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丹。
這兩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我的心上。
我雖然不懂他們修行的門道，但我也從各種小說電視里看到過。內(nèi)丹，對于一個妖怪來說，就相當(dāng)于人類的心臟，是其一身修為和生命的精華所在。
奪其內(nèi)丹，無異于刨心挖肝。
“你的意思是，”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沙啞，“那個叫玄真的老道士，從一開始，他的目標(biāo)，就是蘇恒？”
“那我中的毒，那晚來襲擊我的尸鬼……”
“都是引子?！崩县堁届o地接過了我的話，“都是為了，把你這只藏在暗處的九尾狐，給逼出來?！?/p>
“綠磷火，是金光觀的獨門秘毒，專傷精魂。凡人中了，必死無疑。但若是妖中了，雖不致命，卻會妖氣大泄，修為受損。想必，他們是把你，錯當(dāng)成了某個剛剛化形、道行不深的小妖了?！?/p>
“至于那只尸鬼，”老貓妖不屑地撇了撇嘴，“不過是他們從亂葬崗里煉化出來的、最低等的探路石罷了。派它來，一是為了試探你的深淺，二是為了，讓你身上的天狐氣息，徹底暴露?！?/p>
“好一招‘引蛇出洞’。”
我咬著牙，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桌子，應(yīng)聲而裂。
原來是這樣。
原來，我所承受的一切苦難，我那差點死去的經(jīng)歷，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誘餌”。
我，只是他們用來釣出蘇恒的、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
而蘇恒，這個傻瓜，明知道這是個陷阱，卻還是為了我，義無反顧地，跳了下來。
一股混雜著憤怒、后怕、和對自己無能的痛恨的情緒，在我胸中瘋狂地翻涌。
如果……如果蘇恒沒有救我，那我的下場，就是悄無聲息地，死在病床上。
如果……蘇恒救了我，那他，就會因為耗盡修為，而成為金光觀砧板上的魚肉。
好一個歹毒的、兩難的死局！
“金光觀……”我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他們，到底是個什么來路？”
“一個打著‘名門正派’旗號的、強(qiáng)盜窩罷了?！崩县堁似鸩璞?，喝了一口，“金光觀的創(chuàng)派祖師，據(jù)說曾是天庭的某位星君座下的守門童子，因偷盜仙丹被貶下凡。他創(chuàng)立金光觀，名為斬妖除魔，實則，是為了一己私欲，大肆捕殺我等妖族，奪取內(nèi)丹，妄圖重?zé)捪傻ぃ兹诊w升?！?/p>
“到了玄真這一代，更是變本加厲。這個老雜毛，天資平庸，靠著祖師留下的法寶，才勉強(qiáng)撐起門面。眼看壽元將近，入土在即，便把主意，打到了蘇恒大人的頭上?！?/p>
“畢竟，一枚千年的天狐內(nèi)丹，其蘊含的靈力，足以讓他延壽百年，甚至，讓他那可笑的‘長生夢’，更近一步。”
長生……
又是為了這虛無縹縹的兩個字。
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多少英雄豪杰，都栽在了這兩個字上。
現(xiàn)在，輪到這些所謂的“修道之人”了。
“他們，一定會再找來的。”我看著里屋的方向，沉聲說。
“當(dāng)然。”老貓妖點點頭，“玄真那個老雜毛，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今天吃了這么大的虧，絕不會善罷甘休。更何況，蘇恒大人已經(jīng)……失去了自保的能力?！?/p>
“下一次，他們再來，恐怕，就是雷霆萬鈞之勢了?！?/p>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怎么辦？
蘇恒現(xiàn)在，虛弱得連自保都做不到。而我，雖然僥C幸斬殺了一只尸鬼，但面對玄真那種級別的對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難道，我們只能坐以待斃嗎？
“婆婆，”我看著老貓妖，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問，“您……有辦法嗎？您能幫幫我們嗎？”
老貓妖沉默了。
她渾濁的眼睛，看著我，許久，才緩緩地?fù)u了搖頭。
“孩子，不是我不幫你?！彼龂@了口氣，“我只是一只修行了三百年的老貓，這點微末的道行，在這座城里，開一間茶館，庇護(hù)一些小妖，已經(jīng)是極限了。”
“面對金光觀那樣的龐然大物，我……無能為力。”
我的心，一點點地，涼了下去。
“不過……”老貓妖話鋒一轉(zhuǎn)，“我雖然幫不了你，但蘇恒大人，他自己，或許，給你留下了一條生路?！?/p>
“什么意思？”我連忙問。
“你體內(nèi)的‘狐血’?！崩县堁粗?，眼神奇異，“蘇恒大人將他千年的本命精血，都渡給了你。那已經(jīng)不僅僅是‘妖氣’了，那是……一顆‘種子’?！?/p>
“一顆，天狐血脈的種子。”
“只要你能學(xué)會，如何去引導(dǎo)、去掌控這股力量?；蛟S……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p>
“我該怎么做？”我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不知道。”老貓妖再次搖頭，“這種上古大妖的血脈之力，其運用法門，早已失傳。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蘇恒大人自己才懂?？墒撬F(xiàn)在……”
她看了一眼里屋，沒有再說下去。
我明白了。
解開謎題的鑰匙，就在蘇恒身上。
但，他卻因為救我，而陷入了沉睡和失憶。
這又是一個，該死的悖論。
“我明白了?！蔽艺酒鹕恚瑢χ县堁?，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婆婆指點。今天的大恩，江澈，沒齒難忘?！?/p>
“今晚，我們就在您這叨擾一晚。明天一早，我們就走?！?/p>
“走？”老貓妖愣了一下，“你們能去哪？現(xiàn)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雙金光觀的眼睛在盯著?！?/p>
“總好過，連累您?！蔽移届o地說，“蘇恒是我的兄弟，他的債，我來扛。他的命，我來保。就算是死，我也會死在他的前面?！?/p>
我的語氣，很平淡，但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絕。
老貓妖看著我，渾濁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發(fā)自內(nèi)C心的……敬佩。
“好?！彼c點頭，“好一個重情重義的漢子。蘇恒大人他……沒有信錯人。”
“這杯茶，算我老婆子，敬你的?！?/p>
她重新為我，滿上了一杯滾燙的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