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柩石嵌入七七額頭的第七天，她開始咳血。
最初只是晨起時的一絲血沫，后來變成整口鮮血。血色很怪，不是鮮紅也不是暗紅，而是一種泛著金光的琥珀色，在瓷磚上凝結(jié)后會發(fā)出類似貓叫的細微聲響。
"這就是你說的'穩(wěn)定'？"我揪著陳道長的衣領(lǐng)，把他抵在墻上。他道袍上還沾著昨晚戰(zhàn)斗的血跡——三個凈世會的獵殺者在超市外被我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他們的尸體正躺在冷柜里，和速凍水餃作伴。
陳道長掰開我的手指，神色凝重："靈柩石在凈化她體內(nèi)的泰拉輻射?？妊桥哦痉磻?yīng)...但..."
"但什么？"
"但契約印記在加速這個過程。"他指向我胸口。扒開衣領(lǐng)，那個貓爪形狀的暗紋已經(jīng)擴散到鎖骨，邊緣呈現(xiàn)出灼燒般的焦黑色。"你在分擔(dān)她的痛苦。"
七七蜷縮在收銀臺上，尾巴無力地垂著。聽到這里突然抬頭，金色豎瞳閃過一絲慌亂："會死嗎？"
"理論上不會。"陳道長掏出一把糯米灑在地上，"但理論上貓妖也不該能操控金屬。"
糯米落地組成奇怪的圖案。七七跳下來嗅了嗅，突然打了個噴嚏——血珠濺在糯米上，瞬間燃起幽藍色火焰。
"有趣。"陳道長捻起燃燒的糯米，"你的血在抗拒道術(shù)。看來上古貓妖的魂魄比我想的更排斥人類手段。"
我蹲下來擦掉七七嘴角的血跡："有沒有別的辦法？"
"有。"陳道長從袖中取出三根骨針，"我可以暫時切斷你們的契約連接，這樣至少你不會..."
"不行！"七七猛地變回人形，我的連帽衫松松垮垮掛在她身上。她抓著我手腕的力度大得驚人，指甲變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契約是我的！誰也不準(zhǔn)碰！"
陳道長搖頭："執(zhí)念太深反而會加速融合。上古貓妖最擅長的就是吞噬宿主的意識，你越抗拒，它蘇醒得越快。"
窗外傳來烏鴉的叫聲。我望向玻璃外灰蒙蒙的天空，突然意識到自從靈柩石融合后，七七再也沒提過要曬太陽。
深夜值班時，張姨塞給我一盒過期的巧克力："哄哄你家小祖宗。我看她今天連金槍魚罐頭都沒吃完。"
我道謝接過，卻在拐角處聽見她和獸醫(yī)小劉的竊竊私語："...那貓妖活不過一個月...何小子胸口那印記...聽說會跟著一起..."
巧克力盒在我手中捏變了形?；氐脚R時搭建的窩棚，七七正用爪子撥弄一個空罐頭，聽見響動立刻豎起耳朵。
"給你帶了甜品。"我強打精神拆開包裝。
她湊過來嗅了嗅，突然歪頭："你心跳好快。"沒等我反應(yīng)，她就扒開我衣領(lǐng)，貓瞳在黑暗中收縮成線："印記變大了。"
我試圖遮掩，她卻已經(jīng)舔上那個灼熱的暗紋。濕涼的觸感讓疼痛稍緩，但下一秒，她尖牙突然刺入皮膚——
"嘶！"我倒抽冷氣，卻看見她嘴角沾著我的血，露出饜足的表情。
"這樣好多了。"她舔舔嘴唇，"你的血能暫時壓制靈柩石的排斥反應(yīng)...雖然不知道為什么。"
我忽然想起陳道長說的"分擔(dān)痛苦"?；蛟S契約本就是雙向的通道，她在汲取我的生命力，而我...
"何挺，"七七變回貓形鉆進我懷里，打斷我的思緒，"給我撓撓下巴。"
她的毛發(fā)沒有以前柔軟了，摸上去像在撫摸一把微微發(fā)熱的金屬絲。我輕輕撓著，聽她發(fā)出呼嚕聲，突然覺得胸口印記的灼痛也不那么難忍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刺耳的剎車聲驚醒。五輛改裝越野車包圍了超市入口，車頂?shù)那G棘眼標(biāo)志在朝陽下泛著冷光。
"實驗體009！"光頭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我們知道靈柩石在融合！主動交出核心，普通人可以活命！"
我抄起那把金屬刀，刀刃映出我蒼白的臉——胸口的印記一夜之間擴散到了心窩，像只逐漸收緊的黑色貓爪。
"別出去。"七七按住我手腕，"他們在用聲波武器，我的耳朵...好痛..."
她蜷縮著發(fā)抖，耳尖滲出金色血珠。我這才注意到超市玻璃在輕微震顫，貨架上的罐頭不斷滾落——某種人類聽不見的高頻聲波正在攻擊。
"我去解決他們。"我吻了吻她發(fā)燙的耳朵，"這次換我保護你。"
從后門溜出超市時，我的視野邊緣開始出現(xiàn)黑色斑點。胸口的印記像烙鐵般灼燒，但同時也帶來某種奇異的力量——當(dāng)我躍過三米高的鐵絲網(wǎng)時，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
光頭站在首車旁調(diào)試設(shè)備。我悄無聲息地靠近，金屬刀抵住他后頸："關(guān)掉聲波發(fā)生器。"
他渾身僵硬："你怎么能行動...契約印記應(yīng)該讓你..."
