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突然收到一條短信，是個陌生號碼，上面寫著：“恭喜你們摧毀了西郊工廠，但你們不知道，抑制劑的生產(chǎn)基地，不止這一個?！?/p>
我心里一沉。
不止一個？
那我們的戰(zhàn)斗，還沒有結(jié)束。
遠(yuǎn)處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我摸了摸肚子，心里堅定了信念。不管還有多少個抑制劑工廠，不管還要面對多少困難，我都會堅持下去。
因為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還有很多像我一樣的人，在為了自由和生育的權(quán)利而奮斗。
而我的孩子，將會在一個沒有謊言，沒有抑制劑的世界里，健康地成長。
廢棄的地鐵站里，應(yīng)急燈忽明忽暗。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手輕輕覆在小腹上 —— 剛才跑太急，寶寶又踢了我一下，像是在提醒我別停下。
林薇正在給剩下的兩個同伴包扎傷口。阿凱蹲在角落，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手腕上的舊手表，那是他從資源管理局逃出來時唯一帶的東西；方姨則坐在地上，懷里緊緊抱著那個褪色布包，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布包縫隙里，偶爾能看到半張泛黃的照片邊角。
“那短信到底是誰發(fā)的？” 阿凱突然抬頭，把手機(jī)遞過來，屏幕上的陌生短信還亮著，“抑制劑工廠不止一個…… 我們毀了西郊那個，跟沒毀一樣?！?/p>
我盯著短信里的號碼，指尖劃過屏幕 —— 爺爺日記里提過 “資源管理局有不愿同流合污的人”，難道是那個人在暗中幫我們？
“先別管是誰?！?方姨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知道個地方，能躲一陣子。是我以前…… 藏東西的地方，離這兒兩公里，有干凈水?！?/p>
她起身時，布包不小心滑了一下，半張照片掉在地上。我彎腰去撿，看清照片上是個小女孩，手里舉著個奇怪的東西 —— 像是塊硬邦邦的餅干，包裝上印著模糊的 “應(yīng)急” 字樣，小女孩身后，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倒塌的房子。
“這是……” 我剛想問，方姨就搶過照片，飛快塞回布包，眼神躲閃：“沒什么，老物件了?！?/p>
我們跟著方姨往地鐵站深處走，她走得極慢，每過一個岔路口，都會停下來聽半天，像是怕撞見什么。走到一個被鐵鏈鎖著的鐵門跟前，她從口袋里摸出把銹跡斑斑的鑰匙，開鎖時，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長長的疤痕，像是被什么東西勒出來的。
“這里以前是員工休息室?！?方姨推開鐵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我改了信號屏蔽，系統(tǒng)掃不到。”
阿凱先鉆進(jìn)去，打開手機(jī)手電筒 —— 里面很小，只有一張鐵床、一個舊柜子，柜子上擺著幾個掉漆的鐵皮盒，還有個斷了腿的塑料娃娃，娃娃手里攥著個小小的玻璃瓶，瓶身空了，標(biāo)簽上只剩 “水” 字的一半。
“這娃娃……” 林薇伸手想去碰，方姨突然喝止：“別碰！”
我們都愣住了。方姨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輕輕拿起娃娃，手指摸著空玻璃瓶：“這是…… 我孫女的。她以前總攥著這個，說‘要省著喝’?！?/p>
“省著喝？” 我心里咯噔一下，現(xiàn)在的水都是智能分配，隨用隨取，怎么會需要 “省”？
方姨沒回答，只是打開一個鐵皮盒，里面裝著幾塊硬邦邦的東西 —— 跟照片上小女孩手里的餅干很像，包裝上的字已經(jīng)模糊，只能看清 “壓縮”“1 人 / 天” 的字樣。
