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前的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姜雨晴站在父親公寓的陽臺上,盯著遠處翻滾的烏云。三天了,自從董事會那場鬧劇后,她就把自己關在這里,拒絕所有來電,包括程景深的二十七通未接電話。
"雨晴,"父親在客廳里叫她,"有你的快遞。"
姜雨晴轉(zhuǎn)身,看見父親手里拿著一個精致的藍絲絨小盒子,表情復雜。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那個盒子太眼熟了,是Tiffany的戒指盒。
"我沒買過..."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想到了唯一一種可能性。
父親將盒子遞給她:"保安說是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送來的,不肯留名字。"
姜雨晴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鉆戒——主鉆至少三克拉,兩側鑲嵌著藍寶石,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盒子里還有一張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字:「我們需要談談?!狢」
"他這是什么意思?"姜父皺眉,"新的騙局?"
姜雨晴合上盒子,胸口像壓了塊石頭。這算什么?補償?封口費?還是又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但我會去問清楚。"
父親抓住她的手腕:"別去!程景深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爸,"姜雨晴掙脫父親的手,"如果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我怎么走出這個陰影?"
父親還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至少等雨停了再去。"
姜雨晴搖搖頭:"現(xiàn)在就去。"
她換上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把戒指盒塞進包里。剛走到樓下,豆大的雨點就開始砸下來。她撐開傘,卻瞬間被狂風吹得翻了個面。索性收起傘,她冒雨沖向路邊攔出租車。
雨水很快浸透了衣服,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一輛出租車在她面前停下。
"程氏大廈,"她鉆進車里,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冷靜,"謝謝。"
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眼:"小姐,你確定?這種天氣..."
"非常確定。"
車程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雨水在車窗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姜雨晴緊握著那個戒指盒,指尖發(fā)白。她該說什么?怎么開口?質(zhì)問程景深為什么送戒指?還是直接甩在他臉上?
程氏大廈前廳空蕩蕩的,只有值班的保安??吹綔喩頋裢傅慕昵纾0驳纱罅搜劬Γ?夫人!您怎么..."
"程景深在嗎?"她打斷他,聲音嘶啞。
"在,在頂樓辦公室,但是..."
沒等他說完,姜雨晴已經(jīng)沖向電梯。電梯上升的過程中,她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蒼白的臉,濕透的衣服,發(fā)紅的眼眶。多么可笑,她居然還在乎自己在他面前的樣子。
電梯門開了。頂樓辦公室一片昏暗,只有盡頭程景深辦公室透出一線燈光。姜雨晴赤著腳走過去——她的運動鞋已經(jīng)濕透了,走起來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門虛掩著。她剛要推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沓叹吧畹穆曇簦?/p>
"我說了不行!"他聽起來憤怒而疲憊,"不管花多少錢,都要把那些照片買斷!"
姜雨晴僵在原地。照片?什么照片?
"我知道雨晴會怎么想,"程景深繼續(xù)說,聲音低沉,"但現(xiàn)在解釋只會讓事情更復雜...對,先控制輿論,其他的...以后再說。"
姜雨晴的手懸在半空,胸口一陣刺痛。又是這樣,永遠在隱瞞,永遠在操控。她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程景深背對著門口站在落地窗前,手機貼在耳邊。聽到門響,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到姜雨晴的瞬間,瞳孔猛地收縮。
"我待會打給你。"他迅速掛斷電話,目光在她濕透的衣服上掃過,"你...淋雨了?"
姜雨晴沒有回答,只是從包里掏出那個戒指盒,放在茶幾上。
"這是什么意思?"她問,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平靜。
程景深走近一步:"你應該先換件干衣服..."
"回答我!"姜雨晴突然提高了聲音,"這是什么?求婚?補償?還是又一個謊言?"
程景深的下頜線繃緊了:"是道歉。"
"道歉?"姜雨晴短促地笑了一聲,"用一枚戒指?程總果然財大氣粗。"
程景深深吸一口氣:"雨晴,事情很復雜..."
"不,很簡單。"姜雨晴打斷他,"你接近我,是為了報復我父親。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我父親不是兇手,就改用感情牌?還是說..."她突然想到他剛才的電話,"你又在計劃什么?"
程景深的表情變得復雜:"你聽到了多少?"
"足夠多了。"姜雨晴后退一步,"'控制輿論'、'照片買斷'...你又在隱瞞什么?"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程景深蒼白的臉。雷聲轟鳴中,他向前一步:"那些照片是程遠拍的,你在我辦公室的...私密照片。"
姜雨晴如遭雷擊:"什么?"
"儲物間那天,"程景深的聲音緊繃,"他裝了攝像頭。"
姜雨晴的胃部一陣絞痛。那天...程景深吻她的那天。她突然明白了程遠在咖啡廳說的"如果你想結束這一切"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來送戒指,"她聲音顫抖,"是怕照片曝光影響你的聲譽?"
"不!"程景深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我是想保護你!"
