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夢在云隱宗的咸魚生活,始于一場雞飛狗跳的爆炸。
起因是閑云長老某日清晨遛彎(視察他的靈瓜),看到辛夢蹲在竹林邊,拿著根樹枝在地上劃拉些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純粹是無聊),便隨口道:“小夢啊,看你挺安靜,去幫你大師兄整理整理符室吧。他那地方亂得下不去腳,正好你心思細?!?/p>
安靜?心思細?辛夢內(nèi)心呵呵,長老您怕不是對咸魚有什么誤解?但初來乍到,長老吩咐不好推辭,她只能硬著頭皮,頂著那張“乖巧懂事”的面具,挪向那間散發(fā)著厭世低氣壓的符室。
推開門,一股混雜著陳舊紙張、高級靈墨和濃重“生人勿近”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符室里光線昏暗,窗戶半開,透進來的幾縷光柱里,細小的塵埃無聲飛舞。地上、桌子上、甚至墻角,都堆滿了各種符紙、玉簡、廢棄的符胚。墨昀背對著門口,坐在房間中央唯一還算干凈的一塊蒲團上,身形瘦削得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面前攤著一張材質(zhì)奇特的暗金色符紙,上面已經(jīng)用極其繁復、玄奧的筆觸勾勒了大半。那符紋透出的氣息,冰冷、死寂,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的毀滅感,仿佛多看兩眼都會讓靈魂凍結(jié)。墨昀手中的玉筆懸停在符紙上方,筆尖一點凝聚的靈光閃爍不定,卻遲遲沒有落下最后一筆。他周身縈繞的灰敗氣息,幾乎要將這符室變成一片絕望的沼澤。
辛夢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踮著腳尖,試圖在不驚動這位“自毀預備役”的前提下,完成“整理”任務。她輕手輕腳地將散落在地上的符紙歸攏,把歪倒的玉簡扶正,動作放得不能再輕。
時間一點點過去,壓抑的沉默幾乎讓人窒息。墨昀依舊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辛夢百無聊賴,目光掃過地上散落的符紙碎片。其中一張,只畫了不到三分之一,筆跡凌亂狂躁,靈力線條扭曲糾纏,像一團亂麻,散發(fā)著極不穩(wěn)定的紊亂氣息。這明顯是張失敗的廢符,被主人隨意丟棄。
前世作為某研究所底層打雜人員的某種“職業(yè)病”不合時宜地冒了頭——看到不規(guī)整、不穩(wěn)定的東西,總想動手捋一捋?;蛘?,純粹是壓抑太久的手欠。
辛夢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撿起了那張廢符。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那紊亂的靈力波動讓她微微蹙眉。她盯著那扭曲的線條,腦子里下意識地開始“糾錯”:“這里靈力節(jié)點沖突,強行交匯必然爆炸……這條回路冗余,能量堆積……這處轉(zhuǎn)折太生硬,需要潤滑緩沖……”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辛夢順手從旁邊散落的工具里摸起一支沾著普通靈墨的符筆(絕不是墨昀用的那支高級貨),對著那張廢符的空白處,就歪歪扭扭地添了幾筆。
她的思路很簡單粗暴:既然能量淤積,那就給它開個小口子泄壓;既然回路冗余,那就簡化掉;既然轉(zhuǎn)折生硬,那就畫個圓滑的弧線過渡一下……力求達到一種“節(jié)能、穩(wěn)定、和諧”的廢品回收再利用效果。
筆尖落下,注入一絲微弱的靈力。辛夢的符道知識約等于零,但前世對能量結(jié)構(gòu)的基礎(chǔ)理解(可能還混雜了點電路板維修的野路子經(jīng)驗)讓她這幾筆添得……極其富有想象力(或者說,極其離譜)。
就在最后一筆落下,靈力回路被她強行“捋順”的瞬間——
嗡!
那張暗金色的廢符猛地一亮!不是墨昀那種毀滅性的光芒,而是如同霓虹燈管短路般的、五顏六色、瘋狂閃爍的炫光!一股難以言喻的混亂靈力波動如同脫韁的野狗般爆發(fā)開來!
辛夢:“!?。 ?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符室的死寂!
沒有預想中的毀滅性爆炸,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史無前例的、盛大而混亂的……符箓煙花秀!
