動了真怒，但他迅速控制住情緒，整理了一下剛才因?yàn)閯幼鞫y的西裝袖口。
他看向周浩，語氣恢復(fù)了些許冷靜，但依舊帶著冷意：“管好你的人。再滿嘴噴糞，就不止一巴掌了?！?/p>
說完，他不再看地上捂臉哭泣的趙蔓，也不再看懵逼的周浩，轉(zhuǎn)身拉住我的胳膊。
“我們走?！?/p>
這一次，他的力道很大，不容我掙脫。
幾乎是強(qiáng)行把我?guī)蛄酸t(yī)院大門。
我被動地跟著他，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趙蔓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和韓涵那失態(tài)的一巴掌。
像誰？
我像誰？
韓涵的車就停在門口。
他拉開車門，把我塞進(jìn)副駕駛，動作帶著一股壓抑的火氣。
他繞到駕駛座，發(fā)動車子，猛地踩下油門。
車子躥了出去。
車內(nèi)一片死寂。
他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喊?，下頜線繃得很緊。
我靠在椅背上，心跳如雷，偷偷從后視鏡里看向后座。
那個白色的文件袋一角，還在原地。
像一個沉默的罪證。
趙蔓的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子里循環(huán)。
韓涵的失控，更是印證了某種猜測。
他絕對有秘密。
一個和我有關(guān)，或者說，和我這張臉有關(guān)的秘密。
車在一個紅燈前停下。
韓涵忽然深吸一口氣，像是平復(fù)了情緒，轉(zhuǎn)過頭看我，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之前的溫和，甚至帶著疲憊和歉意。
“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彼曇舻统?，“趙蔓說話太難聽，我一時沒控制住?！?/p>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試圖從他完美無缺的表情里，找到裂痕。
他嘆了口氣，伸手似乎想碰碰我的頭發(fā)，被我下意識躲開。
他的手頓在半空，眼神暗了暗，收了回去。
“薇薇，有些事，我現(xiàn)在沒辦法跟你解釋?！彼粗胺阶兙G的指示燈，緩緩啟動車子，“但你只需要知道，我永遠(yuǎn)不會傷害你?！?/p>
他的語氣那么真誠，那么沉重。
如果我沒有看到后座那個文件袋，沒有聽到趙蔓那半句話，我或許就信了。
現(xiàn)在，我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韓涵哥，”我輕聲開口，聲音有些發(fā)啞，“趙蔓剛才說……我像誰？”
車子明顯頓了一下，雖然極其輕微，但我感受到了。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車內(nèi)空氣再次凝固。
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情緒。
“一個瘋子而已。”
“她說的話，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