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喜房的窗紙下,幾個黑影一動不動地貼著墻根。
為首的正是那位高堂之上的老夫人,蕭母。她身后跟著兩個心腹嬤嬤和幾個丫鬟。
按照規(guī)矩,她們得在外面守著,聽聽里面的動靜。
若是新娘子哭哭啼啼,說明膽小怕事,好拿捏。
若是新娘子安安靜靜,說明心有城府,得提防。
若是有什么別的動靜……那或許是沖喜真的起了作用。
然而,她們從天黑等到夜深,里面先是半天沒動靜,后來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新娘子在吃東西?
蕭母的眉頭已經(jīng)皺成了川字。
這個鄉(xiāng)下來的丫頭,心也太大了點。
緊接著,她們就聽到新娘子好像在自言自語,還說了句什么“借半邊床”。
借床?
蕭母和幾個下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就在她們豎起耳朵,想聽得更仔細些的時候,一陣平穩(wěn)安詳?shù)摹魢B?,從門縫里悠悠地飄了出來。
呼嚕……聲?
蕭母愣住了。
身后的嬤嬤和丫鬟們也集體石化了。
她們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哭的、鬧的、怕的、跪地祈福的……但萬萬沒想到,會是直接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的?!
這……這心得到底有多大?
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嫁的是誰?不知道自己隨時可能沒命嗎?
一個嬤嬤實在沒忍住,湊到蕭母耳邊,用氣音震驚地問:“老夫人……這……新夫人她……睡著了?”
蕭母的臉,瞬間黑如鍋底。
她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么離譜的新嫁娘!
........
天剛蒙蒙亮,林小魚是被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張帥得人神共憤的臉。
蕭衍依舊靜靜地躺著,長長的睫毛在晨曦中投下一小片陰影,薄唇緊抿,哪怕在昏迷中,也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帥哥,早啊?!绷中◆~打了個哈欠,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昨晚多謝你的半邊床,睡得那叫一個香??墒?,你是怎么受了這么重的傷,又是誰給你下毒,讓你變成睡帥哥的呢?”
回答她的,只有清晨微涼的空氣,要真是聽得別的什么聲音,那才叫怪。
門外,兩個穿著青色比甲的丫鬟端著水盆和布巾,站在門口探頭探腦,臉上寫滿了想看又不敢看的糾結(jié)。
她們昨晚可是聽得真真切切,新夫人的呼嚕聲,那叫一個氣貫長虹,簡直能把房頂給掀了。
這哪是沖喜新娘,這分明是請了個活菩薩來鎮(zhèn)宅的吧?
林小魚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骨頭噼里啪啦一陣響,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掀開被子,赤著腳就下了床。
“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起床?。俊彼龑χT口兩個目瞪口呆的丫鬟挑了挑眉,“還不進來伺候,等我給你們發(fā)錦旗嗎?”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丫鬟回過神,連忙低下頭,端著水盆走進來,語氣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輕慢:“少夫人,您醒了。老夫人已在前廳等候,命您醒后即刻前去敬茶?!?/p>
另一個小丫鬟則飛快地瞥了一眼床上毫無動靜的將軍,嘴角撇了撇,眼中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一個隨時會死的將軍,一個粗鄙不堪的沖喜新娘,真是絕配。
林小魚將她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心里跟明鏡似的。
【喲,這小眼神,是拿我當KPI考核了?一個輕慢,一個鄙夷,業(yè)績不錯啊。】
她走到水盆邊,捧起水洗了把臉,冰涼的觸感讓她徹底清醒。
“敬茶?”林小魚擦著臉,慢悠悠地問,“你們將軍還沒醒,我給誰敬茶去?給房梁嗎?”
“自然是給老夫人敬茶?!毖诀哂舶畎畹鼗氐?。
“哦,”林小魚拉長了聲音,“也就是說,我這個新媳婦,新婚第二天,就要撇下自己還昏迷不醒的丈夫,去給婆婆賠笑臉?”
她把布巾往盆里一扔,水花濺起,嚇了丫鬟一跳。
“你們將軍府的規(guī)矩,還挺不人性化的?!?/p>
丫鬟的臉漲紅了:“這是規(guī)矩!歷來如此!”
“行吧,規(guī)矩最大。”林小魚聳聳肩,一副“我很好說話”的樣子。
“不過我餓了,先給我弄點吃的。吃不飽,我腿軟,走不動路,到時候在婆婆面前摔個狗吃屎,丟的可是你們將軍府的臉。”
她這番歪理邪說,直接把兩個丫鬟給說懵了。
哪有新媳婦一大早不先去敬茶,反而理直氣壯要吃的?
“快去,”林小魚擺擺手,像在打發(fā)蒼蠅,“我要吃肉包子,灌湯的。再來一碗小米粥,配幾樣爽口小菜。哦對了,再來兩個茶葉蛋。速度點,我耐心有限?!?/p>
說完,她也不管丫鬟什么反應(yīng),自顧自地走到衣柜前,翻找起衣服來。
這輩子,反正不是自己的,誰怕誰!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敢怒不敢言,只好憋著氣退了出去。
不多時,前廳的老夫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她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暗紫色的錦緞長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插著一支赤金鑲紅寶的簪子,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她身邊的管家福伯低聲道:“老夫人,已經(jīng)去催了?!?/p>
蕭母冷哼一聲,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催?一個知縣之女,攀上我們將軍府的高枝,不知感恩戴德,還敢拿喬?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來!”
昨晚去婚房,只聽見一陣驚天動地的呼嚕聲,氣得她半宿沒睡著。
粗鄙!無禮!
要不是為了給兒子沖喜,這種女人,連進將軍府大門的資格都沒有!
正想著,一個身影晃晃悠悠地出現(xiàn)在了前廳門口。
只見林小魚穿了一件料子還算不錯的桃粉色衣裙,頭發(fā)隨便挽了個髻,臉上未施粉黛,嘴里還打著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東張西望地走了進來。
“喲,挺氣派的嘛。”她環(huán)顧著廳堂的陳設(shè),嘖嘖稱奇。
蕭母看到她這副樣子,肺都要氣炸了:“放肆!見了長輩,為何不跪下行禮?”
林小魚這才把目光轉(zhuǎn)向主位上的蕭母,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一個標準化的微笑。
【來了來了,終極BOSS登場了。瞧這氣場,比我們公司更年期的副院長還足?!?/p>
她不緊不慢地走上前,象征性地屈了屈膝,說出的話卻能把人噎死。
“婆婆,您這就有所不知了?!绷中◆~一臉真誠,“娶我進門是干嘛的?沖喜??!喜神臨門,那是要被供著的。我這一跪,把喜氣跪沒了,影響了將軍的病情,這責任誰擔?”
“你……你強詞奪理!”蕭母氣得手指都在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