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駛離酒店,城市的霓虹在車窗上流淌成斑斕的色帶。我靠在座椅上,感受著項鏈離開后脖頸處殘留的冰涼觸感。那不僅僅是一件珠寶的重量,更是三年婚姻中無數(shù)期望與失望的象征。
“小姐,去哪里?”司機問道。
我愣了一下。去哪里?回那個冰冷的“家”,繼續(xù)面對顧景琛的表演?還是...
“去濱江路?!蔽颐摽诙觥D鞘巧弦皇离x婚后我獨居的地方,一個普通但溫馨的小區(qū)。
車在夜色中穿行,我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思緒萬千。顧景琛的異常舉動,收購計劃的巧合,還有他眼中那些難以解讀的情緒...這一切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著“顧景琛”的名字。我直接按了靜音,將手機扔回包里。
不一會兒,一條短信跳出來:“晚晚,回家,我們談?w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p>
我冷笑一聲,關(guān)掉了手機。
出租車在濱江路的一個老舊小區(qū)前停下。我付錢下車,站在熟悉的路口,有種時空交錯的恍惚感。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如此熟悉,因為上一世我在這里住了整整兩年。
循著記憶,我走到第三棟樓前,抬頭望向六樓的一個窗戶。那里還暗著,現(xiàn)在的住戶應(yīng)該還沒回家。
“小姐,找誰啊?”門衛(wèi)大爺從崗?fù)だ锾匠鲱^來,警惕地打量著我這一身昂貴的禮服。
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打扮與這個普通小區(qū)格格不入。
“我...我想租這里的房子?!奔敝猩牵艺伊藗€借口,“聽說六樓有戶要出租?”
大爺?shù)谋砬榫徍土诵骸傲鶚??老李家的確要搬走了,不過得月底才空出來。你這身打扮...”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的長裙和高跟鞋。
我尷尬地笑了笑:“剛參加完活動。能給我個聯(lián)系方式嗎?”
拿到房東電話后,我離開了小區(qū),心里卻有了計劃。重生一次,我不能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顧景琛會簽字離婚上,必須為自己準(zhǔn)備后路。
在路邊小店買了套簡單的休閑裝換上,我把禮服小心地疊好裝袋,然后找了家咖啡館坐下,重新開機。
幾十個未接來電和短信蜂擁而至,大部分來自顧景琛,還有幾個是張媽打來的。我忽略所有信息,直接撥通了陸允哲的電話。
“蘇晚?”他很快接起,聲音帶著關(guān)切,“你沒事吧?剛才看顧總臉色很不好...”
“我沒事。”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允哲學(xué)長,能幫我個忙嗎?”
“你說?!?/p>
“我需要盡快找個住處,暫時不想回...那里?!蔽艺遄弥迷~,“最好是今天就能入住的?!?/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發(fā)生什么事了?需要我過去接你嗎?”
“不用,我只是...”我嘆了口氣,“需要一些空間和時間思考?!?/p>
“我明白了?!标懺收芎荏w貼地沒有多問,“正好我朋友有套公寓空著,在藝術(shù)區(qū)附近,設(shè)施齊全,可以短租。如果你需要,我現(xiàn)在就可以帶你去看看。”
一小時后,陸允哲開車來接我。他看到我一身休閑打扮,手里提著裝禮服的袋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什么也沒問。
公寓比我想象的要好,寬敞明亮,帶一個小陽臺,可以看到遠處的江景。最重要的是,這里離城西的藝術(shù)區(qū)很近,步行只要十分鐘。
“這里很好。”我由衷地說,“謝謝你,允哲學(xué)長?!?/p>
“別客氣?!彼⑿χf過鑰匙,“想住多久都可以。需要我?guī)湍阗I些日用品嗎?”
我搖搖頭:“已經(jīng)很麻煩你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送走陸允哲后,我站在空蕩的客廳中央,深吸一口氣。這是重生后第一個完全屬于我的空間,沒有顧景琛的影子,沒有婚姻的枷鎖。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張媽打來的。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夫人!您在哪里?”張媽的聲音焦急萬分,“先生回來發(fā)現(xiàn)您不在,都快急瘋了!打您電話也不接...”
“張媽,我沒事?!蔽移届o地說,“我只是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告訴顧先生不用找我?!?/p>
“可是夫人...”
“另外,”我打斷她,“能幫我個忙嗎?明天把我畫室里的畫具都打包好,我想取回來?!?/p>
張媽愣了一下:“您要搬出去?”
