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風雪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我和蘇西騎了整整兩天的雪地摩托,穿過荒蕪的雪原和冰封的森林,終于看到了那座矗立在懸崖邊的建筑——"黎明"基地。
它看起來像一座廢棄的軍事堡壘,灰色的混凝土外墻布滿歲月的痕跡,高塔上的雷達天線在風雪中緩緩旋轉(zhuǎn)。與燈塔的高科技感不同,這里散發(fā)著一種原始而堅固的氣息。
"就是那里,"蘇西指著堡壘說,她的聲音幾乎被風聲淹沒,"馬修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等我們了。"
我的身體早已感覺不到寒冷,但看著蘇西凍得發(fā)青的小臉,我還是加快了速度。失去星星的痛苦像一塊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三天了,我不知道趙上校把她帶去了哪里,是否還活著...
"別想太多,"蘇西仿佛讀懂了我的心事,拍了拍我的手臂,"我們會找到她的。"
堡壘大門前,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wèi)攔住了我們。他們戴著防毒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槍口穩(wěn)穩(wěn)指向我的胸口。
"識別碼,"其中一個沉悶的聲音從面具后傳出。
蘇西上前一步:"Pi-3-1-4-1-5-9-2-6。"
警衛(wèi)們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后放下武器。大門緩緩打開,發(fā)出沉重的金屬摩擦聲。
"馬修在指揮室等你們,"另一個警衛(wèi)說,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他說你...變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腐爛的部分已經(jīng)停止擴散,甚至有些地方開始長出新的組織,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粉色。自從記憶迷宮后,我體內(nèi)的納米機器人似乎進入了某種新的活躍狀態(tài)。
堡壘內(nèi)部比外表看起來現(xiàn)代化得多。走廊兩側(cè)是各種實驗室和宿舍,墻上掛著的顯示屏展示著全球感染地圖和病毒研究數(shù)據(jù)。人們匆匆走過,大多穿著白大褂或軍裝,沒人對我的喪尸特征表現(xiàn)出特別的驚訝。
指揮室位于堡壘中央,一個圓形的房間,墻上滿是監(jiān)控屏幕。馬修站在中央的全息臺前,臉上的傷疤在藍光下顯得更加猙獰。看到我們進來,他咧嘴笑了。
"喪尸主播!小天才!"他大步走過來,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差點把我拍散架,"我就知道你們能行!"
"馬修,"我握住他的手,"星星被趙上校抓走了。我們需要—"
"知道,知道,"馬修打斷我,調(diào)出一個監(jiān)控畫面,"我們的內(nèi)線傳來消息,她被帶去了烏鴉總部的地下實驗室。暫時安全,趙上校需要活體樣本。"
畫面模糊,但我還是認出了那個蜷縮在透明囚室里的嬌小身影。我的胸口一陣刺痛,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金屬桌邊被我捏出了凹痕。
"位置?"我嘶啞地問。
"不急,"馬修示意我冷靜,"總部防守森嚴,強攻就是自殺。"他轉(zhuǎn)向蘇西,"東西帶來了嗎?"
蘇西點點頭,從背包里取出萊斯利交給她的金屬箱:"初級樣本都在這里,但我們需要更多設(shè)備才能—"
"先帶祁陽去B13區(qū),"馬修對門口的一個研究員說,"他需要了解全部真相。"
"什么真相?"我警惕地問。
馬修的表情變得嚴肅:"關(guān)于你是誰,為什么被選中,以及烏鴉計劃的真正目的。"他指了指門,"去吧,然后我們再談救人的事。"
B13區(qū)位于堡壘最底層,電梯下降了足足一分鐘才到達。門開后,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圓形實驗室,中央是一個類似培養(yǎng)艙的設(shè)備,周圍是各種我認不出的儀器。
"歡迎來到起源地,"帶我下來的研究員——一個禿頂?shù)闹心昴凶印院赖卣f,"這里是烏鴉計劃的誕生地,也是周玄博士最初工作的地方。"
我走近那個培養(yǎng)艙,里面殘留著某種紫色液體的痕跡。"這是什么?"
