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那邊已經(jīng)結(jié)束戰(zhàn)斗的兩人也溜達了過來，和李青一起動手收拾。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掃帚與地面摩擦的“唰唰”聲、沉重的包裝箱拖動聲和偶爾的幾句“讓讓”、“放這兒”。
終于，垃圾歸攏成小山，鋪著木紋地板的地面也勉強顯出底色。
音箱老哥和高個子一起把那堆價值不菲的電競設備搬去了隔壁房間。
李青最后用干凈的拖把將幾人踩出的腳印細細擦拭一遍。
四人精疲力盡地癱坐在大門外的樓道里，靠著冰冷的墻面，各自點起一根“事后煙”。
繚繞的煙霧在樓道應急燈光下升騰，混合著汗味和一絲解脫感。
李青狠狠吸了一口，掏出手機一看，驚了：“靠！8點53了??？”
從進來到現(xiàn)在，至少耗掉了四五十分鐘。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個關(guān)鍵問題——屋主呢？從頭到尾，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哎，兄弟，” 李青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替人擔憂的疑惑問旁邊的高個子，“這主人心也忒大了吧？家里沒人，就敢放我們四個大老爺們在這翻江倒海？不怕東西沒了？”
高個子一聽，“噗嗤”笑出聲來，煙灰差點抖落：“我說小哥，你這心眼兒是有點，但不多！” 他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瞧見沒？360°無死角，高端貨！亮著呢！還有咱們來，可都是帶著平臺送單記錄的?！?/p>
“哪個商家，誰接的單，幾點幾分送到，全他媽在平臺上記著！真要少了啥，順著平臺找到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那身份證號、住址、電話……嘖嘖，” 他搖著頭，語氣里有種看透世事的了然。
“所以啊，現(xiàn)在你明白為啥只叫外賣小哥來了吧？便宜、力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安全又高效！” 他彈彈煙灰，“人家這才叫精明，城里人會玩。”
李青恍然大悟，只能咂咂嘴，對著那黑洞洞的攝像頭吐了個煙圈：“?！隳愫荨?/p>
又過了十幾分鐘，樓道里只剩下煙頭明明滅滅的紅光和壓抑不住的哈欠。
電梯井傳來悅耳的運行提示音。
四人精神一振，紛紛掐滅煙頭站了起來。
電梯門無聲滑開，三個靚麗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高跟鞋敲打著光潔的地面。
青春的氣息和樓道里沉悶的空氣形成強烈反差。
兩個身材高挑，穿著精致的連衣裙，露出一截修長結(jié)實、仿佛能去走T臺的小腿。
另一個略顯嬌小，但面容精致，背著一個設計感十足的小包。
三人都顯得有些疲憊，但眉宇間透著喬遷新居的興奮。
李青身邊的高個子眼神明顯一亮，但很快收收心神，幾步走上前去，臉上擠出標準的服務笑容，口齒清晰地說：“老板，你們回來了？您交代的活兒我們都搞定了，床、柜子、陽臺架、音響都裝好了?！?/p>
“您檢查一下看看？”
“如果沒問題，我們就可以結(jié)算回去了?！?/p>
他的動作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其中那個最嬌小的姑娘，看起來最年輕活潑，名叫婉兒（李青聽到另一個這么叫她），點了點頭，便拉著另一個姑娘（似乎是主心骨）走進了房間。
大概五六分鐘后，婉兒獨自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一手拿著手機。
“辛苦了師傅們！裝得挺好的！來來來，麻煩出示一下收款碼，按說好的給你們發(fā)小費！” 聲音清脆利落。
微信提示音的“叮咚”聲此起彼伏，如同天籟。
李青排在最后，也拿到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錢——不算訂單配送費，額外五十！收到錢的那一瞬間，剛才的疲憊似乎都減輕了幾分。
他暗自松了口氣，心想總算完事了。
正準備跟著那三位已經(jīng)領(lǐng)了錢的兄弟一起走向已經(jīng)下到本層、敞開著門的電梯。
突然，一個清晰的女聲從最里面、也就是那個電競房的方向急急地傳來：“哎！婉兒！等等！讓師傅留一個！幫我再把這臺式機接起來！我搞半天了沒點亮，說明書全英文看不懂啊！”
李青心里“咯噔”一下，腳下跟抹了油似的就想往電梯里鉆。
剛裝電腦箱那個音箱老哥反應最快，在李青還沒邁出步子的瞬間，已經(jīng)眼疾手快“啪”地按了電梯關(guān)門鍵！門在李青絕望的目光中迅速合攏。
另外兩位已經(jīng)踏進電梯的仁兄，隔著門縫對李青擠眉弄眼地做口型：“兄弟！加油！看好你哦！” 另一個也露出愛莫能助又帶點幸災樂禍的笑容。
電梯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立刻開始變化。
冰涼的門板在眼前徹底閉合，隔絕了最后一絲逃離的可能。
電梯下降的輕微嗡鳴聲，在李青聽來如同送葬的哀樂。
樓道里只剩下刺眼的白光、冰冷的攝像頭和他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跳聲。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不甘、憤怒和莫名恐慌的情緒猛地摁住了他，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真想朝著電梯門狠狠踹上一腳，把心底那聲震耳欲聾的“操你嗎”實體化地吼出來！
但現(xiàn)實是骨感的。
他僵硬地轉(zhuǎn)過身，像一只被釘在原地的標本，臉上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假笑，對著從里屋探出頭來、略帶催促意味的子婷點了點頭，認命地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挪進了那間所謂的“電競房”。
接下來的三十分鐘，簡直是心靈和肉體的雙重酷刑。
一臺高配的主機，一個大曲面顯示器，一個布滿按鈕的機械鍵盤，一個炫著七彩燈光的鼠標，還有一堆七彎八拐的接口線和說明書……子婷在旁邊亦步亦趨，像個好奇又焦急的小尾巴，時不時問一句“這個線是不是插這里？”“哎呀，這個蓋子怎么開？”“說明書上的英文符號是哪個？”。
空氣中彌漫著塑膠新品的味道，還混雜著子婷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這兩種氣息在密閉的空間里發(fā)酵，讓疲憊不堪的李青感到陣陣頭暈。
更主要的是，子婷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全程黏在他操作的手上，專注的目光灼得他后頸發(fā)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