刀鋒劃破皮膚，血珠順著刀刃滑落："關(guān)掉。"
"沒用的。"光頭突然笑了，"聲波只是幌子。看看你胸口。"
低頭瞬間，我僵在原地——印記已經(jīng)蔓延到整個胸膛，皮膚下的血管泛著詭異的金光。更可怕的是，我的影子正在自主移動，像貓科動物般弓起背脊。
"靈柩石在改寫你的基因。"光頭轉(zhuǎn)身，槍口頂住我下巴，"上古貓妖需要真正的宿主，那女孩不過是過渡容器。恭喜，你正在變成同類。"
槍響的瞬間，我的影子撲了出去。
事后回想，那幾分鐘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影子撕裂光頭的喉嚨時，溫?zé)岬难獮R在我臉上，帶著鐵銹味和某種奇異的甜香。五輛車的輪胎同時爆裂，防彈玻璃像糖霜般碎裂。當(dāng)慘叫停止時，我跪在血泊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甲變成了半透明琥珀色。
"何挺！"七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抬頭，看見她踉蹌跑來，金色瞳孔放大到幾乎占據(jù)整個眼眶。
她撲進我懷里，冰涼的手貼在我胸口："印記...逆轉(zhuǎn)了？"
低頭看去，那些蔓延的黑色紋路正在緩慢收縮，重新凝聚成最初的貓爪形狀。更奇怪的是，七七額頭的靈柩石黯淡了許多，而我掌心卻浮現(xiàn)出微小的黑色晶體。
"靈柩石...分裂了？"她困惑地眨眼。
陳道長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們身后，拂塵上的銀鈴叮當(dāng)作響："有意思。契約變成了共生關(guān)系，靈柩石在你們之間形成了平衡。"
他蹲下來檢查光頭的尸體，從對方口袋里摸出個金屬裝置："他們想強行抽取靈柩石能量，卻意外激活了上古貓妖的防御機制...何挺，你現(xiàn)在既是宿主也是枷鎖。"
"說人話。"我嘶聲道，喉嚨干得像燒焦的木頭。
"人話就是——"陳道長把裝置捏成廢鐵，"你們倆現(xiàn)在同生共死，而且..."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掌心的黑晶，"你獲得了部分貓妖能力。"
仿佛要驗證他的話，我的視野突然分裂成雙重影像——人類視角和某種熱感應(yīng)視角重疊在一起，能清晰看見七七體內(nèi)流動的金色能量，以及陳道長丹田處旋轉(zhuǎn)的太極圖。
"喵。"七七突然湊近，鼻尖蹭過我臉頰，"你的眼睛變成豎瞳了。"
當(dāng)晚，我們搬進了超市的冷庫。低溫能減緩靈柩石的活性，對七七的痛苦稍有緩解。她蜷縮在睡袋里，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我的小腿。
"何挺，"她突然說，"如果我完全變成怪物，你會殺了我嗎？"
冷庫的應(yīng)急燈在她臉上投下淡藍陰影。我伸手撫過她額頭的靈柩石，觸感像在撫摸一塊活著的冰。
"不會。"我撒謊道，"我會陪你一起變成怪物。"
她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人類真奇怪。明明怕得要死，心跳快得像打鼓，卻說這種話。"
我捏住她的貓耳："別偷聽我的心跳。"
"控制不住。"她變回貓形鉆進我懷里，"現(xiàn)在你的心跳聲對我來說就像打雷...而且聞起來很香。"
我這才意識到，契約改變的不只是我——七七對我的依賴明顯加深了。以前她還會偶爾獨自巡邏，現(xiàn)在卻寸步不離，連我上廁所都要蹲在門外。
更深的變化發(fā)生在第三天夜里。我被某種濕涼的觸感驚醒，發(fā)現(xiàn)七七正在舔我胸口的印記。月光下，她的輪廓模糊不清，人形與貓形不斷切換，最后定格在某種詭異的中間態(tài)——保留著少女的軀干，卻長著貓科動物的四肢和尾巴。
"餓。"她含糊地說，尖牙刮過我鎖骨，"你的血...能緩解融合的痛苦..."
我本該害怕，但契約似乎扭曲了我的本能。撥開她汗?jié)竦膭⒑＃抑鲃訉⑹滞筮f到她嘴邊："輕點咬。"
她吸血的樣子既像野獸又像情人。當(dāng)尖牙刺入血管時，奇異的酥麻感順著胳膊蔓延全身。更奇怪的是，我掌心的黑晶隨之發(fā)燙，仿佛在享受這個過程。
"好點了嗎？"我撫摸她后背，觸感不再是毛發(fā)也不是皮膚，而是某種溫暖的天鵝絨質(zhì)地。
她抬頭，嘴角還沾著我的血："嗯...但你的瞳孔又變形了。"
冷庫的金屬門映出我的倒影——眼睛完全變成了貓科動物的豎瞳，在黑夜里泛著暗金色微光。
"我們正在變成同類。"七七舔掉最后一滴血，滿足地瞇起眼，"開心嗎？"
我本該恐慌，但某種陌生的情緒充斥胸腔。抱起她走向月光照射的角落，我的影子在地面延展，輪廓分明是只蓄勢待發(fā)的巨貓。
"開心。"我聽見自己說，聲音帶著奇怪的共鳴，"因為現(xiàn)在我能更好地保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