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娘嗓門兒沒那么大，但隱隱約約也能聽個大概：
“我昨兒個放堂屋桌子上了，你瞅瞅。”
“沒有啊！”
......
趙小芳趕忙喊道：
“娘，在我這兒呢！”
她娘聞聲走了出來：
“嘿！你這丫頭，拿針線簍子干啥？就你那點兒手藝，狗都嫌......哎，你棉襖咋抱著，也不穿，別凍著了......”
說著趙母就把棉襖接了過去，要給趙小芳重新穿上。
這一拿不要緊，趙母一眼就看見那道口子，“啪”就給了趙小芳后腦勺一下：
“哎呀！咋這么大一道口子，你上哪兒皮去了！怪不得平日里針都不知道往哪兒杵的人，今兒個要拿針線簍子......”
趙小芳的大伯娘聽見這邊動靜，趕忙跑了出來，正好瞧見趙母給了趙小芳后腦勺一下子，連忙把人拉住，勸道：
“小孩子家家的，掛了蹭了的不是很正常，補補就行了。
再說，我們小芳已經很愛惜，從過年穿到現(xiàn)在，還跟新的一樣。
哪像我家那倆皮猴，上午穿新衣裳，下午就看不出來色兒了?！?/p>
趙母瞪了趙小芳一眼：
“就你大伯娘慣著你！”
趙小芳縮了縮脖子，她大伯母笑著將人拉進屋：
“行了行了，外頭冷，先進來，磕著哪里沒......哎，這是......”
趙小芳被大伯娘拉著往前走了兩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蔣樂樂，就露了出來。
趙小芳趕忙解釋道：
“這是蔣樂樂，他針線活可好了，還會繡小花兒呢！”
趙母跟大伯娘對視一眼，才不冷不熱的招呼了一句：
“那進來吧！”
見趙母這個態(tài)度，趙小芳趕忙拿出手里的帕子，遞到她娘眼前：
“娘你別不信，你看，這是樂樂繡的。”
趙母接過手絹，臉色一變，與一旁的大伯娘俱是大吃一驚。
趙母不由驚呼出聲：
“這，這繡活兒......”
大伯娘給趙母使了個眼色，將趙小芳和蔣樂樂都拉了進來，將門關好。
這才看著蔣樂樂問道：
“你這繡活兒，跟誰學的？”
蔣樂樂早就想好托詞了，只裝傻說道：
“本來就會的呀！”
趙母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倒是大伯娘壓低聲音說道：
“是不是蔣樂樂他娘......”
趙母眉頭皺的更緊了：
“王金花？不可能吧......”
“不，我是說他親娘！”
大伯娘做了個手抹脖子的動作。
趙母恍然大悟：
“噢——你說那個......”
“大冷天兒的，都擱屋外頭站著弄啥？”
幾人聞聲抬頭，只見一個一頭白發(fā)的小老太太正拿著個籮筐，從屋子里頭走了出來。
趙小芳直接跑了過去，喊了聲：
“奶奶！”
“哎，我芳芳！”
趙奶奶笑得一臉褶子，將趙小芳摟進懷里。
她摸了摸趙小芳凍的通紅的臉蛋兒，看了一眼蔣樂樂，也沒多說，只招呼道：
“都進來吧！”
......
等幾人都坐到了炕上，趙奶奶才慢慢悠悠的說道：
“這有啥奇怪的，他娘原來是地主家小姐，那一手蘇繡繡的極好，家里就是做繡坊生意的，祖上還給皇帝進過貢。
后來世道亂了，繡坊也不行了，她兄弟在外頭欠了債，為了抵債才嫁給他爹?！?/p>
蔣樂樂......蔣樂樂震驚?。?！
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畢竟書里可不會詳細寫一個炮灰的生平。
原身親爹是個放高利貸的，親媽是個地主家大小姐，這成分，怪不得早早就被搞死了。
原身親媽會蘇繡，還繡的相當好，這是他沒預料到的，倒是能給他這手針線活，打個掩護。
就是這蘇繡......
蔣樂樂不由哀嚎一聲：
這他是真不會??！
那可不是一般的難，每平方厘米的針腳密度，最高可達40針！
這他真做不到啊！
一旁的趙母和大伯娘倒是聽的嘖嘖稱奇。
她倆一邊聽，一邊拿著趙小芳破了口子的棉襖看了看，覺得這只能打補丁，確實不可能縫的沒有痕跡，正商量著。
趙小芳自灶屋出來，她將從弟弟手里搶來的烤紅薯，塞進蔣樂樂懷中。
聽見她娘跟大伯母在說棉襖的事情，立馬把嘴撅了起來：
“打補丁那可不成，這新棉襖呢！”
趙母忍不住給了自家姑娘腦門兒一個暴栗：
“你也知道這是新棉襖？那怨誰？”
趙小芳把脖子一縮，但為了自己的新棉襖，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給樂樂補唄！他能補好......哎，樂樂你坐那么靠邊兒干啥？”
蔣樂樂有些局促的擺弄了一下臟兮兮的衣角：
“身，身上臟......”
“噗嗤——”
趙小芳笑出了聲，似乎想起來什么好玩的事情：
“那有啥，你是沒見我那幾個弟弟，一身土就要往我奶身邊兒蹭，給我奶嫌棄的，拿個床刷子就揍......哈哈哈哈哈！”
聞言，幾個大人也紛紛露出了笑容。
趙小芳擠到她奶懷里：
“奶，你不知道，樂樂其實可愛干凈了，他給我繡手絹之前，還要先把手洗干凈呢！”
趙奶奶抱著擠她懷里撒嬌的趙小芳，也笑呵呵的：
“是嗎？那是比你那幾個皮猴弟弟強，小芳她娘?。∧蔷徒o蔣家小子試試?！?/p>
“哎！”
趙母應了聲，將襖子遞給了蔣樂樂。
其實蔣樂樂之前就看過了，那道裂口是不規(guī)則的，確實不好補。
但他心中早就有了方案。
這會兒基本上沒怎么猶豫，就動起手來。
他先是利用棉襖本身的碎花圖案，用“貼布繡”和“鎖邊繡”結合的方式，在破口處貼上一塊同色的布，巧妙融入原有的花紋。
再用彩線勾勒修飾，做成一個自然的花苞形狀，就能完全掩蓋修補的痕跡。
等蔣樂樂補好后，趙小芳迫不及待的試了試，果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頓時高興的不得了，跟趙奶奶說她先佘了明兒早的雞蛋，要給蔣樂樂。
趙奶奶笑著應了。
見時候不早，趙奶奶便張羅著兩個媳婦和沒出嫁的小姑子，準備做飯。
蔣樂樂本來想走，但硬是被趙奶奶攔下了：
“你家是個什么光景，我這個老婆子不是不知道，別的管不了，一頓飯，還是能管起的！”
蔣樂樂有點兒感動了，但想想糟心的蔣家，心里又止不住的嘆氣：
這一頓飯在趙家吃了，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里呢！
要想吃飽飯，還得另謀生路。
余光掃見一桌子的碎布頭，再看看身邊灰撲撲的趙小芳，靈光一現(xiàn)，他忽然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