"原始毒株的培養(yǎng)器,"研究員敲了敲玻璃,"第一批病毒就是在這里合成的。"他帶我走向一面墻,上面掛滿了照片,"看,這是早期的團隊。"
照片中是十幾個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實驗室里。我一眼認出了年輕的周玄,站在中央,面帶自信的微笑。旁邊是...萊斯利?還有幾個面熟的人,我可能在燈塔見過。
但最讓我震驚的是后排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那張臉幾乎和我一模一樣,只是沒有腐爛的痕跡。
"這是...?"我指著照片,手指發(fā)抖。
"啊,你注意到了,"研究員興奮地說,"那是祁陽,最初的志愿者之一。完美的基因匹配度,周玄博士稱他為'理想的容器'。"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所以真的有另一個祁陽?那我是誰?復制品?克隆體?
"不完全是,"研究員似乎又讀懂了我的心事,"你是...改進版。原始祁陽在第一次意識傳輸實驗中死亡了,但他的基因序列被保留下來。當周玄博士需要緊急上傳自己時,他選擇了最匹配的模板——也就是你。"
我跌坐在椅子上,感到天旋地轉(zhuǎn)。我的整個人生,我的記憶,甚至我的臉...都是別人的?那星星呢?她也是實驗的一部分嗎?
"祁星小姐確實是你的妹妹,"研究員繼續(xù)說,仿佛在討論天氣,"同父同母,都被選中參加雛鳥計劃。只是她的基因更適合網(wǎng)絡(luò)神經(jīng)接口研究,所以培養(yǎng)方向不同。"
"你們...監(jiān)視我們多久了?"
"從你們出生起,"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馬修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數(shù)據(jù)板,"孤兒院是幌子,那些'父母'是研究人員。整個童年都在監(jiān)控和定向培養(yǎng)下。"
我站起來,怒火在胸中燃燒:"你們憑什么—"
"不是我,小子,"馬修搖頭,"我是反抗軍,記得嗎?這些都是周玄和烏鴉組織干的。"他遞給我數(shù)據(jù)板,"看看這個。"
屏幕上是一份標有"雛鳥計劃"的文件,詳細記錄了幾十個兒童的培養(yǎng)過程。我和星星的資料在最前面,標注著"最優(yōu)配對"。
"你們被設(shè)計成互補的,"馬修解釋道,"你負責承載周玄的意識,她負責后期網(wǎng)絡(luò)接入。趙上校抓她不是偶然,他需要你們兩個來完成計劃。"
"什么計劃?"我咬牙問道。
"全球神經(jīng)重構(gòu),"研究員激動地插話,"通過病毒篩選出'合格'的人類,再用納米技術(shù)控制他們,建立絕對服從的新社會秩序。"
馬修瞪了他一眼,研究員立刻閉嘴了。"簡單說,趙上校想當新世界的上帝,"馬修總結(jié)道,"而你和星星是打開這個新世界的鑰匙。"
我回想起那些記憶碎片中的場景:實驗室、紫色液體、手術(shù)燈...還有周玄臨終前的話。他意識到了趙上校的瘋狂,試圖阻止,但為時已晚。
"所以現(xiàn)在怎么辦?"我問,"我們怎么阻止他?"
馬修咧嘴一笑:"首先,讓你掌握全部能力。跟我來。"
他帶我來到隔壁的訓練場——一個巨大的圓形空間,周圍是觀察窗。場地一側(cè)關(guān)著十幾個喪尸,另一側(cè)是各種電子設(shè)備和武器。
"周玄在你體內(nèi)植入了特殊的納米機器人集群,"馬修解釋道,"它們不僅能維持你的意識,還能與外界互動。"他指向那些喪尸,"試試控制它們。"
我集中注意力,像在燈塔時那樣"推"出指令。喪尸們立刻安靜下來,整齊地排成一列。
"很好,"馬修點頭,"現(xiàn)在試試這個。"他打開一個電子鎖,露出里面的電路板,"用納米機器人干擾它。"
"怎么—"
"想象你的意識延伸出去,"蘇西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不知何時也下來了,"就像控制你的手一樣控制它們。"
我嘗試著"感受"那個電路板,就像之前對直升機做的那樣。起初什么也沒發(fā)生,然后...我"看"到了電流的流動,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血液循環(huán)。我輕輕"推"了一下意念,電路板火花四濺,電子鎖"咔嗒"一聲打開了。
"太棒了!"蘇西拍手,"現(xiàn)在試試同時控制喪尸和電子設(shè)備。"
這就像同時用左手畫圓右手畫方,起初混亂不堪。但幾次嘗試后,我找到了平衡點——一部分注意力維持喪尸的隊列,另一部分干擾遠處的監(jiān)控攝像頭。
"完美!"馬修贊嘆,"現(xiàn)在,終極測試。"
他按下墻上的一個按鈕,訓練場中央升起一個模擬人形靶,胸口閃爍著紅燈。
"這是個有簡單AI的機器人,"馬修解釋,"模擬武裝警衛(wèi)。用你所有的能力制服它。"
靶子一激活就舉起武器瞄準我。時間仿佛慢了下來,我的意識分成三股:一股控制喪尸群包圍靶子,一股干擾它的武器系統(tǒng),第三股...我做了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直接"入侵"了它的簡單AI。
那一瞬間,我"看"到了靶子的程序結(jié)構(gòu),就像看到一本書的內(nèi)容一樣清晰。我輕輕"推"了一下某個關(guān)鍵節(jié)點,靶子突然放下武器,向我敬了個禮。
訓練場一片寂靜。然后馬修爆發(fā)出大笑:"老天!周玄那混蛋真的成功了!"