“以前的人，吃這個過日子?！?方姨拿起一塊，餅干硬得能硌掉牙，“我小時候，我媽告訴我，那時候為了搶這么一塊，能打起來?！?/p>
“搶吃的？” 林薇皺眉，“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智能分配系統(tǒng)不會讓任何人餓肚子?！?/p>
方姨突然笑了，笑聲里滿是苦澀：“好好的？你以為這‘好好的’是怎么來的？”
她剛想說什么，外面突然傳來 “哐當(dāng)” 一聲 —— 是鐵鏈被踢開的聲音，緊接著，是機(jī)械狗特有的 “嗡嗡” 聲，越來越近。
“執(zhí)行隊！” 阿凱沖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臉色瞬間慘白，“至少三只機(jī)械狗，還有五個隊員！”
我心里一沉，方姨明明說這里有信號屏蔽，怎么還會被找到？
“布包！” 林薇突然指著方姨懷里的布包，“剛才我好像看到布包在閃紅光！”
方姨趕緊把布包拉開，在照片夾層里，果然藏著個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設(shè)備，紅燈正一閃一閃。
“我不知道！” 方姨慌了，手都在抖，“這布包我一直帶在身上，沒人碰過…… 除了上次去健康中心領(lǐng)‘無憂噴霧’，他們說要檢查包，我沒多想……”
“是健康中心裝的定位器！” 我咬著牙，“他們早就盯上你了，等著我們自投羅網(wǎng)！”
機(jī)械狗的叫聲已經(jīng)到了門口，鐵門被撞得 “咚咚” 響。阿凱指著天花板上的通風(fēng)口：“快！從這兒走！我以前查過管道圖，能通到城外的廢棄農(nóng)場！”
阿凱搬來鐵床，我踩著床爬進(jìn)通風(fēng)口，肚子被管道邊緣硌得發(fā)疼，寶寶又踢了我一下，像是在給我鼓勁。林薇和方姨跟在后面，阿凱斷后時，突然回頭：“你們先走，我把定位器扔去別的方向，引開他們！”
“不行！” 我想拉他，可通風(fēng)管道太窄，根本轉(zhuǎn)不開身。
阿凱已經(jīng)把定位器揣進(jìn)兜里，沖我們笑了笑：“放心，我以前在資源管理局，跑管道比誰都快?！?/p>
他關(guān)上通風(fēng)口的蓋子，很快，外面?zhèn)鱽硭室馀龅哪_步聲，還有機(jī)械狗的叫聲漸漸遠(yuǎn)去。
我們在黑暗的管道里爬，灰塵嗆得我直咳嗽，方姨走在中間，偶爾會發(fā)出壓抑的啜泣聲。爬了大概十五分鐘，前面終于有了光亮 —— 是通風(fēng)口的出口，外面就是廢棄農(nóng)場。
我先跳下去，剛站穩(wěn)，就聽到身后傳來方姨的慘叫?；仡^一看，她的腿被通風(fēng)口邊緣的鐵絲劃了個大口子，血順著褲腿往下流。
“方姨！” 林薇趕緊拿出紗布，幫她包扎。方姨疼得臉色發(fā)白，卻死死攥著布包，從里面掏出個 U 盤，塞給我：“這里面…… 有所有抑制劑工廠的位置，是我偷偷…… 從健康中心的電腦里拷的。還有……”
她頓了頓，聲音突然低下去：“我孫女沒夭折。他們把她關(guān)在資源管理局的地下三層，說她是‘特殊樣本’…… 我聽健康中心的人說，那里關(guān)著很多像她這樣的孩子，因為他們…… 不需要‘省著喝水’?！?/p>
“不需要省水？” 我沒明白，可方姨已經(jīng)閉上嘴，不再說話，只是盯著遠(yuǎn)處的資源管理局大樓，眼神里滿是恐懼。
我們躲進(jìn)農(nóng)場的谷倉，阿凱沒過多久就追上來了，胳膊上被機(jī)械狗咬了一口，傷口已經(jīng)紅腫。他沒顧上處理傷口，立刻打開電腦，插上 U 盤。
屏幕上跳出一張地圖，十幾個紅點散落在城市各處，除了西郊工廠，還有東郊水庫、北郊礦山，最顯眼的是市中心的紅點 —— 資源管理局總部。
“不對?！?阿凱突然皺眉，指著地圖上的一行小字，“這里寫著‘人口紅線監(jiān)測點’，每個抑制劑工廠旁邊都有一個?！?/p>
“人口紅線？” 我湊過去看，“什么意思？”
阿凱搖頭：“我以前在資源管理局，只聽說過這個詞，沒人知道具體是啥。但我偷聽過局長開會，說‘絕不能讓人口超過紅線，不然就會回到以前的日子’?！?/p>