“只是暫時。”我沒有多說,“麻煩你了,張媽?!?/p>
掛斷電話后,我洗了個熱水澡,然后躺在陌生的床上,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這一夜,沒有等待的焦慮,沒有失望的煎熬,我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陽光喚醒的。簡單洗漱后,我下樓買了早餐,然后散步到附近的藝術(shù)區(qū)。
晨光中的藝術(shù)區(qū)別有一番韻味。小巷子里畫廊和工作室尚未開門,只有幾個早起的藝術(shù)家在咖啡館外邊喝咖啡邊閑聊??諝庵袕浡伭虾涂Х鹊幕旌舷銡?,讓我感到久違的自在。
“蘇晚?”一個驚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zhuǎn)身,看見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年輕女孩正瞪大眼睛看著我:“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我愣了幾秒,才認出這是大學(xué)時的學(xué)妹林薇,一個很有才華的油畫家。上一世我們偶有聯(lián)系,但在我婚后幾乎斷了往來。
“林薇?”我驚喜地迎上去,“好久不見!”
“天??!真的是你!”她激動地抱住我,“畢業(yè)后就沒了你的消息,聽說你結(jié)婚了?”
我點點頭,有些尷尬:“嗯,但很快就要離婚了?!?/p>
林薇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但很快恢復(fù)平靜,挽住我的手臂:“走,去我工作室坐坐!就在前面拐角處。”
林薇的工作室不大,但充滿了生活氣息和藝術(shù)氛圍。畫架上擺著一幅未完成的油畫,墻上掛滿了她的作品,角落里堆著畫具和顏料罐。
“所以你要離婚了?”她遞給我一杯手沖咖啡,直接切入主題。
我苦笑:“正在努力中。”
“是因為城西改造的事嗎?”林薇突然問,“聽說顧氏要收購這里,改造成商業(yè)中心。很多工作室都收到通知了,我的租約下個月到期,房東說不續(xù)了。”
我的心一沉。果然,顧景琛的計劃已經(jīng)在進行了。
“我很抱歉?!蔽业吐曊f,“我昨天才得知這個消息?!?/p>
林薇擺擺手:“不關(guān)你的事。只是很可惜,這里聚集了這么多藝術(shù)家,一旦改造,大家就都得散了。”她嘆了口氣,“說起來,你還在畫畫嗎?大學(xué)時你的作品可是我們系最棒的?!?/p>
我搖搖頭,有些悵然:“三年沒畫了?!?/p>
“太浪費了!”林薇驚呼,“你應(yīng)該重拾畫筆!正好,下周末我們有個小型畫展,就在街角的‘邊緣畫廊’,要不要拿幾幅作品來參展?”
我心中一動。重生不就是為了找回自己嗎?
“我考慮一下?!蔽艺f,“但得先找地方安頓下來。”
“你可以來我這里畫!”林薇熱情地說,“反正空間夠大,多個人還熱鬧些?!?/p>
正說著,我的手機響了。是顧景琛。我直接按掉,但他立刻又打過來。
“不接嗎?”林薇好奇地問。
“不想接?!蔽腋纱嚓P(guān)了機。
在林薇的工作室待了一上午,我們聊了很多大學(xué)時光和藝術(shù)夢想。離開時,我心情輕松了許多,仿佛找回了部分丟失的自我。
回到公寓樓下,我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顧景琛靠在他的黑色邁巴赫車門上,西裝革履與這個文藝社區(qū)格格不入。他看起來有些疲憊,眼里帶著血絲,像是整夜沒睡。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我停下腳步,警惕地問。
“陸允哲告訴我的?!彼逼鹕?,聲音沙啞,“我打不通你電話,只好去找他?!?/p>
我皺眉。陸允哲怎么會告訴他?
“別怪他。”顧景琛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我威脅要收購他畫廊的租賃樓。”
這很顧景琛??偸怯米钪苯佑行У姆绞竭_到目的,不管是否會傷害他人。
“有什么事?”我冷著臉問。
他深吸一口氣,從車?yán)锬贸鲆粋€紙袋:“你的畫具。張媽收拾好了,我?guī)湍銕怼!?/p>
我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他會這么做。
“還有這個?!彼帜贸瞿莻€首飾盒,“項鏈你留著,不喜歡的話可以換別的。”
我沒有接:“我說過了,不需要?!?/p>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暗了暗:“晚晚,我們能談?wù)剢幔烤褪昼?。?/p>
我猶豫了一下。畢竟畫具在他手里,而且有些話確實需要說清楚。
“十分鐘。”我最終讓步,“樓上談。”
公寓里幾乎沒有家具,我們只能坐在空蕩蕩的客廳地板上。顧景琛打量著這個簡陋的空間,眉頭緊鎖。
“你就住這種地方?”他的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贊同。
“我覺得很好。”我平靜地說,“至少這里很真實,沒有表演。”
他苦笑了一下:“你認為我對你的好都是表演?”
