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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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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是他最得力的特助,效率驚人。不過半小時,加密文件已經(jīng)傳送到他的私人設(shè)備。

他劃開屏幕,冰冷的藍光映著他緊繃的下頜線。

蘇晚,Sue。

五年時間,履歷漂亮得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

巴黎頂尖設(shè)計學(xué)院破格錄取,畢業(yè)即受聘于老牌時裝屋,兩年后憑借一系列融合東方禪意與未來主義的設(shè)計橫掃新人獎,迅速自立門戶。Sue這個名字,成了時尚圈炙手可熱的新符號。

干凈,利落,無懈可擊。

關(guān)于她的私生活,卻嚴密得像鐵桶。深居簡出,幾乎沒有緋聞,唯一的例外,是偶爾會被拍到與一位華裔律師同行,姿態(tài)熟稔。

周靳白的目光在那律師的照片上停留片刻,眼神沉了沉。

最后,是關(guān)于那個孩子。

Alex,中文名蘇念安。出生日期推算回去,恰恰是那一夜之后的第十個月。出生證明上,父親一欄:空白。

“空白?”周靳白對著電話,聲音低得駭人。

“是的,周總。法籍,隨母姓。我們調(diào)取了當時醫(yī)院的記錄,蘇小姐是獨自入院生產(chǎn)的,登記信息時明確表示父親信息不詳?!碧刂穆曇衾潇o客觀,不帶絲毫感情,“另外,關(guān)于您提到的……‘墳頭草’的說法,我們初步排查了蘇小姐過去五年密切接觸的異性,并未發(fā)現(xiàn)有哪位在近期或過去幾年內(nèi)亡故。當然,不排除對方并非圈內(nèi)人,或者信息被刻意掩蓋的可能性?!?/p>

電話那頭頓了頓,補充道:“周總,需要啟動更深層次的調(diào)查嗎?包括DNA驗證的可行性方案?!?/p>

周靳白沉默著,指節(jié)無意識地叩擊著光潔的桌面。

空白。信息不詳。

好一個蘇晚。

她用一個近乎羞辱的謊言,把他釘死在“無關(guān)路人”的位置上。

而那個孩子,蘇念安。念安……念的是誰的安?

一股極其陌生的酸澀感,混合著被愚弄的暴怒,在他心口灼燒。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無法掌控,無法預(yù)期,像最精密的儀器突然脫離了既定軌道。

“查?!彼鲁鲆粋€字,斬釘截鐵,“用一切辦法,查清楚那個律師,查清楚她身邊所有可能的人。至于DNA……”

他眸色一暗,想起那孩子揉著眼睛要媽媽的軟糯樣子,心臟莫名地被揪了一下。

“我自有打算?!?/p>

掛了電話,巨大的套房陷入死寂。周靳白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它不再浪漫,而像一個巨大的、陌生的迷宮,藏著那個叫蘇晚的女人和那個流著他血的孩子。

他拿出另一部手機,翻到一個號碼。巴黎本土最大的奢侈品集團掌門人,與他有過數(shù)面之緣,欠著周家不小的人情。

電話很快接通,寒暄過后,周靳白切入正題,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骸奥犝fSue工作室下一季正在尋求高定系列的合作伙伴?周氏很有興趣?!?/p>

*

蘇晚的工作室坐落于塞納河左岸一棟并不起眼的古老建筑里,內(nèi)里卻別有洞天,挑高的空間,雪白墻壁,巨大的工作臺上鋪滿布料和圖樣。

她正彎腰調(diào)整一個人臺模特身上的褶皺,神色專注。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她身上鍍了層柔和的光暈。

助理小心翼翼地敲門進來:“Sue,周氏集團的人又來了,還是關(guān)于高定系列投資的事情。這次是亞太區(qū)的總裁親自……”

蘇晚手中的珠針頓了頓,頭也沒抬:“回復(fù)他們,工作室目前沒有接受大規(guī)模投資的計劃,感謝厚愛?!?/p>

助理面露難色:“這已經(jīng)是本周第三次了……周氏那邊態(tài)度非常堅持,開出的條件也……”

“拒絕?!碧K晚的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

助理嘆了口氣,應(yīng)聲退了出去。

蘇晚直起身,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脖頸。周靳白的意圖,昭然若揭。用資本開路,逼她就范。五年過去,他依舊是那個習(xí)慣用權(quán)勢碾壓一切的太子爺。

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河。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不合時宜地停在對街,車窗降下一半。

即使隔著距離,她也能感受到那道穿透一切的目光,沉甸甸地烙在她背上。

固執(zhí),傲慢,令人窒息。

她面無表情地拉上了百葉窗。

手機震動,是好友兼合伙人林薇的短信:「晚上陪我去律師行那個酒會?David說有幾個版權(quán)合同細節(jié)要最后敲定。」

David,就是那位華裔律師。理性,專業(yè),是她這五年在巴黎為數(shù)不多可以信任的朋友。

蘇晚回復(fù)了個「好」字。

或許,她也需要一點事情,來分散一下那如影隨形的壓迫感。

*

酒會設(shè)在麗茲酒店的金色大廳。衣香鬢影,杯觥交錯。

蘇晚一襲香檳色吊帶長裙,簡潔大方,挽著林薇的手臂入場,很快便與David匯合。David西裝革履,風(fēng)度翩翩,自然地遞給她們一杯香檳,低聲交談著合同事宜。

周靳白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蘇晚微微側(cè)頭聽著David說話,唇角帶著淺淡的笑意,燈光落在她細膩的肩頸皮膚上,泛著柔光。那個男人站在她身側(cè),姿態(tài)親近,眼神里的欣賞毫不掩飾。

