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干燥的、混合著干草和淡淡煙火氣的暖意。頭頂是低矮、黑黢黔的茅草屋頂,幾縷天光從縫隙里漏下,映著空氣中浮動的微塵。身下是厚厚的、散發(fā)著陽光味道的干草鋪。
他猛地想坐起,一陣撕裂般的劇痛從全身襲來,尤其是右腿,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粗糙的麻布條緊緊纏裹著。
“莫動!”一個清亮中帶著幾分沙啞的女聲響起,帶著鄉(xiāng)音。
李毅循聲望去。門框里倚著一個身影,逆著光,看不清面容,只勾勒出一個窈窕的輪廓。她端著一個粗陶碗,騰騰熱氣氤氳而上。
“你…你是?”李毅喉嚨干澀,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那女子走近了些,將碗放在他枕邊一個充當矮幾的木墩上。李毅這才看清她的樣子。約莫二十上下,荊釵布裙,洗得發(fā)白。一張鵝蛋臉,皮膚不算白皙,卻透著健康的紅潤,尤其一雙眼睛,大而清澈,像山澗里洗過的黑石子,此刻正帶著幾分好奇和警惕打量著他。她不算頂美,眉宇間卻有種山野特有的韌勁和生氣。
“俺是這村東頭的張氏。”女子開口,聲音清脆,“前兒個上山拾柴,在林子里雪窩子邊上把你扒拉出來的。凍得跟冰坨似的,腿還給樹枝子劃了個大口子。算你命大,閻王爺沒收。”
李毅心頭一熱,掙扎著想拱手:“多謝…張娘子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省點力氣?!睆埵蠑[擺手,打斷他,端起那碗熱氣騰騰的粥,“先喝點,黍米混著野菜根,湊合墊墊。”她動作麻利地用木勺攪動碗里的粥,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遞到李毅嘴邊。
濃稠的粥糊帶著野菜的微澀和谷物的清香,溫熱地滑過干涸的喉嚨,暖流瞬間涌向冰冷的四肢百骸。李毅眼眶有些發(fā)熱,默默喝著粥,不敢再看那雙清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