“難道不是嗎?”我直視他的眼睛,“為了城西的收購計劃,需要一個恩愛的夫妻形象來軟化藝術(shù)圈的抵制。我說得對嗎,顧總?”
顧景琛的表情變得復(fù)雜:“收購計劃是真的,但我對你的好不是因為這個?!?/p>
“那因為什么?”我追問,“一夜之間幡然醒悟?發(fā)現(xiàn)冷落了三年的妻子其實很值得愛?”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飄向窗外:“如果我說是的呢?”
我?guī)缀跻Τ雎暎骸邦櫨拌?,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種童話故事,還是留給相信愛情的人吧?!?/p>
他轉(zhuǎn)回頭,深深地看著我,眼中有一種我讀不懂的情緒:“晚晚,如果...如果我告訴你,我后悔了,真的很后悔,你會相信嗎?”
我的心莫名揪了一下。這句話太過熟悉,仿佛在某個時空曾經(jīng)聽過。
“后悔什么?”我輕聲問,“后悔冷落我?還是后悔可能要失去一個對商業(yè)計劃有用的棋子?”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但我請求你,給我一個證明的機會?!?/p>
“怎么證明?”我挑眉,“繼續(xù)陪你演恩愛夫妻的戲碼?”
“不?!彼龊跻饬系卣f,“我暫停城西的收購計劃。”
我愣住了:“什么?”
“我會暫停城西的改造項目?!彼貜?fù)道,語氣堅定,“直到...直到你愿意相信我為止?!?/p>
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城西項目是顧氏今年的重點計劃,投入了大量資金和資源,暫停將會造成巨大損失。
“你瘋了?”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可是幾十億的項目!”
“相比失去你,幾十億不算什么?!彼p聲說,眼神認真得可怕。
我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這太不像顧景琛了,商業(yè)永遠是他第一考量,怎么會為了我做出這種決定?
“為什么?”我終于問出心中的疑惑,“顧景琛,你到底怎么了?這不像你?!?/p>
他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人總是會變的,晚晚。尤其是在差點失去最重要的人之后。”
這句話讓我心中一震。差點失去?什么意思?
正當(dāng)我想要追問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臉色微變,直接按掉了。
“公司的事?”我問。
他搖搖頭,表情有些奇怪:“不重要?!?/p>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我們坐在地板上,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
“畫具我收下了。”最終,我打破沉默,“項鏈你拿回去。十分鐘到了?!?/p>
顧景琛的眼神暗了暗,但沒有堅持。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我等你回家,晚晚?!?/p>
“這里就是我的家。”我平靜地說。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
聽著他下樓的腳步聲,我靠在墻上,長舒一口氣。顧景琛的舉動越來越令人費解,暫停城西項目這樣的決定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手機開機后,幾十條提示音接連響起。除了顧景琛的未接來電,還有一條陸允哲的短信:“抱歉,顧景琛找來畫廊,不得已透露了你的住處。他狀態(tài)很奇怪,似乎真的很擔(dān)心你?!?/p>
我皺眉回復(fù):“他暫停了城西項目。”
幾乎瞬間,陸允哲的電話就打來了:“什么?暫停?這不可能!那個項目對顧氏至關(guān)重要!”
“但他確實這么說了?!蔽易叩酱斑叄粗櫨拌〉能囻傠x小區(qū),“允哲學(xué)長,你覺得他有什么目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蘇晚。但這很不尋常。顧景琛不是會感情用事的人,更何況是為了...”
“為了什么?”我追問。
陸允哲的聲音變得謹慎:“我只是覺得,他可能真的在乎你,比外人知道的要在乎?!?/p>
我苦笑:“三年冷漠,突然在乎?我不相信。”
掛斷電話后,我打開顧景琛帶來的紙袋。里面不僅有我所有的畫具,還有幾本我喜歡的畫冊和一本厚厚的素描本——那是我大學(xué)時期用的,里面全是我的作品和構(gòu)思。
我驚訝地翻看著素描本,不明白顧景琛從哪里找到這個。我甚至不記得把它放在哪里了。
最后一頁,有一行陌生的字跡:“對不起,晚晚。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筆跡蒼勁有力,顯然是顧景琛的。
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這一切太詭異了,顧景琛的表現(xiàn)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圍。
重生后的世界,似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變化正在發(fā)生。
而真相,可能遠比我想象的要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