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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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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李奇俊經(jīng)眾人推選,當上了成都,綿陽等地新工會的總負責人,繼承陣振軍同志的位置與臨終囑托。

"諸位,龍鳴劍已在榮縣發(fā)動了起義,清政府腐朽不堪,就是個四處漏風的破茅房,我和十七位代表商議三次,決定在九月二十日發(fā)動江油起義,具體計劃每位負責人均有一份文件,請詳細閱讀并通知下級同志?!崩钇婵∩先沃?格外意氣風發(fā),冰霜般不變的臉上也多了點興奮。

簡陋的書房密不透風,眾人一言不發(fā),屏氣凝神地聽著李奇俊的安排。

“梁孝文同志,你負責統(tǒng)領江油機械修理廠工人九十四人直攻江油官府,速度必須快。此后抓捕大小官員,收降守備新軍,待江文圣領兵一至,即合力進攻軍械庫?!?/p>

“江文圣同志,你統(tǒng)領綿陽新軍四營革命派同志七十人,在營中作亂,若能攻克四營指揮所,則威逼營長,收降四營剩余人馬,向官府方向急行軍。若未能攻克,則不作遲疑,迅速撤出,趕往與梁孝文在官府外圍集合,進攻軍械庫?!?/p>

“我負責統(tǒng)領成都新軍八營革命派七十五人,晚于梁孝文同志一個時辰行動,負責在涪江大橋沿線阻擊新軍,掩護各部主力集結江油。”

一口氣講定,李奇俊坐下喝了口茶,含威不露地說:“諸位都是同盟會中的精英,希望能盡全力完成起義任務,有力策應龍鳴劍,王天杰同志,解放四川,乃至全中國?!?/p>

眾人齊齊應答,此會暫且散去,李奇俊單獨找到梁孝文,拍肩道:“同志,你們工人的總體力量不強,但任務是相當艱巨的,這是我的作戰(zhàn)建議,基于你的部眾缺乏系統(tǒng)軍事訓練的問題,請參考一下?!?/p>

梁孝文隨手接過,笑道:“大哥,你放心,俺們工人有的是力量,打不下官府,老子任你處置,絕不得拉稀擺爛(胡亂不認真行事)。”

.............

“師父,有您的信。”魏池魚快步跑進藥房,遞過一封畫有蘭花,竹子的信。

老掌柜剛剛被藥塵迷了的眼看了那信封,頓時亮了起來。

他有些哆嗦地接著信封,反復翻看是否有打開過的痕跡,嘴里還念叨道:“這個小子,這么多年沒給我寄信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鞭D身進藥房了。

魏池魚候在門口,聽見一聲又一聲的驚呼?疑問?嘆息?稱贊?什么人能讓一直泰然自若如洞庭湖水的師父“大驚小怪”的?

“小魚兒,你快過來,幫我把你林叔請來。”老掌柜忽地拍案,招手讓魏池魚進來,順手將信紙塞到了下層藥匣子里。

“是,師父?!蔽撼佤~連忙小跑著找到林叔,就是老掌柜的忘年交好友,也是開中藥鋪的。

“魏大哥,何事找小輩商榷?”林叔看起來十分年輕,不過三十來歲,拱手笑道。

老掌柜面色凝重,讓他坐下,命小童沏了茶。

魏池魚自知其中有玄機,鞠躬退出。

“林老弟,你看這……“

“李兄弟的信!話說他已經(jīng)七八年沒寄信來了吧,您還記得他這獨家信封,真是越老越年輕,記性好過太白金星啊?!?/p>

“我不是請你來打哈哈的,幫我找這些藥材來,越快越好。我這存量不夠。”

“茜草870兩?延胡庫690兩?丹參…....740兩?蒲黃507兩…....這量有點太大了吧。”林叔緊皺起眉毛,輕敲幾下桌面,略帶疑問地說,“看來要有大事發(fā)生了……”

.............

