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帝揮手,制止了開國一脈與崇源一脈之間愈演愈烈的紛爭。
他決定,先將賈年從遙遠的邊關召回京城。自己也正好親眼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少年勇將,究竟是何等模樣。
“眾卿家,還有何事要奏?”
事情商議完畢,建康帝便有了退朝之意。
建康九年,歲末。
此刻,京城已然步入凜冬。
天空中雖未見飛雪,但街道上呼嘯的北風,卻如刀子般刮在人臉上,砭人肌骨。
然而,這繁華鼎盛的神京城,卻并未因這刺骨的寒風而有半分冷卻。
城門之外,車馬如龍,人流如織,依舊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如雷的馬蹄轟鳴聲,由遠及近,滾滾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立刻引起了路上行人的頻頻側目。
只見一支約莫二百人的騎兵隊伍,如同黑色的潮水,從地平線的盡頭疾馳而來。
待到臨近神京城巍峨的南門之下時,整支騎兵隊伍幾乎在同一瞬間勒住韁繩,戰(zhàn)馬長嘶,鐵蹄踏地,戛然而然地停了下來。
直到此刻,人們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這支氣勢驚人的騎兵。
只見他們跨坐于神駿非凡的戰(zhàn)馬之上,人人身披玄色重甲,手持鋒利兵刃,寒光閃閃。
停下之時,整個隊列整齊劃一,鴉雀無聲,仿佛一人。
那股子從尸山血海中磨礪出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讓人一看便知,這是一支身經百戰(zhàn)的無敵勁旅。
“城門守將何在?榮國府賈三爺奉旨回京受封,速速查驗文書,開門放行!”
一名喚作劉羽的校尉催馬向前,將一枚刻著賈年名諱的印信,高高舉起,遞交給了城門官。
城門官哪里敢有半分怠慢,連忙躬身接過,仔細查驗后,立刻揮手下令放行。
“劉羽,你率領一隊弟兄先行返回賈府報信,我需先去兵部銷假報備,隨后便回!”
“末將遵命!”
劉羽抱拳應了一聲,便立刻點了一百名親兵,如同離弦之箭,絕塵而去,直奔榮國府的方向。
賈年獨自一人來到兵部衙門,將身上的軍官印信交上,登記在冊。
“賈伯爺此番立下蓋世奇功,圣眷正濃,日后前途,當真是不可限量??!”
賈年循聲扭頭望去,只見兵部的一位盧姓郎中正滿臉堆笑地看著自己。
“盧郎中過譽了,圣旨未下,皇恩未受,在下萬萬不敢以伯爺自居?!?/p>
“賈都尉,陛下已有口諭傳下,命您回京之后,不必先回家中,即刻入宮覲見!”
賈年剛剛收回印信,便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凜,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轉身出了兵部衙門,催馬直奔皇城承天門而去。
承天門外,禁軍林立,賈年翻身下馬,靜靜地等候著宮中侍衛(wèi)的通傳。
“前方可是賈伯爺當面?”
賈年聞聲轉頭,只見一名身穿錦袍的內侍,在一群小太監(jiān)的簇擁下,正朝著自己這邊走來。
賈年不敢托大,連忙上前幾步,拱手搭話。
“在下賈年,尚未受封,實不敢以伯爺自居。敢問公公高姓大名?”
“咱家夏秉忠,平日里在皇爺身邊侍奉起居。陛下有旨,宣賈伯爺即刻覲見,伯爺請隨我來吧!”
聽到這個名諱,賈年心中便有了數(shù)。眼前這位,想必就是權傾六宮的都太監(jiān),夏秉忠了。
此人自建康帝尚在潛邸之時,便侍奉左右,乃是皇帝身邊第一等的心腹。
面對這等人物,賈年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便恭恭敬敬地跟在夏秉忠身后,一步步邁入了戒備森嚴的皇城大內。
“啟稟陛下,賈伯爺?shù)搅?!?/p>
賈年邁步走進養(yǎng)心殿,殿內溫暖如春,檀香裊裊。他不敢抬頭,只是低著頭走到大殿中央,對著那御案之后模糊的身影,行了一個標準的軍中大禮。
“臣賈年,恭請圣安!”
