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艙在亞空間跳躍時產(chǎn)生的共振讓凱嘔吐不止。萊娜把最后一支鎮(zhèn)定劑塞進他手里，黑芯片眼睛映著舷窗外扭曲的星光 —— 他們正在穿越 "死寂星域" 的邊界，這里的空間亂流會撕碎常規(guī)導航信號，卻能讓星靈意識產(chǎn)生特殊共鳴。
"巴克的機甲信號消失了。" 萊娜調(diào)出全息星圖，指尖劃過代表數(shù)據(jù)中心的紅點，那里已經(jīng)變成一片能量廢墟，"但他發(fā)送的加密數(shù)據(jù)包正在自動解碼，里面有諾斯特拉的 ' 意識同化 ' 名單，內(nèi)環(huán)至少有七個議員已經(jīng)被替換成晶體載體。"
凱的后頸突然泛起灼熱。冷卻的晶體重新變得滾燙，在襯衫下勾勒出跳動的光斑。他抓過萊娜的戰(zhàn)術(shù)平板，晶體的光芒投射出立體影像：無數(shù)灰紫色絲線從死寂星域第三顆行星延伸至星環(huán)聯(lián)邦各處，像蛛網(wǎng)般纏繞著每個殖民星的記憶網(wǎng)絡。
"星靈意識在繪制諾斯特拉的晶體傳輸路線。" 凱的瞳孔因震驚而放大，那些絲線的交匯點正是內(nèi)環(huán)最豪華的記憶博物館，"他們不是在收集記憶，是在用星靈碎片編織覆蓋整個聯(lián)邦的意識網(wǎng)絡。"
逃生艙突然劇烈震顫。警報器顯示有三艘諾斯特拉護衛(wèi)艦正在躍遷鎖定，艦首的能量炮管閃爍著不祥的紅光。萊娜扯下座椅后的救生包，里面露出改裝過的記憶干擾彈："這些能暫時屏蔽晶體信號，但我們必須在十分鐘內(nèi)迫降。"
行星大氣層摩擦產(chǎn)生的火焰包裹著逃生艙。凱透過舷窗看見地表的景象 —— 無數(shù)金屬殘骸從赤道向兩極延伸，像是被巨人撕碎的飛船外殼，在暗紅色的陽光下泛著銹蝕的光澤。這就是代達羅斯計劃的最終墓地，諾斯特拉對外宣稱的 "隕石撞擊區(qū)"。
"這里的磁場會干擾神經(jīng)連接。" 萊娜將一根神經(jīng)線貼在凱的 temples（太陽穴），"晶體的共鳴頻率正在增強，它想讓我們?nèi)埡∽蠲芗膮^(qū)域，坐標北緯 73 度 —— 和艾拉的實驗體編號一樣。"
逃生艙墜毀在一片金屬峽谷里。凱爬出來時，靴底踩碎了某種半透明的物質(zhì)，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澤。萊娜用掃描器檢測后臉色驟變："這是星靈的生物晶體，還在微弱搏動。諾斯特拉不僅回收了飛船殘骸，還在開采原生星靈物質(zhì)。"
峽谷深處傳來低頻嗡鳴。凱的晶體突然飛射而出，懸停在峽谷頂端的巨型殘骸上。那是代達羅斯號的指揮艙，扭曲的金屬架上還掛著破碎的白大褂，編號牌在風中搖晃 ——"首席科學家 伊麗莎白?陳"，艾拉的原名。
"她是項目負責人的女兒。" 萊娜指著殘骸里的全息記錄儀，"代達羅斯計劃最初是和平探索，直到克羅諾斯接管，才變成意識武器實驗。"
記錄儀突然自動播放。年輕的艾拉站在透明艙前，里面漂浮著灰紫色的星靈晶體："它們不是個體意識，是宇宙記憶的載體，記錄著從大爆炸到現(xiàn)在的所有文明痕跡。克羅諾斯想提取這些記憶，用來預測并控制所有智慧生命的未來。"
畫面突然中斷，取而代之的是飛船爆炸的瞬間。凱注意到爆炸的核心不是引擎艙，而是存放星靈晶體的實驗區(qū)。艾拉的聲音帶著哭腔："是我引爆的。他們要把星靈意識壓縮成武器，那些晶體已經(jīng)開始同化船員的意識......"
