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那塊地,是顧家的一個老大難問題。
地是十幾年前買下的,當時雄心勃勃,準備建一個大型的度假村??珊髞恚椖窟M行到一半,卻突然被叫停,從此就一直荒廢在那里。
顧承頤給我的資料里,詳細記錄了那塊地的所有歷史遺留問題,包括地質(zhì)勘探報告,和一份……被刻意隱瞞了的,關(guān)于地下水污染的檢測報告。
“當年,為了趕工期,負責(zé)項目的施工隊,違規(guī)使用了劣質(zhì)的防滲材料,導(dǎo)致附近的化工廠排出的工業(yè)廢水,嚴重污染了那塊地的地下水?!鳖櫝蓄U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這件事,被當時負責(zé)項目的我二叔,顧興業(yè),給壓了下來。后來項目被叫停,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p>
我看著那份觸目驚心的檢測報告,手心有些發(fā)涼?!八?,顧宸安現(xiàn)在接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
“不只是爛攤子,還是一個炸藥桶?!鳖櫝蓄U說,“顧宸安為了盡快做出成績,一定會選擇最省錢,也最快的開發(fā)方案,就是直接在原地基上,改建成商品房。他絕對不會,重新去做地質(zhì)勘探和水質(zhì)檢測?!?/p>
“一旦房子建成,地下水污染的問題,就會徹底暴露。到時候……”
我接過了他的話:“到時候,不僅顧宸安要承擔全部責(zé)任,整個顧氏集團的聲譽,都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p>
“沒錯。”他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贊許,“所以,你的任務(wù),就是‘幫’他一把。讓他,把這個炸藥桶,點燃得更快一些?!?/p>
“怎么幫?”
“我要你,想辦法成為他的‘商業(yè)顧問’?!?/p>
我愣住了?!笆裁矗孔屛胰退??他現(xiàn)在恨不得殺了我!”
“所以,才需要你用點‘手段’。”他遞給我另一份文件,“這是城西那塊地,唯一可行的改造方案。是我當年做的。你把它,當成你自己的方案,去‘說服’他?!?/p>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研究顧承頤給我的那份方案。
那是一份堪稱完美的方案。它巧妙地避開了污染最嚴重的區(qū)域,利用地形,設(shè)計了一個人工湖和濕地公園,不僅解決了排污問題,還大大提升了整個小區(qū)的環(huán)境品質(zhì)。
我不得不承認,顧承頤在商業(yè)上,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我將這份方案,徹徹底底地,變成了我自己的東西。然后,我開始制造和顧宸安“偶遇”的機會。
第一次,是在集團的咖啡廳。他正在為一個設(shè)計方案焦頭爛額。我“恰好”路過,不經(jīng)意地,提了幾個修改意見。他一開始還不屑一-顧,但回去一試,卻發(fā)現(xiàn)效果出奇的好。
第二次,是在一個行業(yè)酒會上。他被幾個難纏的合作方圍住,脫不開身。我走過去,用流利的英語,和對項目的精準理解,三言兩語,就幫他解了圍。
……
幾次三番下來,顧宸安看我的眼神,漸漸地變了。從一開始的恨之入骨,慢慢變成了驚訝,懷疑,和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認的佩服。
終于,他主動找到了我。
“蘇念,城西的項目,你怎么看?”
我知道,魚,上鉤了。
我把我準備好的方案,拿了出來。
他看完,整個人都震驚了。“這……這是你想出來的?”
“不行嗎?”我笑了笑,“顧二少,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只會設(shè)計珠寶吧?”
他沉默了。
最終,他接受了我的方案,并且,正式邀請我,擔任城西項目的總顧問。
我們的關(guān)系,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合作”階段。
白天,我們在公司里,是并肩作戰(zhàn)的“伙伴”。
晚上,我回到家,還要向顧承頤,匯報“工作”的進展。
這種感覺,很奇特。像是在走鋼絲,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這天晚上,我正在向顧承頤匯報項目進展,他卻突然打斷了我。
“過來?!彼f。
我有些不解地走到他床邊。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皫臀野窗??!?/p>
我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提出這種“分外”的要求。
“怎么,不愿意?”他挑了挑眉。
“……沒有?!蔽要q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輕輕地,在他的肩膀上按捏起來。
他的肩膀很寬,很硬,肌肉結(jié)實。隔著薄薄的睡衣,我能感覺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
我的臉,有些發(fā)燙。
“你知不知道,我二叔顧興業(yè),今天去找顧宸安了?!彼]著眼睛,突然開口。
我心里一驚?!八プ鍪裁矗俊?/p>
“還能做什么?敲打他,警告他,不要碰那塊地?!鳖櫝蓄U冷笑一聲,“顧興業(yè)是當年那件事的唯一知情人。他怕顧宸安把事情捅出來。”
“那顧宸安會聽他的嗎?”
“不會?!鳖櫝蓄U的語氣很肯定,“他現(xiàn)在,就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急于證明自己。誰擋他的路,他就會撞向誰。更何況,他對你現(xiàn)在,是言聽計從。”
我的手,頓了一下。
“所以,顧興業(yè)下一步,就會把矛頭,對準你?!彼犻_眼,看著我,眼神深邃,“他會認為,是你,在背后慫恿顧宸安?!?/p>
我感覺后背一陣發(fā)涼。
“那我該怎么辦?”
“不用怕?!彼f,“有我。”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就在這時,他突然悶哼了一聲,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你怎么了?”我緊張地問。
“沒事?!彼麚u了搖頭,“老毛病?!?/p>
我看到,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我這才想起,資料里說過,那場車禍,不僅讓他成了“植物人”,還給他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他的脊椎受過重創(chuàng),每到陰雨天,就會疼痛難忍。
而今天晚上,外面,正下著雨。
我看著他強忍著痛苦的樣子,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是同情?還是……心疼?
我鬼使神差地,繞到他身后,將手放在了他的后腰上,用我從書上學(xué)來的按摩手法,輕輕地,幫他按揉起來。
我的動作,很生澀。
但他緊皺的眉頭,卻似乎,舒展了一些。
房間里,很安靜。
只有窗外的雨聲,和我們兩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一種曖昧而又溫情的氣氛,在空氣中,悄悄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