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懷瑾醉倒在喧鬧的宴席上，人人都笑他娶得公主太過歡喜。
唯有他自己清楚，這醉意，不過是不知如何面對婚房內(nèi)溫雪湄的逃避。
夜半更深，賓客盡散。
他看著滿府狼藉，心中煩悶如沸。
趁著夜深人靜，他帶著一身濃重酒氣，牽出寶馬，一路向著溫令儀離去的方向狂奔。
天光微熹之時，他終于遠遠望見了即將啟程的燕國隊伍。
溫令儀已換上了燕國使者帶來的華美嫁衣，頭戴精致鳳冠，在青青的攙扶下正欲登上馬車。
林懷瑾心中一緊，聲音帶著破曉的嘶啞與急切：“令儀！”
溫令儀聞聲回首，看到一身刺目紅袍、形容卻憔悴狼狽的林懷瑾，眼中掠過一絲不解。
“你不去陪你的新娘，來此作甚？”
直到她提及“新娘”二字，林懷瑾才猛然記起自己此刻的身份。
而她后半句冷淡的詰問，更讓他一時語塞。
是啊，他究竟為何要來？
“我......”林懷瑾喉結(jié)滾動，艱難道，“我只想知道，為何和親的人變成了你？”
溫令儀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諷笑。
“自然是你們，舍不得長公主殿下受這份苦楚?！?/p>
林懷瑾如遭重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那你......真的愿意嫁給他嗎？”他喃喃低語，聲音輕得仿佛要被晨風吹散。
溫令儀給了旁邊面露警惕的燕國使者一個安撫的眼神，再看向林懷瑾時，目光已冷若寒冰。
他們聯(lián)手將她逼入絕境，不就是為了讓她心甘情愿踏上這條不歸路嗎？
好讓前途無量的林懷瑾，名正言順地迎娶溫雪湄？
如今塵埃落定，他竟來問她是否愿意？
何其可笑！
“我愿與不愿，與你林侯爺又有何干系？”
這一聲質(zhì)問，讓林懷瑾徹底怔住。
是啊，與他何干？
大抵是因為，自他們懵懂記事起，便是世人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
溫令儀甚至為了嫁他，放下公主的矜持，如影隨形。
可眼前這張毫無波瀾的臉，與記憶中判若兩人。
他沉默良久，終究未能忍住心底那絲不甘：“你當初......明明說過只嫁我一人?！?/p>
聞言，她竟笑出聲來，笑聲里滿是蒼涼：“可今日這番局面，難道不是你林侯爺親手促成的嗎？”
她眼神愈發(fā)冰冷銳利：“你早已認定我毫無價值，棄如敝履，難道還要我搖尾乞憐，死纏爛打不成？”
遲來的恐慌如毒藤般瞬間纏繞住心臟，他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
一直警惕的燕國使者立刻上前阻攔。
“這位新郎官，吉時已到，太子妃該啟程了！莫要誤了時辰！”
“太子妃”三字，如同冰錐刺入林懷瑾耳中，讓他徹底清醒。
溫令儀冷冷瞥了他一眼，再無半分留戀，決然登上馬車，不曾回頭。
馬車揚起的塵土迷蒙了視線，林懷瑾呆立原地，只覺心口被生生剜去一塊，空落落地灌著冷風。
直到那隊伍徹底消失在官道盡頭，燕國使者才松開阻攔的手。
林懷瑾依舊失魂落魄地望著遠方。
“侯爺這是唱的哪一出?。俊睖匮╀仫柡瑧C怒與委屈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林懷瑾木然轉(zhuǎn)身，看到溫雪湄端坐馬車之上，眼中含淚。
見他沉默，她聲音帶上哽咽：“新婚之夜，你拋下我獨守空房，就是為了來追她？”
“你后悔了，是不是？”
林懷瑾依舊沉默。
他甚至不知該如何作答，或者說，連他自己也看不清心底那團亂麻的答案。
溫雪湄看他這般模樣，怒火中燒：“我不管你們從前如何！如今你是我溫雪湄的駙馬！”
“你這般行徑，是要讓天下人都恥笑于我嗎？”
林懷瑾僵硬的手指微微一動，率先翻身上馬，聲音沙啞疲憊：“回府?！?/p>
溫雪湄恨恨地盯著官道盡頭，想不到溫令儀已遠嫁燕國，林懷瑾竟對她愈發(fā)念念不忘！
目光掃過被遺棄在城門角落的那頂破轎，一絲得意浮上心頭。
“把那頂晦氣的破轎抬回侯府，”她冷冷吩咐隨從，“就在府門前，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