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的寒意從我胸口擴散到四肢百骸,像有人往血管里注入了液氮。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皮膚表面凝結(jié)出細小的冰晶,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別怕~"她的聲音直接在我腦子里響起,"只是暫時借用你的陽氣~"
我張嘴想說話,呼出的卻是白霧。
電梯里的上班族紛紛避開我,有個穿短裙的姑娘甚至打了個噴嚏:"空調(diào)壞了嗎?"
頂樓天臺門鎖著,保安正在旁邊抽煙。
我正發(fā)愁怎么上去,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射出一道冰錐般的寒氣。保安猛地哆嗦,煙頭掉在地上:"怎么突然這么冷..."說著就搓著手往樓下跑。
"鹿鹿!"我在心里怒吼,"別隨便控制我身體!"
她咯咯笑起來,我的左手自動摸出保安掉的門卡刷開了天臺門。這種體驗太詭異了——明明意識清醒,身體卻像被托管了。
林小媛站在天臺邊緣,圓眼鏡反射著晨光。她背對著我們,校服裙擺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像只隨時會墜落的蝴蝶。
"林同學(xué)!"我(或者說鹿鹿操控的我)喊道,"這里風(fēng)景不錯???"
她緩緩轉(zhuǎn)身——我胃里一陣翻騰。她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鯊魚般的鋸齒狀牙齒,舌頭像蛇信子一樣分叉。
"吳...迪..."聲音像是幾十個人同時在說話,"來...加入...我們..."
我的右手自動結(jié)了個奇怪的手印:"就這?老和尚的咒術(shù)退步了啊。"
林小媛(?)突然暴起,以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撲來。我的身體輕盈后跳,同時從口袋里摸出個東西——是公司茶水間的方糖。
"看招!"鹿鹿操控著我的手腕一抖,方糖精準(zhǔn)射進林小媛張大的嘴里。
恐怖的一幕發(fā)生了:林小媛像被按了暫停鍵,定格在半空。她痛苦地抓撓喉嚨,皮膚下浮現(xiàn)出蛛網(wǎng)般的紅痕——和井口那些紅繩一模一樣。
"甜食克邪祟~"鹿鹿得意地說,"老和尚肯定沒告訴她忌口~"
林小媛摔在地上抽搐,校服撕裂處露出正在消退的紅痕。我蹲下查看,突然被一股力量拽著后領(lǐng)提起來——我的身體又不受控制了。
"小心!"鹿鹿在我腦中尖叫。
一根紅繩從林小媛胸口射出,擦著我臉頰飛過?;鹄崩钡奶郏焓忠幻茄?。
"我的臉!破相了還怎么泡妞!"
鹿鹿冷哼一聲:"再亂看女人,下次劃的就是眼睛~"
我們斗嘴時,林小媛突然睜眼,瞳孔變成了正常的黑色:"吳...吳迪?我這是..."
"醒了?"我(鹿鹿)蹲下來,"記得自己怎么上來的嗎?"
她茫然搖頭,突然捂住嘴:"我嘴里...怎么有血..."
"月經(jīng)逆流。"我(鹿鹿)面不改色,"建議多喝熱水。"
扶林小媛去醫(yī)務(wù)室后,我沖進洗手間照鏡子——右臉多了道五公分長的血痕。更可怕的是,鏡子里我的倒影在詭異地微笑,還沖我眨眨眼。
"鹿鹿!從我身體里出去!"
"不要~"她操控我的倒影說話,"這樣能隨時阻止你撩妹~"
我氣得往鏡子上砸了一拳。疼痛讓我瞬間清醒——等等,我能控制身體了?
"暫時還你~"鹿鹿的聲音恢復(fù)成耳邊細語,"不過我們得快點回四合院..."
"為什么?"
"因為..."她的聲音突然虛弱,"我偷用了你的壽命..."
我腿一軟坐在馬桶上:"什么?!"
"就借了一點點~"她小聲辯解,"大概...三天?"
"你他媽——"
"但救了林小媛三十年陽壽呢!"她急忙補充,"這筆買賣很劃算??!"
我想罵人,卻看見洗手間隔板下滲出黑色液體,慢慢凝結(jié)成鹿鹿的半身。她臉色慘白,裙擺滴下的水珠變成血紅色。
"其實...我撐不住了..."她聲音越來越輕,"需要回井里...休養(yǎng)..."
話音未落,她就化作一灘黑水消失了。我愣在原地,臉上傷口火辣辣地疼。
下班后我直奔四合院。推開西廂房門,發(fā)現(xiàn)床上用血畫著個陣法,中間擺著個紙扎的小人——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心口位置扎著三根針。
"小紅!"我對著廁所方向吼,"這又是什么邪術(shù)?!"
