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里又悶又熱,空氣里漂浮著陳年灰塵的味道。
林晚扒著門縫,耳朵緊貼木板,樓下剛才的對話和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張德貴來了!他還假惺惺送蜂蜜?那罐蜂蜜摔碎的動靜太刻意了!他絕對在搞鬼!
外婆還在下面擦地,絲毫沒意識到危機已經埋進了沙發(fā)縫里!
不能再等了!等外婆擦完地,放松警惕,或者等張德貴夜深人靜再摸回來,她們就死定了!
必須出去!必須報警!
她猛地抬頭,視線掃過狹小的閣樓。唯一的出口是那扇對著后巷的小窗,但早就被木板釘死了,根本打不開。只剩下窗戶最上方,有一個不到腦袋大小的通風口,裝著銹跡斑斑的鐵絲網。
只有這條路了!
她拖過屋里唯一的破椅子,踩上去,踮起腳尖剛好能夠到通風口。手指摳進鐵絲網的網眼,用力一拽!
紋絲不動!銹死了!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涌上來。
不!不行!
她發(fā)狠似的,用指甲,用能找到的半截斷鋸條,拼命地摳刮鐵絲網邊緣與窗框連接處的銹蝕和膩子!手指磨破了皮,滲出血,她也感覺不到疼!
吱嘎——咯嘣——
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固定鐵絲網的釘子終于松動了!
她眼中閃過狂喜,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掰!
哐當!
整片鐵絲網被她硬生生掰了下來!
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
但出口太小了!只能勉強鉆出去一個頭!
顧不上了!她深吸一口氣,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雙手扒住窗框,拼命往上縮骨,先把腦袋和肩膀擠了出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她半個身子懸在窗外,下面是黑黢黢的后巷!
快!再出去一點!
她腰部用力,猛地又一掙!
噗——!
小腿一陣劇痛!
剛才被狗洞鐵柵欄劃傷的地方,正好刮過窗外殘留的、被她掰彎的尖銳鐵絲斷口!
像被熱刀切過的黃油,傷口瞬間被撕裂擴大!鮮血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猛地噴濺出來,染紅了墻壁和她的褲腿!
動脈!劃破動脈了!
林晚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厥過去!
求生的本能讓她死死扒住窗沿!不能掉下去!掉下去就真完了!
她咬著牙,忍著鉆心的劇痛和迅速流失力氣帶來的眩暈,猛地將自己身上那件舊睡衣扯了下來,用牙齒配合另一只手,死死地、顫抖著在那噴血的小腿上方打了個死結!
布條迅速被鮮血浸透,但血流似乎減緩了一些。
她不敢耽擱,用最后的力量,拖著那條不斷滲血的腿,從窗口跳了下去,重重摔在潮濕的巷子里。
不能停!去醫(yī)院?來不及了!去派出所!最近的派出所在菜市場那邊!
她拖著殘腿,一路滴著血,像個從地獄爬出來的血鬼,瘋了一樣沖向菜市場!
菜市場人聲鼎沸,摩肩接踵。
“讓開!讓開!”林晚嘶啞地吼著,所過之處,人群發(fā)出驚恐的尖叫,紛紛避讓這個滿身血污、狀若瘋魔的女孩!
她視線模糊,幾乎看不清路,只知道往前沖!
前面,一個魚販正發(fā)動他的三輪摩托車,準備離開。
就是它!
林晚用盡最后的意志力,猛地撲過去,一把推開魚販,整個人摔倒在摩托車上,手指胡亂地抓住了車把!
“我操!哪來的瘋婆子!滾開!”魚販驚怒交加,伸手要來拽她。
“派出所!帶我去派出所!有人要殺我!”林晚死死扒著車,聲音破碎不堪。
周圍瞬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就在這時,一輛人力三輪車為了避讓這突如其來的混亂,車把一歪,猛地撞在了摩托車側面!
砰!
林晚直接被撞得飛了出去,后背重重砸在一輛停在路邊的皮卡車引擎蓋上!