姜雨晴甩開他的手:"夠了!從始至終,你都在利用我。一開始是報復我父親,后來是穩(wěn)定股價,現(xiàn)在是...是什么?程景深,我到底對你有什么用?"
程景深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深不見底:"你確定想知道真相?"
"非常確定。"
"好。"程景深走向辦公桌,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這是十年前你父親和我父親簽署的協(xié)議,關于技術專利的共同所有權。"
姜雨晴翻開文件,看到父親和程父的簽名并排在一起。
"專利到期后,續(xù)期需要所有原始股東的同意,"程景深繼續(xù)說,"或者他們的法定繼承人。"
姜雨晴猛地抬頭:"所以你需要我的簽字?"
程景深沒有否認:"這是法律程序。"
姜雨晴的心沉到谷底。又一個動機,又一個謊言。她早該知道的,在程景深的世界里,一切都有價碼,包括感情。
"謝謝你的坦誠。"她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聲音冷得像冰,"請把續(xù)期文件發(fā)給我律師,我會考慮的。"
"雨晴!"程景深追上來,"不是你想的那樣!"
姜雨晴已經(jīng)走到電梯口,瘋狂地按著下行鍵。電梯門緩緩打開,她沖進去,程景深卻一把撐住即將關閉的門。
"讓開。"姜雨晴盯著電梯按鈕,拒絕看他。
"聽我說完,"程景深的聲音嘶啞,"是的,一開始我接近你是因為專利,因為復仇...但后來..."
電梯門因為受阻開始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姜雨晴終于抬頭看他:"后來什么?發(fā)現(xiàn)我好騙?容易操控?"
程景深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破碎了:"后來我愛上了你。"
警報聲戛然而止,電梯門緩緩關閉,將兩人隔開。姜雨晴靠著電梯壁滑坐在地上,淚水終于決堤。太可笑了,在這么多謊言之后,他居然還敢說"愛"這個字。
大堂里,雨下得更大了。姜雨晴沖進程氏大廈前的廣場,雨水混合著淚水沖刷著她的臉。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逃離這一切,逃離那個男人和他精心編織的謊言網(wǎng)。
"雨晴!"
程景深的聲音穿透雨幕。她回頭,看見他沖進雨中,沒有傘,沒有外套,只有那件單薄的白襯衫瞬間被雨水浸透。
"別走!"他追上她,抓住她的手腕,"聽我說完!"
姜雨晴掙扎著:"放開我!"
"不!"程景深的聲音近乎嘶吼,"我放過一次,十年前在斯坦福的櫻花樹下,我眼睜睜看著你走掉!這次不會了!"
姜雨晴僵住了:"什么...斯坦福?"
程景深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前,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大三那年,你去斯坦福交換一個月。我在圖書館看見你,跟著你去了櫻花林...但沒勇氣上前。"
姜雨晴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確實去斯坦福交換過,確實喜歡在櫻花樹下看書...但程景深怎么會知道?
"你..."
"我父親給我看過你的照片,"程景深緊緊抓著她的手,仿佛一松開她就會消失,"說你是姜叔的女兒,聰明又漂亮...我本來該討厭你的,卻偷偷跑去美國看你。"
雨聲轟鳴,但姜雨晴卻感覺世界突然安靜了,只剩下程景深的聲音:
"后來父親去世,我忙著接管公司,再也沒機會接近你。直到你在程氏應聘...那天我在監(jiān)控里看到你的簡歷,幾乎不敢相信。"
姜雨晴的嘴唇顫抖:"所以專利的事..."
"是借口!"程景深的聲音破碎,"我需要一個理由接近你,一個不那么...可悲的理由。"
他的手指冰涼卻有力,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將她灼傷:"年會上的'隱婚'宣言是一時沖動,但看到全公司都相信了,我突然想...為什么不將錯就錯?"
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像是眼淚:"我知道這很瘋狂,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每天看著你,和你說話,假裝我們是夫妻...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
姜雨晴的心臟狂跳,分不清是因為寒冷還是他的話:"那林雅呢?那些照片..."
"商業(yè)聯(lián)姻是家族安排的,我從來沒同意過。"程景深急切地說,"至于照片,程遠想用它們威脅我放棄公司控制權,但我寧愿失去公司也不讓你受傷害。"
一道閃電照亮了他的臉,姜雨晴看到那雙總是冷靜自持的眼睛里,盛滿了從未示人的脆弱和懇求。
"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但請相信,愛上你是我唯一真實的部分。"
姜雨晴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沖刷。她該相信嗎?能相信嗎?這個滿口謊言的男人,這個在暴雨中狼狽不堪卻依然英俊得令人心痛的男人?
"我需要時間,"她最終說,"太多謊言了,我分不清真假。"
程景深的手慢慢松開:"我理解。"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這是我公寓的鑰匙,里面有所有關于專利的文件,還有...一些你可能會感興趣的東西。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尊重。"
姜雨晴沒有接:"什么'東西'?"
