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科項(xiàng)目的慶功宴定在一家高級會所,水晶燈晃得人眼暈。蘇硯穿著香檳色禮服,周旋在客戶和合作伙伴之間,臉上掛著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心里卻在盤算明天的早會內(nèi)容。
“蘇總真是好福氣,”一個腦滿腸肥的客戶端著酒杯湊過來,眼神往她身后瞟,“連插畫師都這么……清秀。”
蘇硯皺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溫敘言站在角落,穿著一件不太合身的深色西裝,大概是臨時借來的,手里捏著杯果汁,顯得有些局促。他今天是被銳科的總監(jiān)硬拉來的,說“功臣必須到場”。
“溫先生是很有才華的藝術(shù)家?!碧K硯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距離感,“王總還是多關(guān)心下我們的后續(xù)合作吧?!?/p>
王總碰了個軟釘子,訕訕地走了。蘇硯走到溫敘言身邊,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墻上的裝飾畫發(fā)呆?!安涣?xí)慣?”
他回頭,像被抓包的學(xué)生:“有點(diǎn)吵?!?/p>
“忍忍,結(jié)束了我送你回去?!?/p>
他搖搖頭:“我等下自己打車就行,你這邊還有事?!彼D了頓,從口袋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是個小小的畫框,“給你的,慶功禮物。”
畫框里是幅小畫,用的是暖色調(diào),畫的是她辦公室的夜景——落地窗大開著,月光淌進(jìn)來,落在她常坐的辦公椅上,椅背上搭著一件黑色西裝外套,旁邊的茶幾上,放著半杯沒喝完的咖啡,杯沿有個淺淺的唇印。
最特別的是,畫的角落有行小字:“荊棘叢里也有月亮?!?/p>
蘇硯的心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她辦公室窗外確實(shí)有棵老槐樹,枝椏歪歪扭扭,她總嫌它礙事,說像“一堆亂長的荊棘”。可在他畫里,那堆“荊棘”的縫隙里,正漏下一地碎銀似的月光。
“你怎么知道……”她想問他怎么知道自己總在辦公室留半杯咖啡。
“上次送畫,看到的?!彼麚狭藫项^,“覺得……你好像總忘了照顧自己?!?/p>
周圍的音樂和笑語忽然變得很遠(yuǎn)。蘇硯看著畫里的月光,又看看眼前的人——他站在璀璨的水晶燈下,穿著不合身的西裝,眼神干凈得像雨后的天空,卻好像比誰都看得清,她堅(jiān)硬外殼下的那點(diǎn)疲憊。
宴會過半,蘇硯借口去洗手間,拿出手機(jī)給助理發(fā)消息:“明天早會推遲一小時?!比缓笏叩浇锹?,拍了拍溫敘言的肩膀:“走,我送你回去?!?/p>
他愣了愣:“不等結(jié)束?”
“結(jié)束了也只是聽他們吹牛?!碧K硯扯了扯他的西裝袖口,“這衣服太丑,換下來吧?!?/p>
車開出會所停車場時,溫敘言忽然笑出聲?!霸趺戳耍俊碧K硯問。
“剛才王總跟我搭話,說‘跟著蘇總混,以后肯定有肉吃’?!彼麑W(xué)著王總的語氣,惟妙惟肖,“我跟他說,我畫畫不是為了吃肉?!?/p>
蘇硯也笑了,是今晚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澳悄銥榱耸裁矗俊?/p>
“為了……”他看著窗外掠過的街燈,“為了把那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畫出來。比如雨里的水花,比如……”他轉(zhuǎn)頭看她,眼睛在暗處亮晶晶的,“比如荊棘里的月亮?!?/p>
車子駛過一座橋,橋下的河水映著月光,泛著溫柔的波光。蘇硯忽然覺得,或許她一直以為的“荊棘”,只是自己給自己圍的墻,而眼前這個人,正拿著畫筆,悄悄在墻上畫了扇窗。
回到家,蘇硯把那幅小畫掛在了臥室的墻上,正對著床頭。關(guān)燈后,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jìn)來,落在畫框上,像畫里的月亮真的活了過來,在她的黑暗里,投下一小片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