夜深了,龍門山上的狂風,一陣緊一陣地呼嘯著,飛卷初落的葉子,掀動門簾。

李奇俊呷了小口咖啡,繃著臉,望著墻上的時鐘,不安地在房間里來回走著。

其實準備工作是相當順利的,并無半點音訊泄露,趙爾豐把成都新軍主力部調(diào)去鎮(zhèn)壓龍鳴劍,王天杰的起義,成都周邊百余里范圍防備空虛。

還有一個半時辰就要第一波行動了,李奇俊徹夜未眠,干脆在門外散步去了。

“準備動手。”犀浦鎮(zhèn)外,二十幾個鐵路工人埋伏在樹林里,他們的目標是炸斷成都的川漢鐵路線,延緩清政府支援。

工人們借著微弱的月光,一波接一波跑向車軌,那幾個看守士兵早被收買了,現(xiàn)在也加進了撬鐵路道釘?shù)男辛小?/p>

“硝酸甘油拿過來?!?/p>

隨后,幾人猛砸鐵軌,在地下埋好了炸彈,由約定的四人在兩個時辰后引爆。

電報線更不會放過,李奇俊安排數(shù)十人剪斷了成都至江油的全部線路。

李奇俊改裝了線圈,掛在陶瓷瓶上。隨后引爆炸彈,四下飛濺的碎瓷片割斷電報備用線。

遠外的電報局值守人員見電報機迸發(fā)出藍火,嚇得上竄下跳,活像個潑猴。

“六點半了。”梁孝文似乎聽到了春雷般的響聲,盡管是幻覺。

深吸一口氣,他走進江油機械修理廠,九十四個工人已經(jīng)生氣勃勃地站在一起了。

“工人弟兄們,我們翻身的日子到了。讓那些個狗仗人勢的大老爺去死吧!讓那些個禍害我們老百姓的狗官去死吧!讓那些搶我們錢,搶我們地的畜生洋鬼子滾去見他們的狗屁耶穌上帝吧!”梁孝文疾呼道,揮起一面寫滿血字的大旗。

赫然是“工人萬歲,農(nóng)民萬歲,全天下老百姓萬歲,殺狗官,殺洋人,殺滿人,恢復中華”。

梁孝文用袖子一抹熱淚,那是陳振軍臨終前寫的,就放在辦公桌上。

“擁護梁先生!兄弟伙,行動!”工人們高聲呼喊著,分成幾組向官府開進了。

“八點半?!崩钇婵№斨鴩樔说暮谘廴?帶著幾個同志等在新軍八營營地門外。

這一批新軍的滲透最為成功,幾乎70%以上的人都加入了同盟會。

李俊軍緊走兩步,握住迎面走來的八營營長的手,有些激動地說:“同志,軍營內(nèi)情況如何”

“報告李先生,軍營已被同盟會接管,非革命黨的士兵已被假托借口調(diào)往他處,目前集合七十五名戰(zhàn)士,接受您的指揮?!睜I長回答道,遞過一桿步槍。

李俊俊將其背在背上,嚴肅地號令道:“所有人,往涪江大橋方向前進。今日任務緊張,務必集中精力,現(xiàn)在出發(fā)!”

.............

濃霧裹著涪江潮氣漫過江油城墻,梁孝文引著十來個穿著新軍軍裝的工人在距官府兩百多米的青石街里。

“我們是第一批進攻的,要打出氣勢來,雖然說只有十幾個人,也莫叫這些狗官看不起我們?!绷盒⑽囊贿吔o眾人打氣,一邊在青磚上寫進攻計劃,”主力是雷師傅在帶,到宮府西北角,有一大糞坑,一般莫得啥子人去,而且墻爛得跟稀泥巴一樣,可以硬拼,我們在正面牽制?!?/p>

言罷,王二哥看了眼手表,提示到:“七點了,撞墻?!?/p>

幾個人開始操作撞墻的枕木,上面裹著濕棉被。

轟———轟———轟———

梁孝文絲毫不亂,帶著十個人排成整齊隊列,氣勢不凡地向官府開進。

不出所料,起碼二十個官兵警惕地在門口張望,過路的民眾也慢下了腳步。

“你們哪個衙門的?”

官兵頭子話音剛落,梁孝文大吼道:“炸!”