"什么意思?"我收回意識,感到一陣疲憊。
"他創(chuàng)造了混合體,"蘇西的眼睛閃閃發(fā)光,"既不是純粹的人類,也不是AI,而是兩者的完美融合。"她踮起腳摸了摸我的額頭,"你感覺怎么樣?"
"餓,"我老實說,"像跑了馬拉松一樣。"
馬修拍拍我的背:"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制定營救計劃。"
那天晚上,堡壘遭到了襲擊。
警報聲在午夜響起,我沖上指揮室時,馬修已經(jīng)在監(jiān)控屏幕前咒罵。外面,幾架無人機正在轟炸外圍防御。
"趙上校的人?"我問道。
"不,"馬修調(diào)出無人機放大圖像,"看這個標志。"
無人機機翼上噴涂著一個黑色的烏鴉圖案,但與我們之前見到的略有不同——這只烏鴉的爪子里抓著閃電。
"烏鴉特種部隊,"馬修咬牙道,"趙上校的精英小隊。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立刻想到了星星:"他們可能追蹤—"
"不,"蘇西突然說,指著另一個屏幕,"看那里!"
屏幕上顯示堡壘內(nèi)部某個走廊,幾個穿黑衣的特種兵正押著一個囚犯前進。即使畫面模糊,我也認出了那個亂蓬蓬的頭發(fā)——星星!
"他們不是來攻擊的,"我恍然大悟,"是來轉(zhuǎn)移她的!"
馬修立刻下令加強內(nèi)部防御,但已經(jīng)晚了。監(jiān)控顯示,特種部隊帶著星星直奔樓頂停機坪。我們趕到時,直升機已經(jīng)起飛,消失在夜空中。
"該死!"馬修一拳打在墻上。
我站在原地,感到一種奇怪的冷靜籠罩了我。部分的我——祁陽的部分——想尖叫、想撕碎什么東西;但另一部分——周玄的部分——正在冷靜分析:為什么特意來轉(zhuǎn)移星星?為什么現(xiàn)在?
"我們需要情報,"我說,聲音出奇地平穩(wěn),"烏鴉總部的實時情報。"
馬修點點頭:"跟我來。"
他帶我們來到一個隱秘的房間,里面擺滿了黑客設(shè)備。"這是我們監(jiān)控烏鴉通訊的地方,"他解釋道,"但他們最近升級了加密,很難突破。"
"讓我試試,"我坐在主控臺前,手指自動開始在鍵盤上飛舞,就像我一生都在做這個一樣。某種直覺引導著我,可能是周玄的殘留知識。
幾分鐘后,我突破了第一層防火墻。"進去了,"我喃喃道,瀏覽著內(nèi)部文件,"他們在轉(zhuǎn)移重要實驗體到...主實驗室?為什么?"
一條加密信息吸引了我的注意。破解后,內(nèi)容讓我血液凝固:
"準備最終階段。101號樣本已確認功能完整,102號樣本今日抵達。72小時后啟動全球神經(jīng)同步測試。"
"這是什么意思?"蘇西湊過來問。
"他們要用星星做某種測試,"我的聲音發(fā)抖,"72小時內(nèi)。"
馬修查看地圖:"烏鴉總部在舊首都,即使全速前進也要兩天。"他猶豫了一下,"我們需要更多準備—"
"沒時間了,"我打斷他,"我要現(xiàn)在出發(fā)。"
"自殺!"馬修吼道,"你需要一支軍隊!"
