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墜落門檻的剎那,藍線蜿蜒而上,青銅門內傳出的劍鳴尚未消盡,葉孤寒已覺右臂經脈如被細針攢刺。焦黑的皮肉裂開新口,毒血滲出未凝,便被門檻吸入,化作門紋上又一道幽光。他左掌緊貼心口,冰絲微震,殘余劍氣在丹田邊緣游走,勉強攔住噬靈散繼續(xù)蔓延。
密室無光,卻有寒氣自四壁滲出,貼膚而行,似無數細刃刮過經絡。他未動,指尖扣住玉佩邊緣,那微溫自掌心擴散,壓下耳畔低語——“封劍者,先封心”。他咬牙,舌尖抵住上顎,痛意入腦,神識稍清。
冰魄古劍橫于膝前,劍身輕顫,卻不再如先前那般靈銳。他知劍靈已疲,不敢再強行催動。右掌廢,左臂尚可運力。他閉目,回憶寒潭深處自刺心口那一瞬——冰封三寸,非為斷脈,而是凝滯亂流。此刻毒侵經脈,若一味封堵,終將自潰。唯有反其道而行:凝。
他以劍意為引,將體內暴亂寒氣與殘毒盡數逼向丹田。氣海翻涌,金丹虛影搖晃,幾乎潰散。他不動,左掌引冰絲貫入劍脊,借劍身共鳴穩(wěn)住核心。寒氣壓縮,毒質凝結,一點極寒霜核在丹田成形,藍光內斂,如深潭寒星。
后頸忽有刺痛,似冰針入膚。他未理會,只覺皮膚微緊,似有紋路浮現。那痛轉瞬即逝,如刻冰入骨,又悄然隱沒。
霜核既成,他緩緩吐息,左掌離劍,指尖輕撫右臂焦黑處。血仍在滲,毒未清盡。他將玉佩貼于丹田,與冰魄古劍氣息相接。玉光微閃,劍身輕鳴,一道微弱劍氣自劍尖溢出,順經脈回流。
他引此氣化為霜絲,極細如發(fā),自膻中穴起,沿十二正經游走。每過一穴,霜絲凝滯,化作一朵微小冰蓮,將殘毒封存其中。冰蓮成列,如星點綴經絡,最終匯聚膻中。
行至心脈交匯處,他忽覺異樣。那朵封毒冰蓮,紋路竟與劍傀胸前“守”字古篆隱隱相合。他一怔,未及細察,密室深處金屬震顫再起,節(jié)奏急促,似機關運轉。
他抬眼,青銅門仍敞,門外空寂。可就在視線掃過門側石壁時,一道身影已立于陰影之中。
劍傀雙目幽光轉赤,斷劍斜指地面,肩甲微動,似有熔巖紋路在關節(jié)處一閃而逝。它未語,一步踏出,地面微震,劍鋒橫斬,帶起一道赤金色弧光。
葉孤寒左臂撐地后撤,動作滯澀。右掌焦黑,無法發(fā)力, лишь левая рука——他心頭一緊,催動剛凝成的霜絲自經脈噴出,在身前結成冰網。
赤金劍氣撞上冰網,瞬息炸裂。冰晶四濺,寒氣彌漫,葉孤寒借勢后退三步,背靠石壁。冰魄古劍自動飛出,懸于胸前,劍尖微顫,發(fā)出清越劍鳴。
劍傀一擊未中,未追,反而退半步,斷劍垂地。它雙目赤光微閃,似在判斷敵勢。片刻,右臂抬起,劍柄翻轉,一道符紋自劍脊浮現——細密如蛛網,筆勢陰柔,非謝無涯所傳劍帖風格。
葉孤寒瞳孔微縮。那紋路,他曾在縹緲宗弟子的法器上見過。
劍傀再動,這一次,劍招暴烈如錘擊,每一斬皆帶熔巖余燼,關節(jié)處青黑金屬因高溫泛出暗紅。葉孤寒以左臂引劍氣凝冰成刺,反手擲出,卻被一劍震碎。他退至密室中央,冰魄古劍回旋護體,劍氣在周身形成薄霜屏障。
劍傀攻勢驟停,雙目赤光微閃,似有遲疑。它低頭,望向自己持劍之手,肩甲忽有裂響。一塊青黑鐵片崩落,露出內嵌的一截鐵鏈殘片——熔巖澆鑄,鏈端刻有半個“鐵”字,筆鋒剛硬,如鍛錘鑿就。
葉孤寒目光一凝。
那字,與周鐵腰間錘柄銘文同源。
劍傀似覺不妥,猛然抬手,斷劍橫掃,欲將鐵鏈重新掩入肩甲。可就在動作完成前,葉孤寒已引動丹田霜核,劍氣自膻中穴噴涌而出,凝成一道弧形霜刃,直斬其右臂。
劍傀側身避讓,霜刃擦過肩甲,將殘鏈徹底削斷。鐵鏈墜地,發(fā)出沉悶聲響,余溫未散。
它雙目赤光驟暗,后退一步,立于門側陰影,不再進攻。斷劍垂地,劍尖輕顫,似有掙扎。
葉孤寒未追,只將冰魄古劍收回身前,左掌貼于丹田,引導霜絲繼續(xù)游走經絡。冰蓮一朵朵碎裂,毒質被徹底剝離,匯入霜核。他閉目,內視經脈,見十二真經如冰河重鑄,寒毒盡除,唯右臂焦黑未復。
他緩緩起身,左腳踏前一步。
劍傀未動,雙目幽光微閃,似有波動。
“你為何攻我?”他開口,聲音低啞。
劍傀沉默片刻,金屬喉間發(fā)出摩擦之聲:“血入機關,令啟。”
“何令?”
“守者,亦可破?!?/p>
“誰令你破?”
劍傀雙目赤光一閃,斷劍忽抬,劍尖指向葉孤寒懷中玉佩:“持玉者,非唯一?!?/p>
葉孤寒左手微緊,玉佩仍在懷中,微溫未散。
“還有誰?”
劍傀未答,右臂關節(jié)忽有熔巖紋路暴漲,整條手臂泛出赤紅。它低吼一聲,斷劍橫掃,劍氣裹挾高溫,逼得葉孤寒后退??删驮趧︿h即將觸及之時,它動作驟停,雙目赤光如風中殘燭,忽明忽暗。
“……鐵鏈……已斷……”它聲如銹鐵摩擦,“我……非……全然……受控……”
葉孤寒未動,只將冰魄古劍橫于身前。
“你記得謝無涯?”
劍傀雙目幽光微顫,似有波動:“主人……最后一劍……斬向執(zhí)念……你答對了?!?/p>
“那你為何攻我?”
“血入機關……令啟……非我本愿……然……令不可違……”
它緩緩垂下斷劍,右臂熔巖紋路漸退:“若你再入……深處……必遇……另一守者……它……無我之靈……唯殺……”
葉孤寒皺眉:“何為深處?”
劍傀未答,雙目赤光忽滅,轉為微藍。它后退一步,立于門側,如最初那般靜立不動。
他未再問,只將左掌覆于后頸。指尖觸到那處新紋,冰涼如刻,輪廓隱約成羽狀。他知,此乃金丹三重天覺醒之兆。
他抬步,欲繞過劍傀,再入長道。
可就在他抬腳之際,劍傀忽道:“持玉者……方可通行……然……玉非唯一信物?!?/p>
他頓步。
“另一信物……在煉器者手中。”
他回頭,望向那半截熔巖鐵鏈。
鏈端“鐵”字,筆鋒如錘鑿,力透金屬。
他彎腰,拾起鐵鏈殘片。
入手滾燙,似有余火未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