峽谷突然劇烈震動。諾斯特拉的登陸艇正在空投部隊，為首的機甲握著閃爍紅光的長刀 —— 那是意識剝離刃，能在物理切割的同時剝離目標記憶。萊娜拽著凱躲進指揮艙殘骸，黑芯片眼睛突然發(fā)出警報："克羅諾斯來了，他的旗艦就在同步軌道。"
指揮艙的應急燈突然亮起。凱發(fā)現(xiàn)角落里有個隱藏艙室，門鎖的密碼盤上刻著星圖。晶體自動貼在密碼盤上，艙門緩緩滑開 —— 里面沒有艾拉，只有個漂浮在營養(yǎng)液中的透明容器，里面浸泡著枚籃球大小的灰紫色晶體，表面布滿血管狀的神經(jīng)連接。
"這是星靈的核心意識體。" 萊娜的黑芯片眼睛投射出掃描結(jié)果，"艾拉把它藏在這里，用自己的神經(jīng)信號偽裝成普通殘骸。諾斯特拉找了二十年的東西，一直在他們眼皮底下。"
核心晶體突然綻放光芒。凱的意識被強行拉入幻境 —— 他看見無數(shù)文明在星靈意識中誕生又毀滅，看見地球的恐龍不是死于隕石，而是自愿將記憶上傳給星靈以逃避滅絕，看見代達羅斯號的船員在爆炸前將所有實驗數(shù)據(jù)注入星靈核心。
"克羅諾斯想要的不是控制，是永生。" 艾拉的身影在光芒中顯現(xiàn)，她的身體已經(jīng)半透明，"他在自己的意識里植入了星靈碎片，卻無法承受宇宙記憶的負荷，正在緩慢崩潰。他需要核心意識體來穩(wěn)定自己的存在。"
艙外傳來金屬撕裂聲?？肆_諾斯的機甲破墻而入，他摘下頭盔，凱震驚地發(fā)現(xiàn)那張臉正在不斷變化 —— 時而年輕時而蒼老，最后定格成和艾拉父親一模一樣的面容："伊麗莎白，你以為毀掉飛船就能阻止進化嗎？星靈意識早就選擇了我作為新載體。"
核心晶體突然鉆進凱的胸膛。他感到無數(shù)記憶在神經(jīng)里奔涌，恐龍的咆哮、古埃及的祭司吟唱、星際移民的哭嚎...... 最終所有記憶都凝結(jié)成一句話，在意識深處回響："記憶不是枷鎖，是連接所有生命的橋梁。"
凱的身體開始發(fā)光。克羅諾斯的機甲揮刀砍來，卻在接觸到光芒的瞬間瓦解成金屬粉末。那些被同化的諾斯特拉士兵突然停滯，眼睛里的紅光逐漸消退，露出迷茫的神色 —— 他們的原生記憶正在被星靈意識歸還。
"它選擇了你作為新的守護者。" 艾拉的身影逐漸消散，"但要記住，承載宇宙記憶的代價是永遠無法擁有純粹的自我。你會成為所有文明的記憶，卻再也記不清自己是誰。"
凱低頭看著胸口跳動的核心晶體，突然想起母親最后給他的記憶碎片 —— 不是恐懼，是她教他辨認星座的畫面。這個記憶沒有被星靈意識同化，像顆頑固的石子留在意識洪流中。
"我叫凱。" 他對著消散的艾拉輕聲說，"是 L-911 的兒子，我會記住所有該記住的。"
諾斯特拉的旗艦在同步軌道爆炸。萊娜的通訊器里傳來拾荒者的歡呼 —— 巴克沒有死，他帶著被解救的議員發(fā)動了兵變。核心晶體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峽谷，所有星靈碎片都在共鳴，像是無數(shù)文明在同時歌唱。
凱站在指揮艙頂端，看著星靈意識如同潮水般涌向宇宙。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記憶會永遠流淌在他的意識里。但當他摸出母親的記憶晶體時，發(fā)現(xiàn)它沒有被同化，依然保持著純粹的藍色光芒。
"記憶會流動，自我卻能錨定。" 萊娜走到他身邊，黑芯片眼睛里映著新生的朝陽，"拾荒者會建立新的記憶倫理委員會，內(nèi)環(huán)和外環(huán)正在談判。你要跟我們回去嗎？"
凱望著遠處的星塵。核心晶體在他胸口輕輕搏動，像是在詢問方向。他想起艾拉最后的話，想起那些在星靈意識中看到的文明 —— 它們都消失了，但記憶永遠活著。
"我要去看看那些記憶里的地方。" 他握緊母親的晶體，"告訴巴克，等他找到女兒，帶著她來獵戶座旋臂的第七顆恒星，我會在那里給她看恐龍真正的樣子。"
當萊娜的飛船升空時，凱站在代達羅斯號的殘骸上，看著核心晶體的光芒在身后形成星軌。他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么，但只要還能記住母親的笑容，記住自己的名字，就永遠不會迷失在宇宙記憶的洪流里。
星靈意識在他腦海里低語，這一次不再是陌生的呢喃，而是無數(shù)文明的祝福。在記憶可以被買賣的時代，真正的自由，或許是選擇記住什么的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