馬桶里傳來咕嚕聲,小紅濕漉漉的腦袋探出來:"鹿鹿做的...說能保護你..."
"往替身娃娃上扎針叫保護?!"
小紅歪著頭:"她把你頭發(fā)和指甲塞進去了...這樣咒術(shù)會轉(zhuǎn)移到娃娃身上..."
我背后發(fā)涼——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替死鬼嗎?
院子里突然陰風(fēng)大作。古井上的紅繩全部繃直,像有什么東西在下面拉扯。我小心翼翼靠近井口,聽見下面?zhèn)鱽砺孤沟目蘼?,還夾雜著另一個更沙啞的聲音在咒罵。
"鹿鹿?"我對著井口喊。
哭聲停了。下一秒,井水劇烈翻騰,一張慘白的臉浮出水面——是兩個鹿鹿的融合體,左半邊臉清秀可人,右半邊腐爛見骨。
"快走..."她艱難地說,"我壓不住她了..."
"她?誰?"
回答我的是一根紅繩,箭一般射向我的喉嚨。我側(cè)身躲開,紅繩拐了個彎刺向我的后背。千鈞一發(fā)之際,井里的鹿鹿尖叫一聲,紅繩軟綿綿地垂落。
"她是...我的怨氣..."井中鹿鹿喘著氣說,"老和尚用我的痛苦修煉...現(xiàn)在反噬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纏著密密麻麻的紅繩,另一端消失在井底深處。每掙扎一下,就有血珠從繩結(jié)處滲出。
"怎么幫你?"
"懷表..."她痛苦地蜷縮,"找到另一半懷表..."
我猛然想起——清風(fēng)寺那半塊懷表掉進井里了。但眼前這口井黑得像是通往地心,水面還漂浮著疑似人骨的東西。
"你確定...要我跳井?"
鹿鹿的右半邊腐臉突然猙獰起來:"下來陪我?。?!"
左半邊臉立刻給了自己一巴掌:"閉嘴!"
我看傻了。井中鹿鹿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我們還沒完全融合..."
正說著,我口袋里的半塊懷表突然發(fā)燙。井水沸騰得更厲害了,水面浮現(xiàn)出畫面:民國時期的清風(fēng)寺,年輕和尚們圍著口井做法事,井里傳來少女的哭喊...
"看到了嗎?"鹿鹿的聲音從井底傳來,"他們把我分成了兩半...善良的封在懷表里,怨氣的鎖在井底..."
畫面切換:一個穿長衫的青年(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偷偷溜進寺廟,把半塊懷表扔進井里...
"那是我...前世?"
"對..."鹿鹿的左眼流下血淚,"你試過救我...但失敗了..."
我頭皮發(fā)麻。這么說我和鹿鹿的孽緣從民國就開始了?難怪只有我能看見她。
井水突然炸開,一根紅繩纏住我的腳踝猛拽。我扒著井沿拼命掙扎,指甲都翻了也沒用。就在要被拖下去的瞬間,懷表里射出一道金光,紅繩"滋啦"一聲冒煙松開了。
我連滾帶爬逃回房間,把衣柜拖過來堵住門。半夜,我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鹿鹿蹲在床頭,正用指甲從我臉上傷口蘸血,往那本死亡筆記上寫字。
"你在干嘛?!"
她嚇得一哆嗦:"就...記個賬..."說著把筆記本藏到身后,"你借我三天壽命,我總得記下來嘛..."
我搶過筆記本,最新一頁寫著我的名字,后面畫了個小愛心,旁邊標(biāo)注:"欠3天,用300年還"。
"三百年?!我骨頭都化成灰了!"
鹿鹿眨眨眼:"我可以把你的骨灰裝進懷表里呀~"
這女鬼的腦回路簡直了。我正要發(fā)火,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魂體像接觸不良的燈泡般閃爍。
"你怎么了?"
"融合不穩(wěn)定..."她虛弱地靠在我肩上,"需要...你的血..."
沒等我反應(yīng),她抓起我手指塞進嘴里。尖銳的疼痛過后,我看見她的魂體凝實了些,右臉的腐肉也開始愈合。
"好喝嗎?"我沒好氣地問。
她舔舔嘴唇:"像...冰鎮(zhèn)可樂~"
天亮前,鹿鹿不得不回到井里。
我站在院中,看著她被紅繩一點點拽回黑暗,突然喊:"我會救你的!"
她最后的表情像是要哭又要笑:"別...再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