“以前的日子？” 方姨突然開口，聲音發(fā)顫，“就是搶壓縮餅干、省著喝水的日子。我孫女…… 她不用省水，因為她沒喝‘無憂劑’，她身體里的‘需求’沒被掐掉。他們怕這樣的孩子多了，‘需求’就多了，又要搶東西?！?/p>
我心里突然亮了一下 —— 難道他們反對生育，是怕孩子多了，會增加 “需求”？可為什么 “需求” 多了就會搶東西？
還沒等我問，谷倉的門突然被推開，陽光照進(jìn)來，陳謹(jǐn)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個電擊器，身后跟著兩個執(zhí)行隊隊員。
“翎羽，我找了你好久?！?陳謹(jǐn)?shù)难凵窈軓?fù)雜，有愧疚，還有一絲急切，“跟我回去吧，健康中心說，只要你自愿‘處理’掉孩子，他們就把我爸媽從低等養(yǎng)護(hù)區(qū)轉(zhuǎn)出來，還能放了方姨的孫女?！?/p>
“你還信他們的話？” 我握緊手里的電擊器，“他們把孩子關(guān)在地下三層當(dāng)‘樣本’，把方姨的定位器當(dāng)誘餌，你覺得他們會說話算話？”
“我沒得選！” 陳謹(jǐn)突然大喊，眼淚掉了下來，“我爸媽在低等區(qū)，每天只能喝摻了雜質(zhì)的水，吃發(fā)餿的壓縮餅干！健康中心說，只要我抓住你，就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發(fā)餿的壓縮餅干？” 我愣住了 —— 現(xiàn)在不是智能分配食物嗎？怎么會有發(fā)餿的？
陳謹(jǐn)還想說什么，身后的執(zhí)行隊隊員突然舉起槍，對準(zhǔn)他的后背：“陳謹(jǐn)，你磨磨蹭蹭的，是想背叛系統(tǒng)？”
“小心！” 我沖過去，用電擊器打在隊員的腰上。他痛呼一聲，槍掉在地上。另一個隊員想撿槍，阿凱已經(jīng)撲過去，跟他扭打在一起。
混亂中，陳謹(jǐn)突然抓起地上的槍，對準(zhǔn)自己的太陽穴。我想攔他，可已經(jīng)晚了。
“砰！”
槍聲在谷倉里回蕩。陳謹(jǐn)?shù)乖诘厣希掷镞€攥著一張照片 —— 是他爸媽在低等養(yǎng)護(hù)區(qū)的照片，背景里，幾個老人正圍著一個生銹的水桶搶水。
我蹲在地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照片里的場景，跟方姨說的 “搶壓縮餅干”、阿凱說的 “人口紅線” 連在一起，像是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可又抓不住。
“快走！” 阿凱拉起我，“執(zhí)行隊肯定聽到槍聲了，我們得去資源管理局，救那些孩子！”
我們拿著 U 盤和陳謹(jǐn)?shù)拈T禁卡，往資源管理局跑?？斓綇V場時，看到很多人圍在那里，健康中心的人正在舉辦 “凈化儀式”，臺上綁著幾個孩子，其中一個穿白裙子的，跟方姨照片里的孫女一模一樣。
“他們要干什么？” 林薇小聲問。
旁邊有個老人嘆了口氣，聲音很低：“還能干嘛？‘矯正’唄。我年輕的時候，見過一次‘矯正’，說是矯正，其實就是…… 讓他們跟我們一樣，覺得‘省著喝水’是應(yīng)該的?！?/p>
“為什么是應(yīng)該的？” 我追問，可老人已經(jīng)搖搖頭，轉(zhuǎn)身走了，嘴里還念叨著：“別問了，知道多了沒好處，以前的日子，能忘了最好?！?/p>
我們繞到資源管理局后面的小巷，找到爺爺日記里說的 “緊急通道”—— 偽裝成垃圾桶的鐵門。我掏出爺爺?shù)闹讣y膜，輸入密碼 “和平不是無血”，門 “咔噠” 一聲開了。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應(yīng)急燈發(fā)出微弱的光。走了大概十分鐘，到了地下三層，耳邊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 —— 是孩子們的聲音。
我們躲在拐角處，看到兩個穿白大褂的人推著病床走過，病床上躺著個孕婦，肚子很大。
“這個‘自然受孕者’很珍貴?！?一個白大褂說，“局長說，要好好研究她為什么會有‘生育需求’，要是能找到‘消除需求’的辦法，就能徹底守住‘紅線’。”
