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霍普金斯教授的理論指引下,我的研究,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也更危險的領(lǐng)域。
我不再試圖去直接“減慢”或“逆轉(zhuǎn)”時間。我開始嘗試,去“跨越”它。
根據(jù)多維宇宙理論,我們的宇宙,只是無限個平行宇宙中的一個。每一個選擇,每一個可能,都會衍生出一個全新的,平行的世界。
那么,會不會,存在這樣一個宇宙?
在那個宇宙里,安然沒有死。
在那個宇宙里,我們還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這個念頭,像一劑毒品,讓我徹底沉淪。
我開始建造一臺機器。一臺能夠探測,并嘗試連接平行宇宙的,“多維弦共振裝置”。
我利用我的能力,從地核深處,提取出最純粹的,足以承受巨大能量沖擊的“零點水晶”。我從木星的磁場中,捕獲了高能的等離子流,作為它的能源。
這臺機器,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
當(dāng)它建成的那一刻,整個實驗室,都回蕩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來自宇宙最深處的嗡鳴聲。
我站在控制臺前,深吸一口氣,啟動了裝置。
巨大的能量,瞬間被激活。實驗室中央的水晶,開始發(fā)出璀璨的光芒。我面前的全息屏幕上,無數(shù)條代表著不同宇宙的“世界線”,像一幅絢爛的星圖,鋪展開來。
每一條光線,都是一個世界。
我開始搜索。
我設(shè)定了關(guān)鍵詞:“陳輝”,“安然”,“活著”。
我的大腦,與裝置的主控光腦連接。億萬個平行宇宙的信息,像海嘯一樣,涌入我的意識。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的世界。
在一個世界里,我沒有成為“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物理學(xué)家。我和安然結(jié)了婚,有了一對可愛的兒女。我們過著平凡,但幸福的生活。
我看著那個世界的“我”,陪著安然,在公園里散步,教兒子騎自行車。我的心里,充滿了嫉妒和渴望。
我想過去。
我想取代他,我想擁有他的人生。
但當(dāng)我嘗試將探測器的焦點,對準(zhǔn)那個世界時,一股強大的排斥力,瞬間將我彈開。
“警告:發(fā)現(xiàn)同位體。宇宙法則排斥,無法進入?!?/p>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擊碎了我的幻想。
是的,每一個宇宙,都有一個“我”。我無法去一個,已經(jīng)有“我”存在的世界。
我不甘心。
我開始設(shè)定更復(fù)雜的條件。
“尋找一個,‘陳輝’死亡,但‘安然’還活著的世界?!?/p>
搜索開始了。
世界線在眼前飛速閃過。
我找到了。
我找到了一個這樣的世界。在那個世界里,“我”在一次對抗外星生物的戰(zhàn)斗中,為了保護城市,與敵人同歸于盡。
我看到了我的葬禮。
我看到了那個世界的安然,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裙,站在我的墓碑前,哭得撕心裂肺。
她很悲傷,但她還活著。
她堅強地,帶著我們的回憶,活了下去。她成了一名志愿者,去幫助那些在災(zāi)難中失去親人的孩子。她的臉上,雖然沒有了往日的燦爛,但有一種,溫柔而堅定的光。
我的心,像被針扎一樣疼。
這個世界,沒有“我”了。我可以過去了。
但是,我能去嗎?
我能,以一個“死而復(fù)生”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她面前嗎?那對她來說,是驚喜,還是驚嚇?
我能,心安理得地,去打擾她那份,雖然悲傷,但已經(jīng)歸于平靜的生活嗎?
我猶豫了。
就在這時,探測器發(fā)出了一陣急促的警報。
那個世界的安然,因為常年積勞成疾,加上失去我的巨大悲痛,最終,還是倒下了。她死于一場普通的感冒引發(fā)的并發(fā)癥。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手里,還緊緊地攥著,我們兩個的合影。
屏幕上,那個世界的時間線,變成了灰色。
我癱倒在椅子上,渾身冰冷。
我繼續(xù)搜索。
一個又一個世界,在我眼前展開。
有的世界,安然在我死后,嫁給了別人。
有的世界,安然在我死后,選擇了孤獨終老。
有的世界,我們甚至,從未相遇。
我像一個絕望的幽靈,在億萬個可能的時空里,窺探著我們的命運。
我看到了無數(shù)個“安然”,無數(shù)個“陳輝”。
但,沒有一個,是“我們”。
沒有一個,是我們曾經(jīng)擁有過的,那個家。
原來,所謂的平行宇宙,并不是我的避難所。
它們只是,用無數(shù)種不同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向我展示著同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
我失去了她。
在每一個時空,以每一種方式,徹徹底底地,失去了她。
我關(guān)閉了裝置。
實驗室里,恢復(fù)了死寂。
我看著屏幕上,那無數(shù)條已經(jīng)熄滅的世界線,心里,一片荒蕪。
既然,無法去往別的世界。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條路了。
回到我自己的世界。
回到,一切悲劇,開始的那個原點。
哪怕,那意味著,我要親手,敲碎這個,我已經(jīng)親手拯救過一次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