建康帝的目光落在走進來的賈年身上,只見他身材魁梧,即便脫去了頭盔,依舊英氣逼人,那一身尚未卸下的紅袍玄甲,更添了幾分沙場的鐵血之氣。
“賈愛卿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來人,看座!”
賈年口中稱謝,緩緩起身,依言在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只坐了半個臀部。
“朕早就聽聞,賈愛卿在陣前勇武過人,每戰(zhàn)皆身先士卒,悍不畏死。今日一見,果然是龍驤虎步,英武不凡!”
建康帝今日心情極佳,看著眼前的少年英雄,口中的夸贊之詞毫不吝嗇。
“多謝陛下謬贊,臣家中世代沐浴皇恩,食君之祿,自當為國盡忠,奮勇殺敵,以報陛下浩蕩天恩!”
“好!說得好!不愧是賈家之后,果然沒有辱沒你先祖的威名!”
“賈愛卿,你此番回京受封,不日便會有正式的旨意下達。只是朕想知道,對于日后的去處,賈愛卿可有什么自己的打算?”
賈年聞聽此言,心中猛地一驚,完全摸不透建康帝此話的真實用意。
“啟稟陛下,臣乃一介武夫,不敢有半分私心,一切但憑陛下安排,萬死不辭!”
建康帝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接著說道:
“賈愛卿,在之前的朝會之上,北靜王水溶的意思,是想讓你留在京城,去京營之中擔任提督之職。而宋國公他們的意思,則是想讓你外放邊關,去大同出任總兵。你自己的意思呢?如何???”
“臣的一切,皆聽從陛下派遣!陛下讓臣去往何處,臣便去往何處!”
建康帝凝視著賈年,殿內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只有那金香爐中冒出的青煙在緩緩盤旋。
“賈愛卿,依著朕的本心,朕自然是希望你能留在京營任職的。畢竟,你賈家自開國之初,便世代連任京營節(jié)度使一職,那里,本就該是你們賈家人的天下。只是……”
“如今京營的顯武營提督一職空缺,之前一直由那定邊侯兼任著。你若是去了,可就不能再像從前那般,只聽命于一人了??!”
賈年瞬間陷入了沉默,他不是傻子,他聽懂了建康帝話里那未盡的深意。
皇帝這是在向他遞出橄欖枝,想讓自己對他徹底投誠,然后以自己為核心,重新聚攏日漸式微的開國一脈,成為他手中一把鋒利的刀,去和那位雖已退位、卻仍手握軍權的太上皇,爭奪這天下的兵權。
雖然賈年并不清楚,前世記憶中賈家的最終覆滅,是否與站錯了隊有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雙龍相爭,必有一傷。
自己若是此刻貿然站隊,一旦行差踏錯,只怕最終也難逃賈家覆滅的悲慘下場。
“啟稟陛下,太上皇身邊的戴內相過來了,說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也想見一見賈伯爺!”
一個聲音從殿外傳來,如同天籟,瞬間為賈年解了圍。賈年暗中稍稍松了一口氣,后背已是驚出了一層冷汗。
“賈愛卿不必著急,你且先去見過太上皇,之后再來朕這里做決定,也為時不晚!”
“臣先行告退,待覲見太上皇之后,再來向陛下問安!”
“去吧!”
建康帝似乎也并未在意,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揮手讓賈年去往龍首原,覲見那位真正的權力掌控者。
“見過戴內相!”
賈年深知眼前這位戴權的權勢,在前世那本《紅樓夢》中,對此人有寥寥數(shù)筆的記載,其出行儀仗之大,令人咋舌。
他明白,只要那位太上皇一日不死,眼前這位的權勢,恐怕連夏秉忠都難以望其項背。
“賈伯爺太客氣了,隨咱家來吧,莫要讓圣上他老人家等急了!”