“守住紅線又怎么樣？” 另一個白大褂的聲音壓低了，“我昨天去低等區(qū)送物資，看到那些老人…… 連干凈水都喝不上，這就是他們說的‘和平’？”
“別廢話！” 第一個白大褂打斷他，“忘了‘資源戰(zhàn)爭’的教訓(xùn)了？要是不控制‘需求’，所有人都得回到那個搶水搶糧的年代！”
資源戰(zhàn)爭？
這四個字像驚雷，在我腦子里炸開。方姨的壓縮餅干、陳謹(jǐn)爸媽搶水的照片、老人說的 “以前的日子”，突然都有了聯(lián)系。
可還沒等我細(xì)想，實驗室的門突然開了，周正明走了出來，手里拿著個文件夾，徑直朝我們這邊走來。
“翎羽，我知道你在這里。” 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絲毫意外，“你爺爺當(dāng)年跟我一起經(jīng)歷過‘資源戰(zhàn)爭’，他比誰都清楚，沒有‘無憂劑’，沒有‘生育控制’，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
“資源戰(zhàn)爭到底是什么？”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們反對生育，到底是怕什么？”
周正明笑了，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張照片 —— 照片上是一片廢墟，到處都是搶東西的人，有人手里拿著刀，有人抱著半桶水，背景里，幾個孩子在哭著要吃的。
“這就是二十年前的世界。” 周正明把照片遞給我，“石油燒完了，淡水污染了，糧食只夠一半人吃。為了半塊壓縮餅干，能有人捅死自己的鄰居；為了一口干凈水，能有人搶了孩子手里的瓶子。你爺爺?shù)钠拮?，就是那時候餓死的?！?/p>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冰冷：“我們花了二十年，用‘無憂劑’掐掉人的‘多余需求’，才換來了現(xiàn)在的和平。你現(xiàn)在要毀了這一切？就為了你肚子里那個會增加‘需求’的孩子？”
我攥著照片，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原來他們反對生育，是怕孩子會增加 “需求”，怕回到二十年前的戰(zhàn)爭年代。可他們選的辦法，是把人變成沒有欲望的木偶。
“這不是和平?！?我把照片扔回去，“這是囚禁！”
周正明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遙控器，按下按鈕。實驗室里傳來孩子們的哭聲，還有白大褂的驚呼：“不好！凈化程序啟動了！”
“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周正明的手指放在停止按鈕上，“打掉孩子，跟我一起守護(hù)和平。不然，這里所有的孩子，包括你肚子里的，都得死?！?/p>
我看著實驗室的方向，孩子們的哭聲越來越大。方姨突然沖過去，想搶周正明的遙控器，卻被他推倒在地。
“阿凱！” 我大喊，“你能黑掉凈化程序嗎？”
阿凱已經(jīng)打開電腦，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正在試！但需要時間！”
周正明的手指越來越用力，眼看就要按下按鈕。就在這時，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一群人沖了進(jìn)來 —— 是阿凱之前聯(lián)系的反抗者，還有很多普通民眾，他們舉著手機(jī)，屏幕上是我們剛才的對話。
“周正明！你騙了我們！” 一個民眾大喊，“你說‘無憂劑’是為了和平，其實是為了囚禁我們！”
周正明慌了，想按下按鈕，可已經(jīng)晚了。阿凱大喊：“破解成功！凈化程序停了！”
反抗者沖上去，把周正明按在地上。他還在大喊：“你們會后悔的！沒有‘無憂劑’，‘需求’會越來越多，戰(zhàn)爭很快就會回來！”