我看向蘇西,她的小臉異常堅定:"我和你一起去。"
爭論持續(xù)到天亮。最終,馬修妥協(xié)了:"好吧,瘋子。但至少帶上這個。"他遞給我一個小型裝置,"納米機器人增強器,緊急時用。"
我們準備了一輛改裝過的軍用越野車,裝備了武器和補給。臨行前,馬修把我拉到一邊:"聽著,小子,如果情況不妙...你知道該怎么做。"
我不確定地點頭。
"我的意思是,"他壓低聲音,"有時候救人最好的方式是...放手。"
我明白他的暗示,但拒絕考慮這個可能性。星星和我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不會讓她獨自面對烏鴉組織的折磨。
車駛出堡壘時,太陽剛剛升起。蘇西坐在副駕駛,擺弄著一個奇怪的設(shè)備。
"這是什么?"我問。
"意識穩(wěn)定器,"她解釋道,"防止你...失控。"
我皺眉:"什么意思?"
"周玄的意識不是完全穩(wěn)定的,"蘇西猶豫了一下,"如果情緒波動太大,可能會觸發(fā)完全接管。這個設(shè)備能在發(fā)生時警告你。"
我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那會發(fā)生什么?"
"最好的情況?你暫時獲得周玄的全部知識。最壞的情況..."她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祁陽可能永遠消失,被周玄取代。
車行駛在荒廢的高速公路上,兩旁的雪原一望無際。我的思緒飄向星星,希望她足夠堅強,能堅持到我們到達。
"她會沒事的,"蘇西又一次讀懂了我的心事,"祁星比你想象的更強大。"
"你怎么知道?"
蘇西神秘地笑了:"我在資料里看過她的測試結(jié)果。在所有雛鳥計劃的孩子中,她的心理韌性評分是最高的。"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星星總是那個在打針時不哭的孩子,是那個在孤兒院被大孩子欺負后還能笑著安慰我的妹妹。也許她確實比我以為的更堅強。
傍晚時分,我們在一個廢棄加油站停下來休息。蘇西檢查車輛,我則嘗試再次黑入烏鴉的系統(tǒng),獲取更多情報。
就在我瀏覽文件時,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個聊天窗口:
"你好,101號。想救你妹妹嗎?"
我立刻警覺起來:"你是誰?"
對方回復很快:"叫我渡鴉。我有你需要的信息,但首先...證明你的價值。"
"怎么證明?"
"東南方五公里有個烏鴉前哨站,里面有重要的數(shù)據(jù)芯片。拿到它,我就告訴你總部的弱點。"
窗口突然關(guān)閉,無論我怎么嘗試都無法重新連接。
"蘇西!"我喊道,"我們需要繞個路。"
她跑過來,聽完我的描述后皺眉:"可能是陷阱。"
"也可能是機會,"我堅持道,"值得冒險。"
蘇西最終同意了。我們改變路線,向東南方駛?cè)?。隨著距離縮短,我體內(nèi)的納米機器人開始微微發(fā)熱,仿佛在警告我什么。
前哨站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一座被鐵絲網(wǎng)圍住的小型雷達站??雌饋韽U棄已久,但我的喪尸視力捕捉到了微弱的紅外信號——有人在那里。
"計劃?"蘇西問。
我感受著體內(nèi)兩種意識的流動——祁陽的沖動和周玄的謹慎。"我們悄悄潛入,"我最終決定,"看看這個'渡鴉'到底想要什么。"
車停在隱蔽處,我們徒步接近。夜色掩護下,前哨站的輪廓顯得陰森而神秘。這個不起眼的地方,會藏著什么重要到足以換取星星自由的信息?
鐵絲網(wǎng)有個缺口,我們鉆了進去。主建筑的門虛掩著,里面一片漆黑。我示意蘇西留在外面警戒,自己悄悄潛入。
剛踏入黑暗,門就在身后猛地關(guān)上了。燈光大亮,刺得我睜不開眼。當視線恢復時,我看到自己站在一個圓形房間里,墻上滿是顯示屏。
而房間中央,一個穿黑袍的人影緩緩轉(zhuǎn)身:
"歡迎,祁陽?;蛘哒f...我該叫你周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