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請看第8章：
陽光透過玻璃門，在地毯上投下明亮得幾乎刺眼的光斑，空氣里細小的塵埃在其中瘋狂舞動，像一場無聲的狂歡。
那扇通往陽臺的門，仿佛一個巨大的、散發(fā)著誘人光芒的陷阱，明晃晃地擺在那里。
她甚至沒有派人看守在門外，只是輕飄飄地留下一句“下午會打開通風(fēng)”，就像隨手丟下一顆足以炸毀我所有理智的炸彈。
我能逃嗎？
這個念頭像瘋長的野草，瞬間攫住了我全部的心神。
三樓，不算太高。
下面是草坪。
如果運氣好，也許只是摔傷腿……總好過被永遠囚禁在這里，像個被豢養(yǎng)的寵物，一點點被磨掉所有的棱角和希望。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擊，血液轟隆隆地涌向四肢，又因為巨大的恐懼和不確定性而迅速冷卻。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扇玻璃門，仿佛它能通往救贖，又或者……通往更深的地獄。
她的話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在我的脖頸上。
“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別忘了，你早已……無處可去?！?/p>
媽媽……她用了媽媽來威脅我！那筆錢，那個“正當(dāng)”的理由……她早就計算好了一切，堵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憤怒和絕望再次洶涌而來，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猛地從床邊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我踉蹌著走到那扇玻璃門前，手指顫抖地撫上冰涼的玻璃。
外面天空湛藍，白云悠悠，自由的風(fēng)似乎能透過玻璃縫隙吹拂進來。
近在咫尺。
卻又遠在天涯。
我的右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能勉強壓制住那股想要不管不顧砸碎玻璃沖出去的瘋狂沖動。
砸碎玻璃？然后呢？引來保安？還是如她所“料”，上演一場狼狽的逃亡，最終被她輕而易舉地抓回來，面對更可怕的后果？
她知道我不敢。
她就是在享受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享受看我明明有機會卻不敢觸碰的痛苦掙扎！
“呃?。 眽阂值綐O致的低吼終于沖破了喉嚨，我猛地轉(zhuǎn)身，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墻壁上！
沉悶的響聲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手背關(guān)節(jié)處傳來一陣劇痛，瞬間紅腫起來。
physical 的疼痛似乎暫時壓過了心里的煎熬。
我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下來，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怎么辦？
到底該怎么辦？
屈從嗎？順從她，扮演她想要的“丈夫”，換取相對好過一點的囚禁生活？然后呢？一輩子就這樣了嗎？
反抗嗎？拿什么反抗？拿媽媽的安全冒險嗎？
無論哪個選擇，都通向絕望的深淵。
時間就在這種極致的痛苦和掙扎中緩慢流逝。
陽光在地毯上移動，從明亮變得柔和。
下午，阿姨果然來了。
她依舊面無表情，沉默地走過來，拿出鑰匙，打開了陽臺門的鎖，甚至還將門推開了一條不小的縫隙。
清新的、帶著草木氣息的空氣瞬間涌了進來，吹動了窗簾，也吹動了我死寂的心湖。
阿姨做完這一切，看也沒看我一眼，又沉默地退了出去。
門，再次被反鎖。
現(xiàn)在，我和自由之間，只隔著一扇敞開的玻璃門。
風(fēng)一陣陣吹進來，撩動著我的頭發(fā)和衣角，像一種無聲的、持續(xù)的召喚。
我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像被釘在了原地。
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條門縫，盯著外面陽臺的欄桿，盯著樓下那片綠得刺眼的草坪。
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跑！現(xiàn)在！機會！
但理智和恐懼卻像最沉重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我的雙腳。
我就這樣坐著，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無聲的酷刑，直到夕陽西下，將那扇敞開的門和外面的世界染成一片暖昧的橘紅色。
走廊外，再次傳來了熟悉的高跟鞋聲。
她回來了。
我的身體猛地一顫，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從地上起來，迅速坐回床邊，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目光卻無法從那條門縫上移開。
門鎖輕響，她走了進來。
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掃向了那扇敞開的陽臺門，然后，視線緩緩落回到我身上。
她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仔細地審視著我的臉，仿佛要從中找出任何一絲試圖逃跑的痕跡，或者……掙扎痛苦的證據(jù)。
我強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努力讓表情看起來平靜，但劇烈的心跳和尚未完全平復(fù)的呼吸恐怕早已出賣了我。
她看了我?guī)酌?，忽然彎下腰，撿起了地上我剛剛慌亂中碰掉的一個靠枕，輕輕拍了拍，放回床上。
然后，她走到陽臺門邊，卻沒有立刻關(guān)上。
她站在那里，背對著我，望著外面夕陽下的景色，沉默了很久。
風(fēng)吹起她鬢邊的發(fā)絲，她的背影在暖色的光暈里顯得有些單薄，甚至……落寞。
“外面的空氣很好，是不是？”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幾乎要消散在風(fēng)里。
我沒有回答。
她似乎也不期待我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xù)說：“以前你總喜歡在傍晚的時候，去院子里那棵銀杏樹下站一會兒。你說那里的風(fēng)帶著樹葉的味道，很舒服?！?/p>
