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大宅坐落在半山腰，是那種讓人望而生畏的豪華別墅。每次回來吃飯，我都感覺像上考場。
“放松點?！毕萝嚂r，顧景深突然低聲說，“有我在?！?/p>
我驚訝地看他，他已經(jīng)恢復那副冷峻模樣，伸出手臂示意我挽住。這是我們在外人面前的標準動作，扮演恩愛夫妻的必要戲碼。
但今天，那句“有我在”卻讓我的心輕輕顫了一下。
宴席上，顧家長輩們果然很快將話題引到了我的孕事上。
“第三胎了，這次一定要是個男孩啊?！逼牌耪Z氣溫和，眼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期待，“景深是獨子，顧家需要繼承人?！?/p>
我勉強笑了笑，沒接話。懷朵朵時他們就盼孫子，結(jié)果是個女孩。懷老二時更是各種偏方都試過了，結(jié)果又是個女孩。現(xiàn)在第三胎，壓力可想而知。
“健康就好?！鳖櫨吧钔蝗婚_口，全場頓時安靜了。
婆婆驚訝地看著兒子：“景深，這話說的，顧家的產(chǎn)業(yè)...”
“媽，”他打斷她，語氣平靜卻不容反駁，“無論是男是女，都是我的孩子?！?/p>
我怔怔地看著顧景深的側(cè)臉，突然意識到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在家人面前維護我。
宴席結(jié)束后，婆婆把我叫到茶室單獨談話。
“薇薇啊，不是媽逼你，但顧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她遞給我一杯參茶，“景深他爸身體越來越差，公司遲早全部交給景深。有個兒子，位置才坐得穩(wěn)，你說是不是？”
我抿了口茶，苦澀在舌尖蔓延：“媽，孩子的性別不是我能夠決定的?！?/p>
“我知道有家私人機構，可以去做個檢測...”婆婆壓低聲音，“如果是女孩，趁早處理掉，養(yǎng)好身體再懷一個?！?/p>
我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媽！這是違法的！而且太危險了！”
“小心點沒人知道?！逼牌排呐奈业氖郑盀轭櫦抑?，嗯？”
我抽回手，聲音發(fā)抖：“對不起，媽，這事我不能答應?！?/p>
婆婆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林薇，別忘了你是怎么進顧家門的。沒有顧家，你們林家早就破產(chǎn)了。”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是的，五年前林家瀕臨破產(chǎn)，是顧家注資救了公司，條件就是我嫁給顧景深。
一場赤裸裸的交易，我始終記得自己的位置。
“我不會做那種事?！蔽艺酒饋?，努力保持鎮(zhèn)定，“如果是女孩，那也是顧家的血脈。失陪了。”
我轉(zhuǎn)身離開茶室，在走廊拐角處差點撞進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
顧景深扶住我的肩膀，眼神深邃：“沒事吧？”
他聽到了多少？
我搖搖頭，勉強笑了笑：“有點累，想先回家?！?/p>
回去的車上，我一直看著窗外沉默。城市的霓虹在車窗上拉出長長的光帶，如同我混亂的思緒。
“媽的話，別放在心上。”顧景深突然開口。
我驚訝地轉(zhuǎn)頭看他。他專注地看著路況，側(cè)臉在明明滅滅的光線中顯得格外深邃。
“你...聽到了？”
“嗯。”他簡短地應道，“孩子是我們的，別人無權干涉。”
我的心突然軟得一塌糊涂。這是顧景深嗎？那個冷漠疏離的丈夫？
“謝謝?！蔽逸p聲說，鼓起勇氣將手輕輕放在他扶變速桿的手上。
他僵了一下，卻沒有抽開。
車內(nèi)空氣突然變得稠密而溫熱。我的手心下，他的皮膚溫暖，血管微微搏動。這一刻，五年來第一次，我感覺我們真的是一對夫妻。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難得的氛圍。他抽出手接電話，語氣恢復一貫的商業(yè)化冷漠：“說?！?/p>
我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心里有個聲音在提醒我：別陷進去，林薇。這場婚姻只是交易，別忘了。
但那晚入睡前，顧景深做了一件更讓我驚訝的事——他走進我的臥室（我們分房睡多年），放下一杯溫牛奶。
“醫(yī)生說要補充鈣質(zhì)?！彼Z氣生硬，像是不習慣這種關懷。
我坐起身，接過牛奶時我們的手指無意相觸。這一次，他沒有立即抽開。
“晚安，林薇。”他轉(zhuǎn)身離開，輕輕帶上門。
我捧著那杯溫熱的牛奶，久久沒有動彈。乳白色的液體在杯中微微晃動，如同我此刻蕩漾的心緒。
這個男人，究竟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