“呃!”她噴出一口血,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機會!
她趴在引擎蓋上,抬起血跡斑斑的臉,看著周圍越聚越多、舉著手機拍攝的人群,用盡了靈魂里最后一絲力氣,發(fā)出了石破天驚的、撕裂般的尖叫:
“廢品站!城西廢品站!有女童尸骨??!張德貴殺的!!挖地三尺!去找啊?。?!”
“女童尸骨”!
這四個字像一顆炸雷,在喧鬧的菜市場上空爆開!
人群瞬間死寂,然后爆發(fā)出更大的嘩然和驚恐!
“什么?尸骨?”
“城西廢品站?老劉那個?”
“真的假的?這女孩不像說謊啊!”
“報警!快報警!”
現(xiàn)場徹底失控!趕來的市場管理人員和恰好巡邏至此的民警根本無法驅散人群!
帶隊的民警臉色嚴峻,看著引擎蓋上奄奄一息、卻還在重復“廢品站有尸骨”的女孩,又看了看被群眾團團圍住、根本無法移動的魚販摩托車和皮卡車。
“封鎖現(xiàn)場!所有車輛暫扣!叫救護車!通知刑偵支隊!”民警當機立斷,指著魚販的摩托車和那輛皮卡,“這倆車,都是重要證物!尤其是這輛摩托,她接觸過!全部拉回去!”
魚販傻眼了,哭天搶地:“我的車!我的魚?。〔魂P我事啊民警同志!”
但沒人理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駭人聽聞的指控吸引住了。
……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回小區(qū)。
張德貴正在家里焦躁地踱步,盤算著怎么利用沙發(fā)里那把刀制造完美現(xiàn)場,就聽到外面吵嚷聲震天!
“聽說了嗎?晚晚那孩子滿身血跑菜市場去了!”
“說啥廢品站有死人骨頭!”
“警察都來了!車都扣了!”
張德貴腦子嗡的一聲!小賤人竟然跑出去了?!還捅出了廢品站?!雖然尸骨埋得深,但萬一……
他立刻沖下樓,正好看到民警帶著幾個刑警模樣的人匆匆往這邊來,像是要來找林晚或者外婆核實情況。
不行!必須扭轉局面!
他眼珠一轉,立刻換上一副焦急擔憂的表情迎上去:“民警同志!是不是晚晚那孩子又出事了?哎喲我就知道!那孩子這里……”他指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清醒!老是胡說八道,還自殘!”
就在這時,得到消息的廢品站光頭老板也怒氣沖沖地趕了過來,手里揮舞著一個沾滿污泥的塑料卡片:“警察同志!你們來得正好!看看!這是不是那瘋丫頭的東西?!昨天她偷摸進我站里偷東西!被我抓個正著!這肯定是她逃跑時掉的!”
那赫然是林晚的學生證!上面還沾著昨天她小腿動脈破裂時噴濺上的血跡!
張德貴一看,簡直是天助我也!
他猛地搶過那張學生證,像是看到了無比痛心的證據,舉到民警面前,聲音瞬間帶上了哭腔,捶胸頓足:
“看看!看看?。∵@血!就是她自己弄的!昨天就拿圓規(guī)扎自己手!今天不知道又怎么折騰了!她就是用自殘來逼我承認那些莫須有的事??!”
說著,他猛地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處陳舊的、確實像是咬傷的疤痕(那是他以前偷東西被看門狗咬的),聲淚俱下地控訴:
“這就是證據!前幾天她偷周婆婆的存折,我好心勸她,她撲上來就咬我!下死口啊民警同志!這孩子瘋了!真的瘋了!她的話不能信??!”
真假傷痕混合!血淋淋的學生證!苦肉計加上“目擊證人”廢品站老板!
剛剛還被“女童尸骨”震撼的民警和圍觀群眾,瞬間又陷入了巨大的迷惑和懷疑之中。
張德貴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局勢,再次被他攪渾!
水越渾,他才越好摸魚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