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雷在天際滾過,帶著一股天塌地陷的威壓。
密林里死寂一片,連蟲鳴都停了。
那道刺目的青銅光華從姬玄胸口透出,將他身后老松的影子投射得張牙舞爪。
光華中,那頂天立地的虛影愈發(fā)凝實(shí),巨斧的輪廓壓得空氣都開始扭曲。
李云鶴臉上的狂笑凝固了。
他死死盯著那道虛影,眼里的血絲虬結(jié),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不是恐懼,而是極致的興奮。
“來了…來了!天道的劫罰!”
他高舉玉簡,幽藍(lán)的光芒暴漲,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
“姬玄!你這洪荒余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的村子,你的親人,都要為你陪葬!”
話音剛落,村子的方向傳來驚慌的呼喊。
“天怎么亮了?”
“打雷了!要下雨了,快收東西!”
姬瑤帶著哭腔的尖叫刺破夜空:“哥——!”
姬玄的心臟被這聲呼喊攥緊。
他胸口的盤古印燙得他幾乎要跪倒在地,識海中的巨影正發(fā)出無聲的咆哮,想要掙脫束縛,迎上那蒼穹之上的威壓。
但他不能。
李云鶴的圈套,就是逼他動用盤古印,用這股力量作為信標(biāo),引來天雷,將整個村子夷為平地。
他強(qiáng)行壓下那股毀天滅地的沖動,骨骼中傳來被強(qiáng)行扭斷般的劇痛,一口血涌上喉頭,又被他生生咽下。
腥甜的味道在舌根蔓延。
“想用我做引子?”姬玄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你還不夠格?!?/p>
他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只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貼著地面,悄無聲息地?fù)淞顺鋈ァ?/p>
短刀的寒芒在幽藍(lán)的光暈中一閃而逝。
“找死!”
李云鶴獰笑,催動玉簡。
那條藍(lán)光凝成的光蛇脫離玉簡,毒牙畢露,閃電般咬向姬玄的面門。
姬玄不閃不避,左手從腰間抽出另一把剝皮小刀,精準(zhǔn)地?cái)S向光蛇的七寸。
光蛇吃痛潰散,化作漫天藍(lán)色光點(diǎn)。
借著這一瞬的空隙,姬玄已經(jīng)欺近李云鶴身前三尺。
“老東西,你的戲該收場了?!?/p>
“晚了!”李云鶴狀若瘋魔,將所有靈氣灌入玉簡,“劫雷已成,誰也跑不掉!”
天空之上,烏云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旋渦,旋渦中心,一道銀白色的雷光正在醞釀,那毀滅性的氣息讓整個山林都簌簌發(fā)抖。
“玄子!”
李叔提著柴刀從林子另一側(cè)沖了出來,身后跟著滿臉煞白的阿虎。
“別過來!”姬玄暴喝。
他盯著李云鶴手里的玉簡,那才是引動天雷的根源。
只要?dú)Я怂?,或者?/p>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識海中炸開。
吞噬!
盤古印不僅能鎮(zhèn)壓,更能吞噬萬物靈氣,以鑄己身。
趙霸天的靈氣可以,這玉簡的力量,自然也可以!
李云鶴見他沖來,不退反進(jìn),竟用自己的胸膛迎向姬玄的短刀。
他算準(zhǔn)了,只要拖住姬玄一息,天雷落下,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可他沒算到,姬玄的目標(biāo)根本不是他的命。
在短刀即將刺入李云鶴胸膛的剎那,姬玄手腕一翻,刀鋒偏轉(zhuǎn),右手五指成爪,閃電般抓向那塊幽藍(lán)的玉簡。
“你敢!”李云鶴目眥欲裂。
姬玄的手掌與玉簡接觸的瞬間,一股冰涼暴戾的力量順著掌心涌入。
他低吼一聲,胸口的盤古印紋路瘋狂旋轉(zhuǎn)起來。
“吞!”
原本幽藍(lán)的玉簡光芒急劇黯淡,無數(shù)道細(xì)若發(fā)絲的藍(lán)色光線被強(qiáng)行從玉簡中抽出,盡數(shù)沒入姬玄掌心的印紋。
李云鶴只覺得手上一空,與天雷之間的那絲感應(yīng),竟被硬生生切斷了。
“不——!”
他發(fā)出絕望的嘶吼。
天空中的雷云旋渦失去了目標(biāo),開始狂躁地翻涌,那道已經(jīng)成型的銀白雷光,像是失去了韁繩的兇獸,鎖定了地面上唯一還殘留著那股氣息的源頭——李云鶴本人。
“不…不該是這樣的……”
李云鶴癱軟在地,呆呆地望著天空。
姬玄將已經(jīng)變得灰白、布滿裂紋的玉簡隨手一扔,踉蹌著后退,胸口劇烈起伏。
強(qiáng)行吞噬這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讓他的經(jīng)脈像被烈火灼燒過,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下一刻。
一道銀白色的光柱從天而降,沒有雷鳴,只有一片死寂的白。
光柱精準(zhǔn)地落在李云鶴身上。
老村長連慘叫都沒能發(fā)出一聲,就在那純粹的毀滅之力中化為飛灰。
白光散去。
密林中只留下一個焦黑的人形印記,以及一股濃重的焦糊味。
風(fēng)重新開始流動。
村子里的喧鬧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茫然。
“哥!”
姬瑤連鞋都沒穿,赤著腳跑過來,一頭扎進(jìn)姬玄懷里,放聲大哭。
姬玄伸手抱住她,才發(fā)覺自己的手臂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盤古印的力量再次潮水般退去,極致的虛弱感席卷全身。
他眼前一黑,單膝跪了下去。
“玄子!”
李叔和阿虎沖過來,一左一右架住他。
阿虎看著地上那片焦黑的印記,又看看姬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村里的人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圍了過來。
他們看著面色慘白、嘴角掛著血跡的少年,又看看地上那恐怖的痕跡和空氣中揮之不散的焦糊味,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懼和疏遠(yuǎn)。
他殺了村長。
用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
姬玄沒有去看那些復(fù)雜的表情。
他扶著姬瑤,在李叔和阿虎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回那亮著昏黃燈光的小屋。
今夜,無人再能安眠。
天道已至,而他,也再無法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