好一副才子佳人、相談甚歡的畫面。

周靳白眸色瞬間沉了下去,冰寒徹骨。他身邊圍著幾個急于攀談的當?shù)孛?,他卻徑直撥開人群,像一艘破冰船,無視所有障礙,直直朝著那個角落駛?cè)ァ?/p>

“Sue小姐,又見面了?!彼穆曇舨桓?,卻帶著一種天然的壓迫感,瞬間打破了那小圈子的和諧氛圍。

蘇晚臉上的笑意淡去,轉(zhuǎn)過身,神色疏離:“周總。”

David上前半步,下意識地將蘇晚護在身后些許,伸出手,笑容職業(yè):“周先生,久仰。我是David Li,Sue工作室的法律顧問?!?/p>

周靳白目光落在David伸出的手上,停留了零點一秒,才慢條斯理地伸手碰了碰,一觸即分。眼神卻始終鎖著蘇晚。

“法律顧問?”他語調(diào)微微上揚,帶著毫不掩飾的審度,“看來Sue小姐的事業(yè)版圖不小,需要勞煩律師時刻在身邊指導(dǎo)?!?/p>

這話里的刺,太明顯了。

林薇緊張地捏緊了杯子。David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但依舊維持著風(fēng)度:“職責(zé)所在?!?/p>

蘇晚不想在這種場合與他起沖突,尤其不想因為自己讓David難堪。她輕輕吸了口氣,抬眼看向周靳白:“周總?cè)绽砣f機,沒想到對這種小型酒會也有興趣?!?/p>

“興趣是分人的。”周靳白目光沉沉的,像不見底的寒潭,“比如,我對Sue小姐的……一切,都很有興趣?!?/p>

他刻意停頓,曖昧又危險。

蘇晚感到一陣反胃。他還是這樣,理所當然地侵犯別人的邊界,將一切他看上的都視為獵物。

“那恐怕要讓周總失望了?!碧K晚聲音冷了下來,“我的私人領(lǐng)域,不歡迎無關(guān)的商業(yè)探詢。”

“無關(guān)?”周靳白低笑一聲,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要貼上David刻意維持的防護距離。他比David略高一些,垂眸看人時帶著天生的睥睨,“你怎么確定,我感興趣的,只是商業(yè)?”

空氣瞬間凝固。

周圍的談笑聲似乎都遠了,所有隱晦的、好奇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角落。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fā)。

David眉頭皺起:“周先生,請您注意言辭?!?/p>

周靳白終于施舍般給了他一個正眼,語氣輕慢:“李律師是以什么身份提醒我?法律顧問?還是……護花使者?”

“周靳白!”蘇晚終于忍無可忍,聲音不大,卻帶著銳利的鋒芒,“這里是公共場合,請你放尊重一點!”

周靳白的視線重新回到她臉上,看著她因怒氣而微紅的臉頰和亮得驚人的眼睛,心底那股暴戾的破壞欲奇異地被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壓了下去。

他喜歡她這副樣子,比冷冰冰的漠然生動太多。

“尊重?”他重復(fù)了一遍,忽然抬手。

蘇晚下意識地后退半步,David也立刻伸手想攔。

但周靳白的手只是越過她,從她身后的侍應(yīng)生托盤里取下一杯威士忌。他晃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目光卻像黏稠的蜜,裹纏著她。

“蘇晚,”他叫了她的中文名字,聲音壓低,只有他們幾人能聽清,“你以為躲到巴黎,畫地為牢,就能把過去一筆勾銷?”

“你欠我的答案,沒人能替你還?!?/p>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面色難看的David,最后落回她蒼白卻倔強的臉上。

“我們之間的事,也輪不到外人插手。”

說完,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將空杯放回托盤。動作優(yōu)雅,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強勢。

不再看任何人,他轉(zhuǎn)身離開,像一頭巡視完領(lǐng)地、留下標記的雄獅。

留下的,是一圈死寂和無數(shù)揣測的目光。

蘇晚站在原地,指尖冰涼,微微發(fā)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純粹的、被冒犯的憤怒。

David擔(dān)憂地看著她:“Sue,你沒事吧?他和你到底……”

“沒事?!碧K晚打斷他,努力平復(fù)呼吸,擠出一個安撫的笑,“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而已。我們繼續(xù)?!?/p>

可她心底知道,周靳白不是瘋子。

他是一張已經(jīng)鋪開的網(wǎng),正步步緊逼,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而那句“你欠我的答案”,像一句咒語,死死箍住了她。

她從不欠他。

是他在五年前,就用一張支票,買斷了一切可能。

現(xiàn)在,他憑什么來討債?

就憑那點可笑的、他自己都不確定的血緣聯(lián)系?

蘇晚握緊了手中的杯子,香檳氣泡細碎地炸開,像她此刻無法平息的心潮。

周靳白走到宴會廳門口,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蘇晚正微微側(cè)頭對David說著什么,側(cè)影線條柔和卻緊繃。

他眼神幽暗,撥通了電話。

“給我盯緊李律師的事務(wù)所。另外,”他頓了頓,聲音里淬著冷硬的決心,“安排一下,我要見Alex的幼兒園園長?!?/p>

“以潛在投資人的身份?!?/p>

文明的手段她用冷漠抵擋,那他不介意,用更直接的方式。

那個孩子,他周靳白的種,絕不能叫別人爸爸。

尤其是,一個“墳頭草三米高”的死人。


更新時間:2025-08-24 22:0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