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勒個老天爺……” 李青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再次腹誹，“這他娘的是點外賣？這是把海鮮酒樓打包了吧？鮑魚王八湯？就這小哥6塊8？4公里？下著雨！”
一股被當(dāng)猴耍的憋屈感油然而生。
“嗎的，這種單，狗都不送?！?/p>
但隨即，一種扭曲的好勝心又被點燃，“行！狗不送我送！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地主家的傻兒子敢這么糟蹋錢！下次平臺開團(tuán)購富豪體驗卡，我TM傾家蕩產(chǎn)也要搶一張！”
電梯在30層時輕微搖晃了一下，李青下意識地扶住冰冷的廂壁，胃里一陣翻涌。
“嗎的，住這么高，不怕地震么？還是老子二樓狗窩踏實……” 他厭惡地想著，那間窗戶對著垃圾轉(zhuǎn)運站的出租屋，此刻竟顯得親切無比。
“叮——”
一聲清脆的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36層到了。
電梯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幅奇怪的畫面出現(xiàn)在李青眼前。
正對著電梯的一戶人家，豪華的實木大門赫然敞開著。
明亮的燈光照了出來，清晰地映照著門內(nèi)玄關(guān)地板上凌亂的包裝紙箱、泡沫塑料和工具零件碎片。
門牌號，赫然正是他手中的訂單地址。
李青拎著那袋與他身份格格不入的“高端外賣”，疑惑地走到門口。
往里一看，他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
客廳寬敞得能打羽毛球，但此刻一片狼藉，幾個穿著不同顏色外賣制服的身影正在里面忙活得熱火朝天！
一個在陽臺費力地跟一組鐵藝晾衣架較勁；另一個在主臥吭哧吭哧地組裝著一張米白色的大床；還有一個似乎正在研究怎么把一堆電路板塞進(jìn)一個看起來就很復(fù)雜的音箱里。
靠墻邊堆滿雜物的小餐桌邊角，已經(jīng)堆滿了幾個印著不同知名餐飲品牌Logo的外賣袋——蜜汁叉燒的油點、芝士披薩的盒子、還有幾杯奶茶被小心地摞在旁邊……
感情他不是第一個被叫來“幫忙”的“壯丁”。
“呃……” 李青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那份“王八湯”放到一個相對干凈的角落。
這時，那個在主臥組床的騎手小哥抬起頭，一眼看見門口的李青，也穿著同款藍(lán)衫（只是顏色更老舊些），仿佛見到了救星，忙不迭地喊道：“哎！哥們兒！你來得太是時候了！快！快快！搭把手！扶著這邊！這破床架對不準(zhǔn)孔！”
李青下意識地走過去，幫著扶住沉重的床板一角，兩人合力總算把兩根鐵梁懟了進(jìn)去。
趁著對方擰緊螺絲的間隙，李青忍不住低聲問：“兄弟，啥情況這是？你們……都是送單送來的？”
那小哥抹了把額頭的汗，臉上的污跡更花了，無奈又有點得意地小聲道：“嗐！可不是嘛！比你也早不了多少，頂多半個小時出頭？
就那個大高個，”他朝陽臺方向努努嘴，“他第一個來送披薩，結(jié)果門一開就被塞了把電鉆，讓他幫忙把陽臺置物架裝上。
然后是那個研究音箱的哥們兒，送了個海鮮炒飯，進(jìn)來直接被抓壯丁裝音響……我運氣好點兒，送奶茶的，被分配了這張床！好家伙，這螺絲擰得我虎口都麻了！”
他喘口氣，聲音壓得更低：“不過老板說了，只要手腳麻利一個多小時搞定，五十塊小費！這活兒不比下雨天送餐輕松？還不用上樓！”
小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角的皺紋卻寫著常年奔波的疲憊。
李青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是是是，總比搶那3塊8的單強(qiáng)。”
他想起了白天在商圈站點看到的慘狀——幾十個騎著車的大學(xué)生像餓狼一樣圍著商圈，手機(jī)屏幕上單價低得嚇人的單子跳出來瞬間就沒了。
“現(xiàn)在學(xué)生放假了，太尼瑪卷了！他們真是能熬能跑還不怕曬，3塊8能送到三公里外，還秒搶！” 話語里帶著幾分無奈和自嘲的凄涼。
“哎！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另一個角落，正在組裝音箱設(shè)備的外賣老哥抬起頭，扯著嗓子加入了吐槽，“老子下午四點踩著比晚高峰早出車，跑到現(xiàn)在他娘的才弄了二十八塊六！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這群暑假工簡直就不是人，是牲口！兩塊五一單的超近距離他們沖得比誰都快！” 他粗糙的手拍在剛裝好的音箱外殼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語氣里滿是忿忿不平和生存的焦灼。
“那個新來的哥們兒！” 陽臺裝晾衣架的高個子終于弄好了他那邊的大家伙，探進(jìn)頭來招呼李青，“快來！這里還有個高低床要裝！一個人根本玩不轉(zhuǎn)！”
李青趕緊應(yīng)聲走過去，跟著他進(jìn)了次臥。
走進(jìn)去的瞬間，他又被震了一下。
這房間明顯比主臥還要大！剛擺好的床占了小半，旁邊已經(jīng)立起一個巨大的步入式衣柜（門還沒裝）。
靠窗那邊，一套線條硬朗、帶著RGB燈光槽的電競桌椅和一排連包裝都透著精致的主機(jī)、顯示器箱子堆在地上。
最讓他眼珠子差點瞪出來的是靠墻放著一個還沒拆封的超大扁平紙箱——上面的Logo分明是他只在商場櫥窗里見過的頂級電視品牌，那尺寸少說也得65英寸！
李青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樣黏在那套電競設(shè)備上。
想象了一下晚上在這里打游戲的感覺……腳下踩著印著宇宙飛船圖案的地毯，手邊放著冰鎮(zhèn)快樂水……這簡直是天堂！
“哎哎哎！兄弟！醒醒！” 高個子騎手的大嗓門把他拉了回來，還伴隨著善意的嘲笑，“別看啦！那玩意兒不是這屋的，是隔壁‘電競房’的！咱的戰(zhàn)場在這兒！”他拍了拍身邊的床架零件包裝，“來吧，先把這片兒收拾出來！”
兩人合力，很快就進(jìn)入了狀態(tài)。
拼裝床雖然繁瑣，但對兩個常年干體力活的青年來說并不吃力。
很快，一副結(jié)實的高低床骨架就立了起來。
李青剛想過去搬動那些沉重的電腦顯示器箱子，高個子又叫住了他：“別動那些！勞駕先把這堆垃圾掃到墻角去，晚點統(tǒng)一收！地也要拖一下！”
李青認(rèn)命地拿起靠在墻角的一把看起來全新的掃帚，開始清理滿地的塑料膜、廢紙板和泡沫碎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