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畫廊的茶歇區(qū)里，孟瑤端著一杯色彩鮮亮的飲品，神情溫柔得近乎體貼。
“累了吧？嘗嘗這個，我新榨的復(fù)合蔬果汁，絕對健康無添加?！?/p>
她將杯子遞到我面前，笑得自然又親昵，“知道你最近趕稿辛苦，特地給你調(diào)的，提神醒腦。”
我坐在高腳凳上，低頭正調(diào)配著新畫的背景色
一抬眼，便對上那杯顏色很具欺騙性的果汁。
聞了聞，只有幾種蔬果混合的清新氣味，似乎沒有任何可疑的味道。
我猶豫了一下。
她遞過來的動作太熱切，目光里的“體貼”讓我覺得拒絕反而顯得不識好歹。
“謝謝?！蔽疑焓纸舆^，喝了一小口。
味道清爽，確實是幾種蔬菜水果混合的味道，帶著點西芹和青瓜的微澀后調(diào)。
孟瑤期待地看著我：“怎么樣？好喝嗎？”
我點點頭，“嗯，挺清爽的?！?/p>
說著，又喝了一口，試圖壓下心頭那點因她過度殷勤而起的不適感。
然而，幾口下去，剛想繼續(xù)調(diào)色，喉嚨深處忽然傳來一絲熟悉的、微弱的刺癢感。
緊接著，下頜和嘴角像是被細(xì)小的針密集地扎了一下，瞬間灼熱起來。
我心猛地一沉！糟了！這感覺。
迅速放下調(diào)色盤和畫筆，我起身沖向休息室，對著鏡子扯下口罩。
果然！嘴唇和下巴已經(jīng)像被毒蜂蟄過一樣，迅速泛紅、腫脹起來，火辣辣的。
過敏反應(yīng)，來得又快又猛。
我從小就對芒果嚴(yán)重過敏，一點都不能沾。
陸澤一清二楚，孟瑤也不可能不知道。
她當(dāng)時笑著說：“晚晚姐姐真是講究得可愛呢。”
我抖著手，從口袋里翻出隨身攜帶的抗敏藥膏，胡亂涂抹在腫脹處，指尖冰涼，連帶著心也一片冰寒。
不是因為這點皮肉的疼痛，而是因為這精心設(shè)計、防不勝防的陷阱。
當(dāng)我強忍著灼熱和眩暈感，擦著嘴角走回茶歇區(qū)時，正好撞見陸澤和孟瑤湊在一起低語。
看到我狼狽的模樣，兩人都是一怔。
陸澤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嫌惡：“你又搞什么名堂？弄成這樣？”
“過敏?！?我聲音有點啞，視線緊緊盯著孟瑤。
“過敏？”陸澤像是聽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好端端的喝口水，你也能過敏？你是水晶玻璃做的嗎？”
孟瑤在一旁，臉上適時地浮起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一絲快被她壓抑下去的得意。
她關(guān)切地問：
“哎呀晚晚，怎么會？是喝了我給你的果汁嗎？”
“那里面只有胡蘿卜、蘋果、西芹、檸檬和一點點青瓜啊。難道你對青瓜也過敏了？不可能吧？”
她語氣無辜，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無聲地刺過來。
她的聲音軟綿綿，卻比剛才那灼熱感更扎人。
“晚晚你也太脆弱了吧？一點點不明不白的反應(yīng)就鬧成這樣。弄得大家都緊張，多掃興啊?！?/p>
我看著他倆臉上混合著譏誚、不耐和虛偽的關(guān)心。
那種荒謬感和被愚弄的憤怒幾乎沖破頭頂，卻在下一秒化作了一種真正的解脫。
我慢慢地、清晰地笑了。
不是諷刺，不是苦笑，是一種如釋重負(fù)，看清一切后的平靜。
走到那杯還剩大半的復(fù)合蔬果汁旁邊，我平靜地拿起杯子。
沒有再看孟瑤那張無辜的臉，直接用力將它推到她面前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