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楚一凡和楚岳隨著王家車隊揚起的塵土消失在村口土路的盡頭,楚家村的日子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按下了快放鍵。
日升月落,寒來暑往,轉眼便是大半年光景。
在這大半年的光景里,楚休的生活,也在這緩慢流淌的時光里,養(yǎng)成了每日生活規(guī)律。
每日天光微亮,他便起身,幫父親楚利侍弄那幾畝薄田,鋤草、澆水,或是修繕一下被風雨侵蝕的籬笆。
汗水浸透粗布短褂,在日頭下曝曬出咸澀的味道,這是屬于農(nóng)家少年的淳樸味道。劈柴的活計也并未完全放下,院子里那堆早已高過院墻的柴垛旁,偶爾會添上幾根切口光滑如鏡的新柴,那是他“劈砍”技能達到lv12后,力量與精準掌控的自然流露,只需隨手一揮,碗口粗的青岡木便應聲而開。
母親趙琳看在眼里,憂心之余也多了幾分欣慰,兒子力氣漸漲,這個總歸是好的。
午后,當蟬鳴聒噪得最盛時,楚休便會尋一處院角的陰涼,或是那張缺腿的木桌旁坐下。手中捏著一根堅韌的樹枝,他的目光,始終落在墻角啄食的蘆花雞、屋檐下結網(wǎng)的蜘蛛、又或是風中搖曳的一株狗尾巴草上。
然后,便是落筆。
動作早已不復當初的生澀,手腕穩(wěn)定,目光專注,樹枝劃過地面,線條流暢而精準。一只昂首挺胸的雄雞,幾筆勾勒便躍然“紙”上,眼神銳利,羽毛蓬松的質感呼之欲出;一只振翅欲飛的麻雀,仿佛下一刻就要掙脫束縛,直沖云霄。
lv8的繪畫技能,賦予了他遠超常人的觀察力與手眼協(xié)調(diào)能力,所見之物,皆可分毫不差地復刻。
【專注行為:繪畫(臨?。?/p>
【「繪畫」lv8:熟練度 11/800】
【「繪畫」lv8:熟練度 21/800】
……
熟練度以恒定的速度增長著,每一次落筆,只要足夠專注,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便會如約而至。
然而,這增長也如同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每日熟練度上限100點。無論他畫得再快、再多、再專注,一旦達到這個數(shù)字,腦海中的提示音便徹底沉寂,仿佛系統(tǒng)也進入了休眠。
起初,楚休不甘心。
他嘗試過雕刻木塊,試圖觸發(fā)“雕刻”技能;嘗試過在院子里快速奔跑,希望能生成“疾行”;甚至嘗試過閉目冥想,希冀能捕捉到“內(nèi)視”或“吐納”的契機。
然而,無論他如何專注,如何變換行為,系統(tǒng)面板上,“當前固化技能”一欄,始終只有孤零零的兩個:「劈砍」lv12 和 「繪畫」lv8。
那冰冷的“隨機生成”四個字,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努力,在這里似乎失去了意義。
幾次三番的嘗試無果后,一股疲憊感和無力感席卷了楚休。不是身體的勞累,而是精神上的倦怠。
前世身為程序員,他習慣了邏輯、規(guī)則和可控的努力,而眼前這個系統(tǒng),其核心機制卻充滿了不可預測的隨機性,這讓他感到一種深沉的無力。
“淦??!我當初為什么要加個隨機設定……”楚休心中嘆息一聲,將手中刻了一半的木塊隨手丟進柴堆。
他看著頭頂湛藍的天空,幾縷白云慢悠悠地飄過,遠處傳來幾聲悠長的牛哞??諝饫飶浡嗤?、草木和淡淡炊煙的味道。
既然無法掌控,那便……擺爛吧。
他不再執(zhí)著于探索新技能。
每日劈柴、畫畫,將熟練度刷滿100點后,剩余的時間,便成了真正的閑暇。他會幫母親趙琳晾曬干菜,聽她絮叨著村里東家長西家短;會看著弟弟楚木在泥地里追逐蜻蜓,偶爾指點他畫上兩筆歪歪扭扭的小雞;會坐在門檻上,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發(fā)呆,任由思緒漫無目的地飄蕩。
這種近乎“無所事事”的狀態(tài),在楚家村其他人眼中,卻有了另一番解讀。
“看,楚利家那小子,又在發(fā)呆了?!?/p>
“唉,可惜了。去年王家陳隊長還說他是好苗子呢,一場大病,怕是連心氣兒都病沒了。”
“可不是嘛,以前還見他去后山練拳,現(xiàn)在?整天不是蹲著畫畫,就是坐著發(fā)呆,跟丟了魂似的?!?/p>
“畫畫能當飯吃?莊稼人,還是得有力氣,能干活才行。我看他啊,是讓陳隊長那話給說‘死’了心?!?/p>
“楚利兩口子也是愁,老大這樣子,以后可怎么娶媳婦兒……”
閑言碎語如同夏日的蚊蠅,嗡嗡地繞著楚家那低矮的院墻。楚利和趙琳偶爾聽到,黝黑的臉上便添上幾分愁苦的神色。
他們看著大兒子,眼神復雜,兒子力氣是還在,劈柴利索,農(nóng)活也不偷懶,可這整日里畫畫、發(fā)呆,與村里其他同齡少年格格不入的樣子,實在讓他們憂心忡忡。
楚休卻是對此充耳不聞。
他像一潭深水,表面平靜無波,內(nèi)里卻自有溝壑。
劈砍lv12帶來的力量感蟄伏在筋骨之中,繪畫lv8賦予的敏銳觀察力沉淀在眼底。他只是將所有的鋒芒,都收斂在了那副“大病初愈、心氣消沉”的表象之下。
冬雪消融,春風又綠“江南岸”!額額...是綠了楚家村的山野。
田埂上冒出嫩綠的草芽,河邊的柳樹抽出了新枝。當?shù)谝宦曄s鳴撕破初夏的寧靜,空氣里開始彌漫起燥熱的氣息時,楚利和趙琳終于坐不住了。
晚飯時,照樣的稀粥寡淡,桌上只有一碟咸菜和幾個雜糧餅子。
楚利放下碗,吧嗒著旱煙,煙霧繚繞中,他黝黑的臉龐顯得格外凝重。趙琳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安靜喝粥的大兒子,終于忍不住開口。
“他爹,休兒……過了這個夏天,就滿十五了。”趙琳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按村里的規(guī)矩,十六就該……該商議成家的事了。”
楚利重重地“嗯”了一聲,煙鍋在桌角磕了磕,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他抬起眼,目光落在楚休身上:“休兒,你娘說得對。眼瞅著就是大人了,不能總這么……這么在家里閑著?!?/p>
楚休端著碗的手頓了頓,抬起眼,臉上是慣常的平靜,甚至帶著點原主特有的木訥:“爹,娘,我……我能干活。”
“干活是干活,可光會種地、劈柴,能有多大出息?”楚利嘆了口氣,“咱家這家境,你也知道。我和你娘尋思著,送你去鎮(zhèn)上,學門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