賈年一路跟隨著戴權,出了乾清宮,沿著宮墻,向著東邊的龍首原行去。
一路上,賈年的腦子在飛速地運轉,思索著是否要徹底倒向建康帝。
跟著太上皇,從長遠來看,幾乎是一條必死的絕路。就算如今太上皇龍體康健,但廉頗老矣,又能再掌控這天下幾年呢?
可若是現(xiàn)在就舍棄太上皇,選擇投靠建康帝,一旦惹惱了那位手握軍權的崇源帝,恐怕立刻就會招來殺身之禍,同樣沒什么好下場!
而等到太上皇晏駕,以建康帝的隱忍和心機,恐怕免不了一場慘烈的秋后算賬。
只是有一點,賈年始終想不明白,為何如今無論是崇源一脈,還是開國一脈,幾乎所有的老牌勛貴,都旗幟鮮明地站隊太上皇。
難道他們就沒有想過,太上皇晏駕之后,他們將面臨何等凄慘的場景嗎?
看來,這京城里的水,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深得多??!
賈年忽然想到了當年那幾位在奪嫡之爭中落敗的王爺,只怕他們也絕不甘心,眼睜睜看著當年那個最沒有存在感的四皇子,最終登上了九五至尊之位吧!
“賈伯爺,到了!”
戴權的聲音打斷了賈年的思緒。他抬頭一看,已然身處龍首原,面前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明宮,戴權在正殿前停下腳步,獨自進去稟報了。
片刻之后,里面?zhèn)鱽砑饧毜男俾暎屬Z年覲見。
賈年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邁步走了進去。
“臣賈年,叩見圣上!”
“免了罷!”
一個略帶慵懶和蒼老的聲音從御座之上傳來。
賈年聽到聲音后,才敢起身站立,依舊低著頭。
“你,且再走近前來!”
那聲音再次響起,賈年連忙依言上前幾步,卻又不敢靠得太近,保持著一個臣子應有的距離。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賈年聞言,緩緩抬起頭,一張布滿皺紋卻依舊不失威嚴的蒼老面容,映入了他的眼簾。
僅僅是匆匆掃了一眼,賈年便不敢再有絲毫僭越之舉,立刻將目光移開,重新垂下頭。
但他這細微的動作,還是被御座之上的太上皇敏銳地察覺到了。
“不愧是賈代善的孫子,果然有那么幾分膽色?!?/p>
“臣冒犯天顏,請圣上治罪!”
賈年并不清楚這位太上皇的真實性格,剛才那不受控制的一瞥,已經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里可不是他熟悉的后世,可以隨意與領導握手,甚至合影留念。
在這個規(guī)矩森嚴到令人窒息的封建禮法時代,自己方才的表現(xiàn),若是嚴格追究起來,已經算得上是欺君之罪了。
“哈哈哈,朕剛夸你膽子大,怎么一轉眼,就變得這么畏畏縮縮了?”
“朕與你的祖父賈代善,情同手足,親如兄弟,你就把朕當成一個普通的長輩即可!”
賈年此刻哪里還敢當真,只是伏在地上,連說“不敢”。
“想當年,朕的父皇與皇祖,浴血沙場,是你們開國一脈的先祖?zhèn)?,跟著他們南征北?zhàn),才打下了這片江山!你們各家府邸,哪一家不是為國捐軀,滿門忠烈!”
“只可惜啊,等到朕即位之時,開國一脈后輩子嗣凋零,青黃不接,朕也不得不重用那些新人將領。幸好,當時還有你的祖父,一個人挑起了整個開國一脈的大梁??上О。B年征戰(zhàn),積勞成疾,去得太早了。如今,賈家又出了你這么個麒麟兒,看來,你們賈家,是時候該重新崛起了!”
“圣上謬贊,賈家世代沐浴皇恩,臣今日所得,不過是仗著陛下的天恩護佑罷了!”
