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寒風(fēng)裹挾著砂礫抽打在城墻上,發(fā)出鬼哭般的嗚咽。
楚摯蕭站在破敗的城樓上,鐵甲上凝結(jié)著冰霜。
他望著城外荒蕪的戈壁,終于明白為何朝中武將視北境為鬼門關(guān)。
“侯爺,該用膳了?!?/p>
親兵捧著個缺口的陶碗,里面飄著幾片菜葉。
楚摯蕭接過碗,指尖觸到冰涼的陶壁:
“將士們都是吃這個?”
親兵低頭不敢答話。
遠處傳來孩童啼哭,幾個面黃肌瘦的婦人正用石臼搗碎草根。
城下突然騷動。一隊騎兵拖血而歸,馬背上橫著三具尸體。
“又是胡人斥候?”
楚摯蕭摔了碗,瓷片在凍土上炸開。
為首的校尉滾鞍下馬,鎧甲上插著半截斷箭:
“稟侯爺,胡人又在三十里外集結(jié)......”
話音未落,城門處傳來凄厲慘叫。
楚摯蕭拔刀躍下城樓,卻見幾個胡人騎兵正在劫掠糧車,老糧官被長矛釘在門板上,腸子流了一地。
“找死!”
楚摯蕭刀光如練,兩顆胡人頭顱沖天而起。
剩余騎兵怪叫著逃竄,卻在城門口被一柄長劍貫穿咽喉。
沈嵐白衣染血,劍尖滴落一串血珠:
“侯爺,北境的胡人就像沙鼠,殺不完的?!?/p>
當(dāng)夜,楚摯蕭踩著咯吱作響的冰碴巡視營房。
破敗的帳篷里,傷兵們裹著發(fā)霉的棉絮,斷腿的老兵正用匕首剜著凍瘡。
“軍餉呢?藥材呢?”
楚摯蕭踹開軍需官的房門。
油燈下,軍需官正往嘴里塞著燒雞,滿嘴流油:
“侯爺明鑒,朝廷三年沒發(fā)餉了......”
刀光閃過,燒雞連著軍需官兩根手指一起落地。
“明日午時前,我要看到所有貪墨的軍餉?!?/p>
楚摯蕭將染血的刀拍在桌上:
“少一兩,這就是你的下場。”
次日黎明,楚摯蕭登上了點將臺。
臺下站著面有菜色的邊軍,更遠處是扶老攜幼的百姓。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
楚摯蕭解下佩刀插在臺上:
“又一個來鍍金的侯爺,待不了三個月就會逃回京城?!?/p>
寒風(fēng)卷起他破碎的披風(fēng),露出內(nèi)襯里密密麻麻的補丁。
“七日前我到任時,帶著二十車糧餉?!?/p>
楚摯蕭突然掀開身旁的麻布,露出堆積如山的糧袋:
“現(xiàn)在,它們屬于北境所有將士和百姓!”
人群騷動起來,幾個老者開始抹眼淚。
“但這不夠?!?/p>
楚摯蕭拔出佩刀劃破手掌,鮮血滴在凍土上滋滋作響:
“今日我楚摯蕭立誓,此生不離北境,不讓胡人跨過長城一步!若違此誓,猶如此箭!”
他反手折斷箭矢,碎木屑紛紛揚揚飄向人群。
沈嵐站在人群最后,藥箱上落了幾片雪花。
她看見那個曾經(jīng)在京城錦衣玉食的侯爺,此刻正親手為老卒包扎凍傷的手腳。
當(dāng)夜,楚摯蕭的帥帳里堆滿了東西。
半袋發(fā)霉的粟米、磨得發(fā)亮的獵刀、褪色的平安符。這是百姓們能拿出的最珍貴的禮物。
“侯爺!”
親兵慌張跑來:
“胡人主力距城不足十里!”
楚摯蕭系緊鎧甲,忽然看見案幾上多了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
碗底壓著張字條:
“風(fēng)寒藥,趁熱喝。――沈嵐”
城外,火把如繁星般迫近。
楚摯蕭仰頭灌下藥湯,苦得皺眉。
就像這北境的日子,苦得讓人清醒。
“開城門?!?/p>
他翻身上馬,長刀映著月光:
“今夜,該讓胡人嘗嘗邊軍的怒火了?!?/p>
鐵騎沖出城門的那一刻,楚摯蕭聽見城頭傳來清越的琴聲。
沈嵐一襲白衣坐在箭樓上,膝上橫著古琴,彈的正是《破陣樂》。
刀光與琴聲交織在血色月夜下,一個新的傳說正在北境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