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三年前,他高中狀元的那天,也是用這樣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我,說我這個市井潑婦,滿身銅臭,配不上他未來的青云之路。
我憤怒地與他和離。
帶著刺骨的寒意。但我面上,依舊波瀾不驚。
見我不說話,陳世安眼中的得意更盛。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確保周圍的官兵和稍遠(yuǎn)處的災(zāi)民都能聽到:“當(dāng)年,你不是最看不起我送你的那支木簪嗎?怎么,現(xiàn)在后悔了?”
他環(huán)顧四周,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嘆息道:“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再看看我。我如今,已是皇上親封的戶部侍郎,更得了太子殿下重用,前途無量,飛黃騰達(dá)指日可待。而你呢?”
他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刮過,“嘖嘖,真是可惜了,如今我可是當(dāng)上大官了?!?/p>
柳如煙此時也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親昵地挽住陳世安的手臂,一雙美目帶著勝利者的姿態(tài)審視著我。
“夫君,你跟這種人廢話什么?”她嬌聲說道,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我聽得清清楚楚,“我聽你說過,她不過是個粗鄙不堪的市井潑婦,滿身銅臭。當(dāng)初還妄想用一點蠅頭小利拴住你,阻礙你的青云之路,真是可笑至極?!?/p>
她的話,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針,扎在我舊日的傷疤上。
我緩緩放下手中的木勺,抬眸,目光越過陳世安,落在他身后的糧車上。
陳世安見我終于有了反應(yīng),以為是他的話刺痛了我,臉上的笑容愈發(fā)張揚。
他從腰間的荷包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錢袋,解開系繩,倒出幾塊碎銀在手心。
“蘇蕓,”他用一種施舍的口吻說道,“念在……畢竟夫妻一場的情分上,這些銀子,是我賞你的?!?/p>
他手一揚,那幾塊碎銀劃過一道弧線,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谖夷_邊的泥地里,濺起點點污泥。
“拿去換件像樣的衣服吧,別再這般拋頭露面,為了一口吃的當(dāng)乞丐了?!?/p>
“以后可千萬別說你跟我認(rèn)識,我可丟不起這個臉。”
周圍的災(zāi)民發(fā)出一陣壓抑的驚呼,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那些護衛(wèi)和官吏們則帶著看好戲的神情,竊竊私語。
我看著地上的碎銀,它們在渾濁的泥水里,閃著冰冷而屈辱的光。
我強忍著心頭的翻涌,再次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
“陳大人,”我開口,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緒,“你身為朝廷命官,來此賑災(zāi),便是這般對待災(zāi)民的嗎?”
我的反問讓他愣了一下。
柳如煙立刻尖聲反駁:“你一個災(zāi)民,也配質(zhì)問朝廷命官?我夫君心善,賞你銀錢,你非但不磕頭謝恩,還敢頂嘴?果然是目光短淺,狗改不了吃屎!”
陳世安回過神來,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怒意。他習(xí)慣了所有人的順從與奉承,我的平靜與反詰,無疑是對他權(quán)威的挑釁。
“放肆!”他怒斥道,“我真慶幸當(dāng)年與你和離!否則我今日的官位、我的前程,早就被你這等無知婦人給拖累至死了!”
我輕輕地笑了。
“拖累?”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道,“陳大人,你可知我如今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