我跑到實驗室里，解開孩子們的繩子。方姨的孫女撲進(jìn)她懷里，哭著說：“奶奶，他們讓我喝很苦的水，說喝了就不用‘想要’東西了。”
方姨抱著孫女，哭得渾身發(fā)抖。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明白 —— 他們怕的不是孩子，是孩子身上那股天生的 “想要” 的欲望，是怕這種欲望多了，會再次引發(fā)資源爭奪。可他們忘了，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欲望，有選擇的權(quán)利。
外面?zhèn)鱽須g呼聲，民眾們舉著 “我們要選擇” 的牌子，在廣場上歡呼。我走到谷倉門口，看著遠(yuǎn)處的天空，突然收到一條陌生短信：
“資源管理局地下四層，藏著‘資源戰(zhàn)爭’的真正秘密。你們以為的‘結(jié)束’，只是開始?！?/p>
我心里一沉。周正明說的資源戰(zhàn)爭，難道還有隱情？
方姨的孫女拉著我的手，指著資源管理局的地下四層方向：“姐姐，我聽到那里有機(jī)器響，他們說，要‘重置’所有的人?！?/p>
“重置？”
我握緊拳頭，看著那棟漆黑的大樓。我們雖然救了孩子，毀了幾個抑制劑工廠，可關(guān)于資源戰(zhàn)爭的真相，關(guān)于他們反對生育的全部原因，還有太多不知道的事。
廣場上的歡呼聲還沒散去，我卻攥著那條陌生短信，手心全是冷汗。方姨抱著孫女，小姑娘還在小聲哭，說剛才在實驗室里，有人跟她說 “你這樣的孩子，會讓大家的水都不夠喝”。
“先離開這兒。” 阿凱把周正明的文件夾塞進(jìn)包里，“周正明雖然被抓了，但資源管理局還有他的手下，肯定會來搜捕我們?！?/p>
我們跟著阿凱往城市邊緣走，路過一家廢棄的超市時，方姨突然停住腳步，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超市玻璃門上的舊海報 —— 海報上印著個笑臉娃娃，懷里抱著罐奶粉，海報邊角卷了邊，上面的價格標(biāo)簽還能看清：“嬰幼兒奶粉，200 信用點 / 罐”。
“200 信用點……” 方姨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布包，“以前買一罐，要攢半個月的信用點。”
我心里一動：“方姨，以前的信用點很難賺嗎？”
她愣了愣，像是沒料到我會問這個，隨即苦笑一聲，推開超市的玻璃門 —— 門軸銹得厲害，發(fā)出 “吱呀” 的怪響。里面落滿了灰，貨架歪歪扭扭，上面還擺著些沒被拿走的商品，包裝上的生產(chǎn)日期大多是二十年前的。
方姨走到最里面的貨架前，那里擺著幾罐癟了的嬰兒奶粉，罐身印著 “適合 1-3 歲幼兒”。她拿起一罐，手指擦去上面的灰：“我孫女剛斷奶那會兒，就想喝這個。可那時候我一個月才賺 300 信用點，除了交房租、買自己的口糧，根本剩不下多少?！?/p>
“房租很貴？” 林薇湊過來，拿起旁邊一包嬰兒紙尿褲，包裝上寫著 “50 信用點 / 包”。
“貴倒不算貴，但要‘按人頭算’?！?方姨把奶粉放回去，聲音低了下去，“以前的房子，多一個人就要多交 50 信用點的‘資源占用費’。我孫女出生那年，我跟老伴兒愣是把自己的口糧從每天兩頓減到一頓，才湊夠房租和她的奶粉錢。”
我攥緊了衣角 —— 現(xiàn)在的房子是智能分配的，不用交房租，可方姨說的 “資源占用費”，聽著就像座壓人的山。
“后來呢？” 小姑娘靠在方姨懷里，小聲問。
“后來……” 方姨摸了摸她的頭，眼里滿是愧疚，“后來你爺爺生病，要花信用點治病，我就沒再給你買過奶粉，只能給你喝稀釋的營養(yǎng)劑?！?/p>
阿凱突然在旁邊的貨架上翻出個舊賬本，翻開一看，里面記滿了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3 月 5 日，買米 10 信用點；3 月 12 日，給孩子買退燒藥 80 信用點；3 月 20 日，交資源占用費 50 信用點……” 賬本最后一頁畫著個歪歪扭扭的哭臉，旁邊寫著：“這個月沒剩信用點，孩子的新衣服又買不了了。”
“這是以前的人記的？” 我指著賬本，心里發(fā)沉。
