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第一次在非工作場合見到溫敘言,是在公司樓下的停車場。
那天她剛被董事會的幾個老家伙刁難完——他們拿著她弟弟偷偷泄露的財務報表,暗示她“心思不放在公司”,話里話外都在攛掇讓她把CEO位置讓給“更穩(wěn)重”的副總。她攥著文件夾走出電梯,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走到車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在樓梯間因為太用力,把虎口處的皮膚摳破了,滲著血珠。
她翻遍手包也沒找到紙巾,正煩躁地想回車里拿急救箱,身后傳來一個聲音:“蘇總?”
溫敘言站在不遠處,背著個畫板包,大概是剛送畫過來。他手里拎著個便利店袋子,看到她手上的傷,愣了一下,快步走過來,從袋子里拿出一包濕巾和一盒創(chuàng)可貼。
“酒精棉片有點涼?!彼洪_包裝,動作很輕地幫她擦傷口,指尖帶著點松節(jié)油的味道,觸到皮膚時,她下意識縮了一下。
“抱歉?!彼⒖掏J?。
“沒事?!碧K硯別開臉,看停車場慘白的燈光照在他發(fā)頂,“謝了。”
他沒說話,繼續(xù)低頭處理傷口,創(chuàng)可貼被他撕成一個小條,剛好蓋住那道細小的血痕。“蘇總,”他忽然開口,“你辦公室窗外那棵樹,我畫進去了?!?/p>
蘇硯一愣。
“就是銳科那組畫里,有幅背景是寫字樓群,最左邊那棟樓頂,我畫了棵歪脖子樹?!彼α诵Γ劬澠饋?,“那天去送畫,看到你站在窗邊打電話,背對著我,陽光把你影子投在玻璃上,像棵在風里繃得太緊的樹?!?/p>
她想起那天的場景——她確實在打電話,在跟母親吵架,母親說“你弟結婚你必須給買套房,不然就是不孝”,她握著手機,指節(jié)都在抖,窗外的老槐樹被風吹得嘩啦響,像在替她哭。
“溫敘言,”她忽然說,聲音有點啞,“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刻???”
他包扎完傷口,把垃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動作慢悠悠的?!笆怯悬c?!彼拐\,“但你剛才摳手的樣子,比我畫里的雨還急?!?/p>
蘇硯沒接話,拉開車門坐進去。引擎啟動時,她從后視鏡里看了一眼——溫敘言還站在原地,背著畫板包,像棵安靜的植物,在停車場空曠的燈光里,身影被拉得很長。
第二天早上,蘇硯在辦公桌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板新的胃藥,還有一張便簽,是溫敘言的字跡,清秀得像他的畫:“別總熬夜,咖啡喝多了,胃會變成漏雨的窗?!?/p>
她拿起便簽,指尖劃過那行字,忽然覺得,這畫室里的春天,好像真的順著門縫,悄悄溜進了她鋼筋水泥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