“朕聽說,你早些年在府中的日子,過得……不甚如意?”
“呃!”
賈年聽到崇源帝突然說起這個,心中一緊,完全猜不透他話里的深意。
“回圣上,不過是些早已淡忘的前塵往事,不值一提,臣……早已盡數(shù)忘卻了!”
崇源帝聽到賈年的回答,似乎很是滿意,不由得笑了起來。
“哈哈哈,忘了好,忘了好?。」湃嗽?,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你所經歷的那些過往種種,不過是上天對你的一些磨練罷了!”
“臣,多謝圣上金玉良言,定當銘記于心!”
“好了,朕這里也沒什么旁的事情,不過是突然興起,想親眼看一看賈家的這位麒麟兒究竟是何等模樣。朕聽說,皇帝還在養(yǎng)心殿等著你,你且回去吧!”
賈年聞言,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告退。
就在他即將走出大殿之時,崇源帝又突然叫住了他。
“賈小子,要好好地……把握住機會??!退下吧!”
“臣,遵旨告退!”
賈年走出龍首原,腦海中反復回蕩著崇蒙帝最后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莫非……太上皇這是準備,要將大權徹底交予陛下了?”
賈年回想起方才在大明宮里見到的那位太上皇,龍鐘老態(tài),暮氣沉沉。
恐怕,他是真的準備向新皇交權了。
至于為何不直接下一道旨意,干脆利落地完成權力交接。
恐怕,這與當年那些爭儲失敗的王爺們,脫不了干系。
當年先太子發(fā)動宮變之時,曾有幾股身份不明的亂兵,趁亂刺殺了幾位手握重兵的王爺?;蛟S,這股兵馬,根本就不是先太子派出的。
那依著當時錯綜復雜的局勢來看,恐怕滿朝文武之中,至今仍有許多人,暗中是那幾位王爺?shù)呐f部。
當賈年重新回到養(yǎng)心殿時,建康帝依舊端坐在御案之后,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疏。
“怎么樣?賈愛卿,此行可曾想好了?”
賈年雖然不敢百分之百確定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但事到如今,自己已然是騎虎難下,再無退路。
“臣,愿為陛下效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賈年心一橫,單膝跪地,開始向這位年輕的帝王,獻上自己的忠心。
他賭的,就是太上皇最后的那句話。就算自己猜錯了,以太上皇那等身份,應該也不會對自己一個小輩出手吧!
“哈哈哈,賈愛卿這是為何?快快請起,快請起!”
建康帝見賈年終于明確表態(tài),龍心大悅,竟親自走下御階,上前將賈年攙扶起來。
“賈愛卿久別家門,朕就不在這里過多耽擱你了,快些回家去吧!稍后,朕的旨意便會傳到府上!”
“多謝陛下體恤,臣告退!”
“夏大伴,準備筆墨,朕要親擬圣旨!”
建康帝從御案上拿起一份空白的圣旨,開始準備書寫那將決定賈年未來的敕封文書。
與此同時,榮國府之中,劉羽早已將賈年即將到家的消息傳回。
闔府上下的主子奴仆,此刻都已聚集在榮禧堂,翹首以盼,等待著這位新貴榮歸故里。
王夫人一想到賈年即將獲得的爵位與官職,心中便如同被無數(shù)只螞蟻啃噬,忍不住地暗自發(fā)酸。
她滿心都在想著,若是這份潑天的造化,是落在自己兒子寶玉的頭上,那該有多好。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她的陪房周瑞家的,悄無聲息地從外面走了進來。
“事情可都安排妥當了?”
王夫人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問道。
“回太太的話,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一切都已布置妥當!”
周瑞家的躬身應道,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可我這心里,總覺得七上八下的,不怎么踏實,會不會……鬧出什么岔子來?”
