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蔣樂樂看了一眼手里熱乎乎的烤紅薯，香甜的氣息直往鼻子里鉆。
還是他等填飽了肚子再說吧！
強忍著狼吞虎咽的沖動，蔣樂樂小口小口地咬著：
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吃烤紅薯也能吃的這么香情。
趙家灶屋里煙火氣十足，趙小芳的大伯娘利落地切著酸菜，趙母則挽起袖子揉著一大團雜糧面，小姑姑只用看著火。
趙奶奶坐在炕沿邊，手里沒停，正用頂針抵著針鼻，將一塊深藍色的布頭，補在一件舊褂子的破洞上。
蔣樂樂一邊啃紅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看向炕桌上的那些零碎布頭，大多是裁剪衣服剩下的邊角料。
寬的不超過一個巴掌，窄的比指頭都細。
紅的、綠的、藍的、格子的、小碎花的......顏色雖然雜亂，但在灰撲撲的冬日里，竟顯出幾分難得的鮮活勁兒。
他看著身邊的趙小芳。
因為在家的緣故，她脫了棉襖，穿著件半舊的碎花夾襖，頭發(fā)用根紅頭繩簡單地綁在腦后。
明明正該是最鮮艷的年紀(jì)，卻總是感覺罩著一層灰，霧蒙蒙的。
但就這樣一身，在這個年代，已經(jīng)是姑娘家不錯的行頭了。
蔣樂樂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奶奶！”
他咽下最后一口紅薯，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
“這些花花綠綠的布頭頭，還有用嗎？”
趙奶奶手中針線沒停，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都是些雞零狗碎的，攢著也是攢著，回頭看看能不能糊個鞋墊子啥的。咋，樂樂有想法？”
“我……”
蔣樂樂撓了撓頭，露出一個“傻笑”：
“我看著這些布，花花綠綠的，真好看！比......比村口那光禿禿的老槐樹好看多了！
我想......我想能不能用它們給芳芳姐做個頭花，肯定比紅繩戴了好看！”
“頭花？”
趙小芳眼睛一下子亮，立刻湊了過來：
“喲，樂樂你還會做頭花？”
趙奶奶聞言，手里的活計不由一頓，也抬頭看了過來。
這年頭，供銷社里賣的塑料頭花，那都是稀罕物，得用錢和票才能換到。
還都是大朵大朵，紅的粉的，一般戴在新娘頭上，平日里也少有人用。
村里大姑娘小媳婦，能用根紅頭繩、綠頭繩扎個麻花辮子，就算講究的了。
乍一聽蔣樂樂說起頭花，趙奶奶還以為是那種大紅花的，也沒當(dāng)回事，隨口問道：
“這些還能做頭花？”
蔣樂樂點點頭：
“試試嘛！”
他嘿嘿笑著，指著桌子上的布頭：
“就用這些紅的、綠的、格子的，拼一拼，縫一縫，說不定能好看呢！”
他這話半真半假，裝傻是真，但做頭花的想法也是靈光乍現(xiàn)。
眼下以他在蔣家的處境，如果能做點小東西換錢換糧，哪怕是幾塊紅薯，那也是他目前的一條活路。
趙奶奶看著蔣樂樂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那些碎的不能再碎的布頭，心里不由一軟：
罷了，一點碎布頭了。
她擺擺手：
“成！你挑著用，就當(dāng)是奶奶謝謝你給我們芳芳把棉襖補好。”
“謝謝奶奶！”
蔣樂樂歡天喜地的撲到炕桌前，開始在碎布頭里挑揀了起來。
避開那些過于老氣深沉的顏色，專挑鮮艷、明亮或者有圖案的。
紅的、粉的、帶小白點的、格子的……不一會兒就挑出了一小堆。
最后，蔣樂樂一番比對，拿起其中最大的一塊正紅色燈芯絨布頭，又挑了一塊鵝黃色的小布頭。
趙奶奶看見了，想要開口阻止：
畢竟那塊紅色燈芯絨的布頭足有兩個巴掌大，算不上多碎，還是她大姑娘結(jié)婚時，裁衣服剩下的好料子。
一旁的趙小芳見了，趕忙捻起一顆紅棗子，塞進了趙奶奶嘴里。
這下想將趙奶奶想說的話全給堵了回去，趙奶奶也沒生氣，揉了揉趙小芳的腦袋：
算了，一塊布而已。
芳芳難得這么高興。
也就任由蔣家小子折騰去了。
蔣樂樂可不知道還有這一出，他現(xiàn)在忙著做頭花，壓根分不出來多余精力。
沒有趁手的剪刀，就只能用趙奶奶的針線簍里那把用得都有點鈍的小剪子。
他先把紅色燈芯絨布剪成兩個大小不一的圓形，大的做花瓣底襯，小的做花心。
然后用黃布剪出幾個小水滴形狀的花瓣。
接著，他拿起針線，開始縫制，很快，一片片錯落有致的黃色花瓣，便被縫在了紅布底襯上。
再用“輪廓繡”勾邊，在中心縫上那小塊紅布做成花心，點綴幾針深色的線做花蕊。
最后，還在花的背面縫上一小塊結(jié)實的深色布作為基底，又用細布條卷成環(huán)縫在基底上。
一個簡易但精致的雙層紅黃拼色花朵頭花，就完成了！
整個過程不過十來分鐘，但做出來的頭花色彩鮮明、造型別致，讓人不由耳目一新。
“芳芳姐，給！”
蔣樂樂獻寶似的把花遞了過去，臉上帶著點羞澀和期待。
趙小芳接過那朵紅色燈芯絨布花，眼睛都看直了：
“這，這太好看了吧！比供銷社那些大紅花好看多了！”
最主要的是，那些要用錢票買，這個只是用自家的碎布頭就能做的??！
這朵頭花色彩搭配鮮艷又和諧，花瓣鼓鼓的很有立體感，針腳細密，摸上去又軟又舒服。
但趙小芳不懂這些，只覺得供銷社見過的那些原本還挺好看的塑料花，再也入不得她眼了。
“娘，飯好了......”
趙母掀開簾子走了進來，結(jié)果勾頭一看，正好瞧見了那朵頭花：
“天哪！”
女人沒有不愛美的，趙母一下子便被這朵頭花吸引了。
她忍不住湊了過來：
“這......這手太巧了！花樣子也新鮮，紅配黃，看著就喜慶！”
趙小芳的小姑剛巧端菜出來，她是趙奶奶最小的女兒，還沒嫁人，之前一直待在自己屋里頭沒出來，剛剛又忙著做飯，還不知道蔣樂樂的事情。
這會兒乍一見，眼睛都亮了，立馬被吸引了過來：“哇！這也太精致了，這是娘你做的嗎？給我吧！”
趙奶奶笑著拍了拍小女兒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