我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她連這個都記得？
那只是合約初期，我為了盡量扮演好“丈夫”角色，偶爾會在她下班時去院子里“迎接”她，有時會在那棵樹下站一會兒，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緩解一天扮演的疲憊。
那甚至不能算是喜好，只是一種……放松。
她卻記住了。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靠在門框上，看著我。
夕陽的光從她身后照過來，給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模糊的金邊，卻讓她的面容隱在陰影里，看不真切。
“今天，”她頓了頓，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有沒有想過……從那里跳下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她果然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她甚至猜到了我可能有的最極端的念頭！
我死死地咬著牙，依舊沉默。
我的沉默似乎就是最好的答案。
她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聲里聽不出高興，反而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澀然。
“三樓，下面是草坪，運氣好的話，可能只是骨折?！彼Z氣平淡地分析著，像是在討論天氣，“運氣不好，也許會傷到脊椎，那就真的……一輩子都動不了了?！?/p>
她的話像冰錐一樣刺進我的耳朵。
“不過那樣也好，”她忽然話鋒一轉(zhuǎn)，眼神變得幽深而偏執(zhí)，“那樣的話，你就真的再也離不開我了。
我可以每天照顧你，抱著你，給你喂飯，幫你擦身……你的世界里，將只剩下我一個人?！?/p>
她說著，眼神里竟然流露出一種近乎向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光芒。
我被她話語里描繪的那個可怕未來驚得渾身發(fā)冷，胃里一陣翻騰。
“瘋子……你這個瘋子……”我終于忍不住，從牙縫里擠出顫抖的聲音。
聽到我的咒罵，她眼底的狂熱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的、深沉的晦暗。
她朝我走過來，一步一步，直到停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冰涼的指尖輕輕撫上我紅腫的手背——那是剛才砸墻留下的痕跡。
她的動作很輕，帶著一種詭異的憐惜。
“疼嗎？”她低聲問，和之前問我傷口時一樣的語氣。
我猛地想抽回手，卻被她輕輕握住。
“別傷害自己，蘇寒?！彼粗业难劬?，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認真？“我會心疼的。”
又是這句話！
這句虛偽到極致的話！
“你心疼？”我猛地甩開她的手，積壓了一天的恐懼、憤怒和絕望在這一刻終于爆發(fā)了，“你心疼什么？心疼你的所有物被損壞了嗎？！唐雨薇，你把我當(dāng)什么？一條狗嗎？！高興了就摸摸頭，不高興就鎖起來？！甚至還要打斷我的腿讓我徹底離不開你？！”
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破裂，眼睛赤紅地瞪著她，胸膛劇烈起伏。
她被我突如其來的爆發(fā)震住了，愣愣地看著我，臉上那層面具般的平靜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我不是……”她下意識地反駁，聲音有些發(fā)虛。
“不是什么？！”我厲聲打斷她，幾乎口不擇言，“不是囚禁我？不是用我媽媽威脅我？不是像個變態(tài)一樣監(jiān)視我的一舉一動？！唐雨薇，你到底想怎么樣？！你到底要怎么樣才肯放過我？！”
我吼完了所有的話，房間里只剩下我粗重急促的喘息聲。
她站在原地，臉色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有些蒼白。
她看著我，眼睛里翻涌著劇烈動蕩的情緒，有震驚，有受傷，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巨大的……慌亂和無措。
仿佛我的爆發(fā)，徹底打亂了她所有的步驟，將她從那個掌控一切的瘋狂狀態(tài)中猛地拽了出來，露出了底下某些始料未及的真實。
我們就這樣對峙著，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一種一觸即發(fā)的危險張力。
很久，很久。
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凵窭锏幕靵y漸漸被一種更深沉、更偏執(zhí)的黑暗所取代。
“我想怎么樣？”她重復(fù)著我的問題，聲音低啞下去，帶著一種破罐破摔般的決絕，“蘇寒，我只是想愛你?！?/p>
“我只是……不能沒有你?！?/p>
這句話，她說得極其緩慢，極其認真，甚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顫抖。
然后，在我震驚的目光中，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抓住我，而是
一把扯開了自己西裝外套的扣子！
昂貴的面料被她粗暴地扯開，露出里面白色的絲質(zhì)襯衣。
而更讓我瞳孔驟縮的是，在她心口的位置，襯衣之下，似乎隱約透出一點……紗布的輪廓？
她看著我震驚的表情，嘴角勾起一個慘淡而瘋狂的弧度。
她抓住我的手，不由分說地，強行將我的掌心，按在了她那襯衣之下、心口的位置。
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下面纏繞的紗布的粗糙感，以及……紗布之下，一個微微凸起的、似乎剛剛結(jié)痂不久的……傷痕的輪廓。
那形狀……？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她抓著我的手，用力按在那個傷痕上，力氣大得驚人，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我，里面是翻滾的、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濃烈情感。
“感覺到了嗎？”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哭腔，“蘇寒，你早就在這里了?！?/p>
“三年前，就在這里了！”
“你要我怎么放過你？！”
“我又怎么……放過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