幾十個用陶瓷罐裝著的烈性炸彈冰雹般落入官兵陣中。

里面摻雜著不少石灰粉,那些官兵還來不及摸槍,便被迷了雙眼,身上到處是瓷片的劃傷,擦傷。

慘叫聲響徹云霄,不少平民不及躲閃,也中了招,尖叫著逃出這條街,街上頓時沒了半個閑人的影子。

“殺!”梁孝文一馬當先,左手揮扳手,右手掄斧子,見人就砍,宛若天殺星下凡。

石灰還未散去,但機會稍縱即逝,十個工人也沖入官兵陣中廝殺。

即便找不著敵軍也得砍,但凡是個人。這是梁孝文的“瘋狗戰(zhàn)術”,選出的十人都也甘愿赴死,只求吸引火力,所以在混亂中砍到自己人也不是大礙,反正衣服沒什么兩樣。

“撒,撤回府內(nèi)!”那頭目拖著一條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腿,單腳向門的方向跳。

石灰散去了,地上躺著十來個面目全非的人,七個工人默契地相視一眼,分散開沖了上去。

“哼,想給老子跑了!”梁孝文飛身一撲,撞向門中那官兵的腰,硬生生卡住了大門。

“狗日的,去死!”那兵惱了,想摸槍,卻發(fā)現(xiàn)槍早滾到一邊,便去卡梁孝文的脖子。

梁孝文側身一肘,頂在眼窩處,又用膝蓋猛打那人胸部,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

一個狡猾的敵人,看見機會,躲過工人的斧子,撿起石頭,砸中梁孝文的背。

“哎……你給老子……”梁孝文剛起身,便被強摁倒在地,左手撐著,忽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剛到嘴邊的臟話也被迫吞進肚子。

想起來反擊,卻發(fā)現(xiàn)左手臂無力地垂在一旁,是骨折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官兵開槍了,工人們接連倒下,又掙扎地往敵人身上撲。

“梁先生,梁先生,快走!”王二哥兩拳打倒壓在他身上的官兵,把梁孝文攙扶起來。

“快上!快上!一個也不準放走!”官兵頭子方才被一個工人的扳手砸了頭,滿面是血,大吼道。

惡戰(zhàn)一會,只剩四個工人了,掩護著梁孝文邊戰(zhàn)邊退,向青石街方向去。

又一個頭子領著十來個兵在后面窮追不舍,子彈“嗖嗖嗖”地在耳邊劃過。

“哎喲!”“哎喲!”

“哪來的黃豆米米?”

“給老子整絆到嘮!”

撲通——撲通——

“沖啊!”幾十個工人忽然殺出,手上赫然是新軍的步槍。梁孝文單手叉在腰間,分開雙腳,踏在地上,臉上露出冷笑,蔑視著步步后退的官兵。

“雷師傅他們看來已經(jīng)得手了!”王二哥興奮地揮著拳頭。

抬頭一看,南宮澤正露出半個腦袋,在旁邊樓上,手里還提著兩個“篩篩”(裝黃豆,花生等糧食晾曬時用),跳著跑下來。

“好小子,腦子好用!”梁孝文由衷豎起大拇指,又馬上轉變神色,嚴肅地說:“你這會往涪江大橋趕,到的時候李奇俊應該跟支援的新軍交上火了,你讓他們撐一會就撤,告訴李奇俊,官府已經(jīng)拿下了。注意安全!快去!”

南宮澤應了一聲,飛也似的跑遠了。

“弟兄們,我們走,燒了這狗官的地方!”梁孝文揮起右臂,又走到了隊伍最前方,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踏進了官府的大門。

朱漆大門泄出一縷鐵銹混合劣質(zhì)檀香的怪味,庭內(nèi)有幾株枯朽的老槐樹歪斜立著。

大堂內(nèi)光線黯淡如黃昏,“明鏡高懸”的匾額掛在木檐下,地上鋪的也是上好的青磚。

“明鏡高懸?”梁孝文饒有興致地看著,“王二哥,幫我摘下來看看?!?/p>

匾額剛放在地上,梁孝文猛劈一腳,將其打成兩半,抓起半截匾額便來尋縣太爺。卻正巧瞧見書房的桌上擺著筆墨紙硯。

“好好好,老子今天也當回草包子詩人?!绷盒⑽膿崞叫?提起毛筆,即興便作下一首寫得橫七豎八,東歪西倒的七律,正是:

草民莽夫又何妨?挺起脊背當柱梁。

紫府金輿草木作,匹夫火怒皆燃光。

朱轓高門刀下鬼,管你汲黯還龔黃。

休說五道天雷滅,今日俺敢誅上蒼。

——《狂》(作者原創(chuàng))

“梁先生,官府被全面控制了!”雷師傅跑進書房,激動地說。

“好!”梁孝文從衣服里取出同盟會的大旗和陳振軍的血書,一步一步向官府的最高樓頂上走去。


更新時間:2025-08-22 05: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