“嗯?！?阿凱點頭，“我在資源管理局時，見過更早的檔案，說二十年前，有孩子的家庭，每個月要多交 100 信用點的‘生育稅’，說是‘補(bǔ)償公共資源消耗’。”
“生育稅？” 林薇愣住了，“生個孩子還要交稅？”
“不止交稅。” 方姨突然開口，“我老伴兒以前在工廠上班，他們廠有規(guī)定，有孩子的員工，每個月的績效獎金要扣掉三成，說是‘因為有家庭拖累，工作效率會下降’。那時候我們總盼著孩子快點長大，可孩子真的長大了，又要給她攢上學(xué)的信用點……”
她的話沒說完，超市門口突然傳來腳步聲。阿凱趕緊把賬本塞進(jìn)包里，拉著我們躲到貨架后面 —— 是兩個穿黑色制服的人，胳膊上別著 “資源管理局巡查隊” 的徽章，正拿著掃描儀在掃周圍的信號。
“這里有信號殘留！” 其中一個人喊道，掃描儀的紅燈亮了起來，“應(yīng)該就在附近！”
我們屏住呼吸，看著他們一步步走近。小姑娘嚇得往方姨懷里縮，方姨趕緊捂住她的嘴。就在這時，超市后門突然傳來 “哐當(dāng)” 一聲，巡查隊的人立刻轉(zhuǎn)身：“誰在那兒？”
是阿凱之前聯(lián)系的反抗者！他們故意弄出動靜，引開了巡查隊。
“快從后門走！” 阿凱拉著我，往超市后門跑。后門外面是條小巷，巷子里有個舊銀行的入口，門沒鎖，我們鉆了進(jìn)去。
銀行里一片漆黑，阿凱打開手機(jī)手電筒，照亮了里面的柜臺 —— 柜臺上還擺著個舊的儲蓄罐，罐身摔了個缺口，里面空無一物。
“以前的人，會把信用點存進(jìn)銀行嗎？” 我指著儲蓄罐，問道。
“會，但很難存住。” 方姨走到柜臺后面，從抽屜里翻出幾張舊的信用點票據(jù)，“你看，這張票據(jù)上寫著‘存款 1000 信用點，用于孩子升學(xué)’，可下面蓋著個‘凍結(jié)’的章 —— 我聽老伴兒說，以前要是家里有孩子，銀行會限制存款額度，說怕‘過度占用資源’?！?/p>
林薇拿起一張票據(jù)，上面的日期是二十年前：“那時候的人，是不是都不想生孩子？”
“不是不想，是不敢?！?方姨嘆了口氣，“我有個鄰居，以前懷了二胎，可一算要多交的生育稅、資源占用費，還有孩子長大要花的信用點，最后還是去醫(yī)院打了。她跟我說，‘不是不愛孩子，是養(yǎng)不起’。”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想起陳謹(jǐn)說的，他爸媽在低等區(qū)只能吃發(fā)餿的壓縮餅干 —— 原來現(xiàn)在的 “低等區(qū)”，就是以前經(jīng)濟(jì)壓力的延續(xù)，只是換了種方式：以前是沒錢養(yǎng)孩子，現(xiàn)在是用抑制劑讓你連想生孩子的念頭都沒有。
“你們看這個！” 阿凱突然在銀行的保險柜里翻出個文件袋，上面寫著 “資源管理局 2135 年政策草案”。打開一看，里面的紙都泛黃了，上面寫著：“為緩解公共資源壓力，建議對生育家庭實施‘信用點減量政策’—— 生育一胎者，每月信用點發(fā)放減少 20%；生育二胎者，減少 50%；拒絕生育者，可享受‘信用點補(bǔ)貼’?！?/p>
“原來現(xiàn)在的‘無憂劑’，不只是為了‘防戰(zhàn)爭’?！?林薇攥著文件，手都在抖，“還是為了少發(fā)信用點，少消耗資源！”
方姨的孫女突然指著文件上的一句話：“奶奶，這里寫著‘減少生育，可降低公共教育、醫(yī)療資源支出’。”
“教育、醫(yī)療也要花很多信用點？” 我問道。
“以前孩子上學(xué)，要交‘學(xué)費’‘書本費’，生病了去醫(yī)院，隨便看個感冒就要 50 信用點?！?方姨揉了揉小姑娘的頭發(fā)，“你小時候發(fā)燒，我不敢?guī)闳メt(yī)院，只能自己找些草藥給你熬水喝，就怕花光信用點，連房租都交不起?！?/p>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突然響了 —— 是那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新短信：“銀行地下有通道，能通到資源管理局地下四層。小心里面的‘資源分配儀’，那東西跟生育稅掛鉤?！?/p>
