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得如同綠色巨墻般的熱帶雨林,瞬間吞噬了喬羽的身影。身后,車輛停靠的泥濘小路上,傳來幾聲憤怒的咆哮和急促的槍聲!
“砰!砰!砰!”
子彈撕裂潮濕空氣的尖嘯,如同死神的鐮刀,擦著喬羽狂奔的身體掠過!打得身旁巨大的蕨類植物葉片碎裂紛飛,粗壯的樹干上木屑迸濺!她甚至能感覺到灼熱的氣流擦過皮膚!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但徐天那雙燃燒著決絕火焰的眼睛,和他最后那聲“跑——!”的嘶吼,像烙印般刻在她腦海里,支撐著她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她根本不敢回頭,只知道拼命向前沖!腳下是濕滑的腐殖質(zhì)和盤根錯(cuò)節(jié)的樹根,每一次落腳都可能滑倒,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腐爛氣息的空氣灼燒著喉嚨!
“他在那邊!別讓那女的跑了!”
“媽的!先解決‘夜梟’!”
身后傳來敵人模糊的吼叫和更加密集的槍聲,似乎短暫地被什么吸引了過去。
是徐天!他在用自己吸引火力!
這個(gè)念頭像刀子一樣剜在喬羽心上!她腳步踉蹌了一下,巨大的痛苦和擔(dān)憂讓她幾乎窒息!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血腥味,強(qiáng)迫自己繼續(xù)向前狂奔!不能停!停下來就是辜負(fù)他!辜負(fù)他用命換來的機(jī)會!
不知跑了多久,肺部火燒火燎,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身后的槍聲似乎變得稀疏、遙遠(yuǎn)了。喬羽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樹上,樹干上垂下的氣生根如同垂死的巨蟒。她劇烈地喘息著,心臟狂跳得像是要撞出胸腔,汗水浸透了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冰冷粘膩。
必須躲起來!必須找到安全的地方!
她強(qiáng)撐著酸軟的身體,跌跌撞撞地鉆進(jìn)一片更加茂密的藤蔓和灌木叢中。這里的植被異常濃密,巨大的闊葉植物層層疊疊,光線昏暗得如同黃昏。她找到一個(gè)被巨大樹根和茂密蕨類植物天然形成的、勉強(qiáng)能容納一人的凹陷處,不顧一切地鉆了進(jìn)去,蜷縮起身體,用潮濕冰冷的葉片盡量遮蓋住自己。
恐懼并未因暫時(shí)的隱藏而消退。雨林深處傳來各種詭異的聲響:不知名鳥類的凄厲鳴叫,昆蟲窸窸窣窣的爬行,遠(yuǎn)處隱約的獸吼,還有……那如同跗骨之蛆般,始終縈繞不散的、敵人可能正在逼近的腳步聲!
時(shí)間在極度的恐懼和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gè)世紀(jì)那么漫長。喬羽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身體因?yàn)楹浜涂謶侄鵁o法控制地顫抖。徐天的臉,他沾滿血污的樣子,他掰斷手指時(shí)的悶哼,他擋在車廂口決絕的背影……不斷在她眼前閃現(xiàn)。
他怎么樣了?他一個(gè)人面對那么多窮兇極惡的匪徒……他受了傷……他還被那個(gè)該死的PTSD折磨著……他還活著嗎?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淹沒。眼淚無聲地滑落,混合著臉上的汗水和泥污。哥哥喬凱犧牲了,現(xiàn)在徐天……難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gè)男人,都要以這種方式,在她眼前被這片該死的雨林吞噬嗎?
就在這時(shí)——
“沙……沙沙……”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踩在厚厚的落葉層上,朝著她藏身的這片區(qū)域傳來!
喬羽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dòng)!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屏住了!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住她的脖頸!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就在她藏身的灌木叢外停了下來!
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
喬羽絕望地閉上眼睛,身體因?yàn)闃O度的恐懼而僵硬如石。等待著槍口冰冷的觸感,或者粗暴的撕扯……
然而,預(yù)想中的粗暴并沒有降臨。
一個(gè)低沉沙啞、疲憊到了極點(diǎn)、卻帶著一種讓她靈魂都為之顫抖的熟悉聲音,在濃密的葉片外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和……小心翼翼:
“……喬羽?”
是徐天!
喬羽猛地睜開眼!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擊穿了她!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不顧一切地?fù)荛_擋在面前的厚重蕨葉!
昏暗的光線下,徐天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
他渾身浴血!
深色的保安制服早已破爛不堪,被汗水、泥濘和暗紅的血漬浸透,緊緊貼在身上。臉上布滿了油彩、泥污和干涸的血跡,幾乎看不清原本的膚色。額角一道新鮮的傷口還在緩慢地滲著血絲,滑過眉骨。他的左臂無力地垂在身側(cè),那只扭曲變形的手被一件撕下來的破布條簡單包裹著,布條早已被鮮血浸透,變成了暗褐色。右肩后側(cè)被麻醉鏢擊中的地方,衣服破了個(gè)洞,周圍腫脹發(fā)紫。
他站在那里,身體因?yàn)閯⊥春兔摿Χ⑽u晃,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沉重而艱難。但那雙眼睛!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卻像淬煉過的星辰!銳利!明亮!燃燒著一種劫后余生的、足以刺破雨林陰霾的光芒!他緊緊握著一把沾滿泥濘和血污的格斗刀,刀尖還在微微滴落著暗紅色的液體。
看到喬羽狼狽卻完好地從藏身處鉆出來,徐天眼中那銳利的光芒似乎柔和了一瞬,隨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取代。他緊繃的身體沒有放松,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喬羽身后和她周圍的密林。
“你……”喬羽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顫抖,她踉蹌著撲向他,想查看他的傷勢。
“別過來!”徐天卻猛地低喝一聲,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yán)厲!他后退半步,拉開了距離,眼神依舊死死盯著周圍的密林,“有尾巴跟著嗎?有沒有受傷?”
喬羽被他嚴(yán)厲的語氣喝止,停在原地,看著他渾身浴血、傷痕累累卻依舊如臨大敵的模樣,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住了,疼得她無法呼吸。她用力搖頭,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沒有……我……我沒受傷……你呢?你的手!你的肩膀!”
“死不了?!毙焯旌喍痰鼗卮?,語氣依舊緊繃。他側(cè)耳傾聽著周圍的動(dòng)靜,雨林里只有風(fēng)聲和蟲鳴?!白繁晃乙_了,暫時(shí)甩掉了幾個(gè)。但余燼的人像鬣狗,很快就會嗅著味道追上來?!彼D難地喘了口氣,目光掃過喬羽身上單薄破損的衣服,“這里不能久留。得找個(gè)更隱蔽的地方,等天黑。”
他的聲音嘶啞疲憊,卻異常冷靜,每一個(gè)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仿佛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和流淌的鮮血,都與他無關(guān)。那份深入骨髓的戰(zhàn)斗本能和守護(hù)意志,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