"真相。"程景深苦笑,"關于我,關于我們。"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接過鑰匙:"我會去看的。"
轉(zhuǎn)身離開時,程景深突然說:"雨晴,無論你信不信,那枚戒指是真的。不是為了專利,不是為了照片...只是因為我想看你戴上它。"
姜雨晴沒有回頭,繼續(xù)往前走,但心臟卻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回到父親公寓,她洗了個熱水澡,卻怎么也暖和不起來。程景深的話像咒語一樣在她腦海中回蕩。斯坦福?櫻花樹?他十年前就見過她?
吹干頭發(fā)后,她盯著那把鑰匙看了很久。最終,好奇心戰(zhàn)勝了理智。她穿上外套,再次出門。
程景深的公寓在城中最貴的那棟大樓頂層。電梯需要指紋識別,但鑰匙上有感應芯片,讓她順利到達。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檀香氣息撲面而來——是程景深身上的味道。
公寓寬敞而簡約,幾乎沒有生活氣息,像個高級酒店套房。姜雨晴小心翼翼地走進去,在茶幾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文件夾,上面貼著她的名字。
翻開文件,里面確實是專利續(xù)期的法律文書,需要她簽字的地方都貼了便利貼。除此之外,還有一份程景深手寫的信:
「雨晴:
如果你讀到這封信,說明你給了我一個解釋的機會。關于專利,無論你簽不簽字,我都會尊重。這些文件旁邊是我的私人保險柜密碼,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真相?!狢」
姜雨晴放下信,環(huán)顧四周。在書房的書架后面,她找到了那個嵌入式保險柜。輸入密碼后,柜門無聲滑開。
里面只有兩樣東西:一個舊手機,和一本皮面筆記本。
她先打開了手機。電量居然還有一半,相冊里全是她的照片——大學時期的,工作后的,甚至有幾張是她在咖啡廳看書,在公園跑步...都是偷拍的角度。
手開始發(fā)抖,她翻開那本筆記本。第一頁寫著日期,是十年前:
「今天在斯坦福圖書館看到一個女孩,黑發(fā)扎成馬尾,笑起來有酒窩。父親說她是姜叔的女兒,叫雨晴。名字真好聽,像晴天后的雨...」
姜雨晴的呼吸變得急促。她快速翻動頁面,發(fā)現(xiàn)這是一本日記,記錄著程景深這十年來對她的...關注?跟蹤?還是他所謂的"愛"?
「在姜叔的葬禮上見到雨晴。她穿著黑裙子,沒哭,但眼睛紅紅的。想安慰她,但以什么身份呢?她甚至不認識我...」
「雨晴今天入職程氏。HR把她的簡歷發(fā)給我時,我的手在抖。她比大學時更美了...」
「年會宣布"隱婚"是一時沖動,但當她驚慌地看過來時,我突然不想澄清了。就讓我做一場夢吧...」
最后一頁是最近的日期:
「我搞砸了一切。她永遠不會原諒我了。但即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接近她,認識她,愛上她...哪怕只有短短幾個月,也值得用一切去換?!?/p>
一滴淚水落在紙面上,暈開了墨跡。姜雨晴慌忙合上筆記本,胸口劇烈起伏。這些文字太私密,太真實,不像是為了騙她簽字而偽造的。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了她一跳。是周明輝的來電。
"姜小姐!"周明輝的聲音異常急促,"你在哪?出大事了!"
"怎么了?"
"程遠把照片泄露給媒體了!網(wǎng)上已經(jīng)炸開鍋,程氏股價暴跌!董事會緊急開會,要罷免程總!"
姜雨晴的心跳幾乎停止:"什么照片?"
"你和程總在...親密的一些畫面。"周明輝尷尬地說,"但更糟的是,有人爆料你們的婚姻是假的,為了穩(wěn)定股價。證監(jiān)會已經(jīng)介入調(diào)查了!"
姜雨晴的手機接連收到十幾條推送通知。她點開一看,各大財經(jīng)媒體和八卦賬號都在報道同一件事:《程氏集團CEO假結婚操縱股價,親密照曝光!》
配圖是她和程景深在度假村房間里,他低頭吻她,而她...看起來并沒有抗拒。
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開了鍋:
"為了錢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這女的好眼熟,不是程氏的員工嗎?"
"聽說她爸是害死程總父親的兇手,細思極恐..."
姜雨晴的手指冰涼。她迅速撥通程景深的電話,卻直接轉(zhuǎn)入語音信箱。
"程景深,"她對著話筒說,聲音顫抖,"我看到保險柜里的東西了。現(xiàn)在告訴我,需要我做什么?"
掛斷電話,她環(huán)顧這個充滿程景深氣息的公寓,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些日記里的文字,那些偷拍的照片,那個暴雨中的告白...或許,只是或許,在這場充滿謊言的戲劇里,還有那么一點點真實的可能。
而她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賭上這微小的可能,去面對一場更大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