銀行地下有通道？我們趕緊在銀行里找，最后在柜臺后面的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個不起眼的鐵蓋，上面刻著 “緊急通道” 四個字。
阿凱撬開鐵蓋，下面是個陡峭的樓梯，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一點微弱的光。
“我先下去探路。” 阿凱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我們跟在后面，樓梯很窄，每走一步都能聽到回聲，小姑娘緊緊抓著方姨的手，小聲說：“奶奶，我怕。”
走了大概十分鐘，終于到了底 —— 是個寬敞的地下空間，中間擺著個巨大的機(jī)器，機(jī)器屏幕上亮著綠色的字：“資源分配系統(tǒng) V3.0”，下面還滾動著一行小字：“生育狀態(tài)：未生育者，信用點發(fā)放 100%；已生育者，信用點發(fā)放 80%；多子女者，信用點發(fā)放 50%?！?/p>
“這就是‘資源分配儀’？” 我走到機(jī)器前，屏幕突然彈出個窗口，上面是個表格，記錄著不同生育狀態(tài)的人的資源分配情況：未生育者，每天可領(lǐng) 2 升干凈水、3 塊營養(yǎng)劑；已生育者，每天 1.5 升水、2 塊營養(yǎng)劑；多子女者，每天 1 升水、1 塊營養(yǎng)劑。
“原來有孩子的人，連水和食物都要少領(lǐng)。” 林薇的聲音發(fā)顫，“這哪里是‘分配’，這就是懲罰！”
方姨走到機(jī)器的另一側(cè)，那里貼著張舊通知，上面寫著：“為避免資源過度消耗，自 2135 年起，對已生育家庭實施‘資源減量’，鼓勵‘自愿不育’。對拒絕配合者，將納入‘低等資源區(qū)’管理。”
“低等資源區(qū)……” 我突然想起陳謹(jǐn)?shù)母改?，他們就是因為陳?jǐn)沒 “配合”，被劃入了低等區(qū)，只能喝摻雜質(zhì)的水，吃發(fā)餿的餅干。原來所謂的 “低等區(qū)”，就是給有孩子或者不愿不育的人準(zhǔn)備的 “懲罰區(qū)”。
阿凱在機(jī)器旁邊找到個文件柜，打開一看，里面全是關(guān)于 “生育與資源” 的報告，其中一份報告上寫著：“2125 年資源戰(zhàn)爭后，全球資源僅剩戰(zhàn)前的 30%，若不控制生育，到 2150 年，資源將耗盡，人類將再次陷入戰(zhàn)爭。因此，‘控制生育 + 減少資源消耗’是唯一出路。”
“控制生育，就是讓大家少生孩子，少消耗資源；減少資源消耗，就是給有孩子的人少發(fā)資源，逼他們不敢生孩子。” 我合上書，心里像被壓了塊石頭，“他們不僅用抑制劑掐掉生育的念頭，還用資源和信用點威脅，讓大家連想生孩子的勇氣都沒有?！?/p>
就在這時，機(jī)器突然發(fā)出 “滴滴” 的警報聲，屏幕上的綠色字變成了紅色：“檢測到未授權(quán)人員，啟動防御程序！”
地下空間的燈突然滅了，只有機(jī)器屏幕亮著紅光。我們聽到遠(yuǎn)處傳來腳步聲，還有人喊：“有人闖進(jìn)來了！快抓住他們！”
“是資源管理局的人！” 阿凱拉著我們，往地下空間的另一個出口跑，“剛才的短信說，從這里能通到地下四層，我們快進(jìn)去！”
出口是個狹窄的通道，我們只能彎腰往前走，腳步聲越來越近，身后的警報聲也越來越響。小姑娘跑得慢，方姨背著她，喘著氣說：“我…… 我跑不動了，你們先走，我來擋著他們！”
“不行！我們一起走！” 我回頭，看到通道盡頭有扇門，上面寫著 “地下四層入口”。阿凱趕緊跑過去，想打開門，可門是鎖著的，需要密碼。
“密碼是什么？” 我看著阿凱，他急得滿頭大汗，手里的手電筒都在抖。
“滴滴 ——” 我的手機(jī)又收到一條短信，還是那個陌生號碼：“密碼是 2125，資源戰(zhàn)爭爆發(fā)的年份?！?/p>
阿凱趕緊輸入 2125，門 “咔噠” 一聲開了。我們沖進(jìn)去，趕緊把門關(guān)上，用旁邊的鐵柜頂住。
地下四層比我們想象的大，里面擺著很多機(jī)器，最中間的機(jī)器上寫著 “人口重置系統(tǒng)”，屏幕上顯示著一行字：“重置目標(biāo)：全球已生育者及抗抑制劑者，重置后，將消除其生育記憶及欲望，納入正常資源分配?！?/p>