王夫人依舊有些放心不下,眉宇間盡是憂慮。
“太太您就是思慮過重了。您想,那劉氏與賈年之間,可是隔著殺子之仇,她怎能不恨賈年入骨?到時候,只需讓她瞅準時機,往老太太跟前那么一鬧,雖然動搖不了賈年的根基,但老太太向來是最念舊情之人,聽聞劉氏那番撕心裂肺的哭訴,心中必定會對賈年平添幾分厭惡?!?/p>
王夫人聽了這番分析,心里稍稍安穩(wěn)了些許,但那份憂慮仍未完全散去。
“太太盡管寬心,劉氏那個寶貝孫子,如今可還捏在我們手里。她已經沒了一個兒子,斷然不忍心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孫子出事!所以,就算事情最終不成,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將我們給供出來!”
王夫人聞言,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最終從齒縫里擠出幾個字。
“阿彌陀佛,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太太,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快些去榮禧堂吧,免得再過一會兒,老太太該派人過來催了!”
周瑞家的說完,便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服侍著王夫人,主仆二人一同往榮禧堂的方向走去。
神京城,寧榮街。
賈年離開皇宮之后,便一路策馬,直奔家中。
很快,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府邸,便出現(xiàn)在了眼前。
賈年率領著親兵,馬蹄聲急,速度絲毫不減,直到榮國府那兩座巨大的石獅子前,方才猛地勒住韁繩,驟然停下。
賈府門外,賈璉與賈蓉二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時。
劉羽和他帶領的那一隊親兵,也已在此列隊,等候著主將的歸來。
賈年身形矯健地翻身下馬。
一旁的管家賴大,臉上再也尋不到半分往日的倨傲與怠慢。
一見賈年下馬,他便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那副點頭哈腰的模樣,活像個伺候主子的奴才。
“二哥!”
賈年對著賈璉拱了拱手,沉聲施禮。
賈璉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庶弟,他身披赤色戰(zhàn)袍,內襯玄色鐵甲,面容冷峻,眼神如刀,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嚴。
一時間,他竟有些不敢上前相認。
“二哥?”
賈年又喚了一聲,聲音比方才更沉了幾分,賈璉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哎,三弟!一路鞍馬勞頓,辛苦了!父親大人命我在此,專程等候三弟歸來!”
“侄兒見過三叔!”
一旁的賈蓉也趕緊上前,躬身見禮。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二哥,勞煩帶路,我要去拜見父親!”
賈年說著,隨手將手中的馬鞭,遞給了身旁的賴大。
“賴總管,將我的這些弟兄,都安置在東府太爺留下的那處親兵營房。另外,再備下上好的酒肉,好生招待。至于戰(zhàn)馬,全部用上等的草料喂養(yǎng)?!?/p>
“還有,立刻安排人,將庭院打掃干凈,準備香案,稍后,宮里會有圣旨下達!”
“是,是!小的一定立刻去辦,保證辦得妥妥當帖帖,請三爺放心!”
“劉羽,你帶弟兄們好好休整,今日,我準許你們,不醉不歸!”
“多謝三爺!”
賈年將一切都一一吩咐完畢,這才在賈璉的引領下,一同邁進了榮國府那高高的門檻。
榮禧堂中,賈赦、賈政、賈珍三人,早已在外堂等候多時。
見到賈年昂首闊步地走進來,即便是一向不茍言笑的賈政,臉上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唯獨賈赦,一想起自己那匹被強奪去的汗血寶馬,臉色便瞬間陰沉了下來,難看得如同鍋底一般。
賈年身為兒子,久別家門,縱然心中有萬般不快,但看到賈赦那張黑如墨錠的臉,也不得不上前行禮。
走進外堂,賈年對著上首的賈赦,深深一揖。
“兒子,拜見父親大人!”
“哼!”
賈赦從鼻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將頭扭向了一邊。
“兒子,拜見父親大人!”
賈年面不改色,又重復了一遍,見賈赦依舊是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知道他還在為那匹馬耿耿于懷,也就不再多言,轉而對著一旁的賈政與賈珍說道:
“侄兒,見過二叔!”
“小弟,見過珍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