“重置…… 就是要把我們變成沒有生育欲望的木偶？” 林薇看著屏幕，渾身發(fā)抖。
方姨的孫女突然指著機(jī)器旁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群人，站在資源管理局大樓前，舉著個牌子：“少生一個，多活十年 —— 為了資源，拒絕生育！”
“少生一個，多活十年……” 我喃喃自語，原來他們不僅用藥物和資源威脅，還用這種口號洗腦，讓大家覺得生孩子是 “害自己，害別人”。
就在這時，門被撞得 “咚咚” 響，外面?zhèn)鱽砗奥暎骸翱扉_門！不然我們就破門了！”
阿凱在機(jī)器后面找到個通風(fēng)口：“從這里能出去，通到城外的廢棄工廠！”
他先把小姑娘抱進(jìn)通風(fēng)口，然后是方姨和林薇，最后是我。我爬進(jìn)通風(fēng)口時，回頭看了一眼地下四層的機(jī)器 —— 屏幕上的 “重置倒計時” 已經(jīng)開始：01:59:59。
“他們要啟動重置系統(tǒng)！” 我大喊著往前爬，通風(fēng)管道里滿是灰塵，嗆得我直咳嗽，可我不敢停 —— 要是被重置了，我就會忘了我的孩子，忘了所有真相，變成系統(tǒng)的木偶。
爬了大概二十分鐘，前面終于有了光亮 —— 是通風(fēng)口的出口，外面就是廢棄工廠。我們跳下去，工廠里空無一人，只有風(fēng)吹過鐵皮屋頂?shù)穆曇簟?/p>
方姨抱著孫女，坐在地上喘氣，小姑娘指著遠(yuǎn)處的天空：“奶奶，你看，天上有星星。”
我抬頭，看到久違的星星，心里卻一點都不輕松。我們雖然逃出來了，可地下四層的重置系統(tǒng)還在倒計時，還有很多像我們一樣的人，可能已經(jīng)被納入了 “重置名單”。
阿凱突然拿出周正明的文件夾，翻到最后一頁，上面有行手寫的字：“資源戰(zhàn)爭的真相，不止是資源耗盡，還有……” 后面的字被撕掉了。
“還有什么？” 我看著那行字，心里滿是疑問。陌生短信的發(fā)送者是誰？重置系統(tǒng)能不能被阻止？資源戰(zhàn)爭還有什么沒說出來的真相？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jī)收到了第三條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話：“重置系統(tǒng)的核心在東郊水庫，想阻止它，就去那里。記住，資源戰(zhàn)爭的真相，藏在水庫底下?！?/p>
東郊水庫？水庫底下？
我握緊手機(jī)，看著遠(yuǎn)處的東郊方向。那里曾是抑制劑工廠的所在地，現(xiàn)在又藏著重置系統(tǒng)的核心。我們雖然知道了經(jīng)濟(jì)壓力是反對生育的理由，可關(guān)于資源戰(zhàn)爭的全部真相，關(guān)于重置系統(tǒng)的秘密，還有太多不知道的事。
方姨的孫女拉著我的手，小聲說：“姐姐，我們還會再見到那些壞人嗎？”
我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不會了，我們會阻止他們，讓所有孩子都能好好喝水，好好吃飯，不用再怕‘資源不夠’?！?/p>
風(fēng)從工廠門口吹進(jìn)來，帶著一絲涼意。我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可我懷里的孩子在踢我，方姨和孫女在身邊，林薇和阿凱也在，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東郊水庫的方向，夜色沉沉。那里藏著我們要找的真相，也藏著這場戰(zhàn)斗的關(guān)鍵。只要能阻止重置系統(tǒng)，只要能讓更多人知道真相，我們就有機(jī)會贏 —— 贏回生育的權(quán)利，贏回選擇的自由，贏回一個不用為 “養(yǎng)不起孩子” 而發(fā)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