赤橙黃綠青藍紫,無數(shù)道毫無殺傷力、純粹為了視覺效果而存在的彩色光柱、光球、光帶,如同被壓抑了萬年的地底噴泉,狂暴地、不講道理地、全方位無死角地從那張小小的廢符上噴射而出!
嘩啦啦!
噗噗噗!
滋啦——!
光柱擊中了屋頂懸掛的風鈴,風鈴瞬間化作齏粉,伴隨清脆的余音。
光球撞在堆疊的符紙山上,成百上千張繪制著不同符紋的符紙如同受驚的蝴蝶,被狂暴的氣流卷起,漫天飛舞,糊了辛夢一臉。
一道粗壯的綠色光帶精準地掃過墨昀那張價值不菲的紫檀木書案,書案表面頓時如同被潑了強酸,滋滋作響,留下一條焦黑扭曲、還在冒煙的丑陋疤痕。
另一道粉色的螺旋光帶則直沖墻角堆放靈墨的架子,幾個裝著珍貴彩墨的玉瓶應聲而碎,赤紅、靛藍、明黃的粘稠靈墨混合著彩光,如同打翻了調(diào)色盤,潑灑在墻壁和地面上,形成一幅狂野的抽象派涂鴉。
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燒焦、靈墨揮發(fā)、以及某種難以形容的、類似硝石燃燒后的刺鼻氣味。彩光還在持續(xù)噴射、旋轉(zhuǎn)、炸裂,將整個符室映照得如同妖魔亂舞的迪廳。
辛夢被爆炸的氣浪掀了個屁股墩兒,跌坐在一堆飛舞的符紙里,頂著一頭五顏六色的符灰,臉上還糊著一張畫著避塵符的符紙,整個人都懵了。
死一般的寂靜……不,是彩光噴射的滋啦聲和符紙飄落的嘩啦聲,取代了之前的死寂。
蒲團上,那尊凝固的“雕像”,動了。
墨昀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zhuǎn)過了頭。
他那張原本蒼白、寫滿厭世和漠然的俊臉,此刻沾滿了紅黃藍綠的符灰和墨點,額前幾縷碎發(fā)被爆炸的氣流吹得向上翹起,顯得有些滑稽。但那雙總是空洞、仿佛對世間一切都失去興趣的眸子,此刻卻如同兩顆被投入火星的寒潭,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焰!
驚愕、茫然、難以置信……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匯聚成一股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怒火!
他珍視(或者說漠視)的符室!他那些承載著毀滅法則思考的符箓(雖然是失敗的)!他價值連城的書案!他珍藏的靈墨!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場荒誕絕倫、五彩斑斕的爆炸中,化為烏有(或面目全非)!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頂著一張避塵符,坐在地上,一臉無辜又茫然地看著他,仿佛在問:“師兄,你看這煙花……好看嗎?”
“辛!夢!”
一聲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的、飽含著極致憤怒與崩潰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轟然炸響!其聲浪之巨,甚至蓋過了符箓煙花的滋啦聲,震得整個木屋簌簌發(fā)抖,屋頂?shù)幕覊m撲簌簌落下。
墨昀猛地站起身,周身原本灰敗的氣息被狂暴的怒意徹底沖散、點燃!他頂著一頭彩色的灰,眼睛里燃燒著兩團實質(zhì)般的火焰,死死鎖定那個還坐在地上的始作俑者。
“你在干什么?!誰讓你動我的符!那是我在思考湮滅法則的失敗品!不是你的涂鴉板??!”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火星。
辛夢一個激靈,求生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懵逼!她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躥起來,符紙都顧不上摘,拔腿就往外跑!
“師兄冷靜!誤會!天大的誤會??!” 她一邊跑一邊試圖用歪理自救,“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我那是給它一線生機,誰知道它這么活潑好動,熱情奔放?。。 ?/p>
“你給我站?。?!” 墨昀的咆哮聲緊追不舍,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他一步踏出符室,平日里那副厭世貴公子的形象蕩然無存,活脫脫一個被點燃的炸藥桶,目標明確地追著辛夢的身影,沖了出去!
符室門口,被巨響驚動的石猛停下了捶打玄鐵石的動作,赤紅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一道灰色身影(辛夢)抱頭鼠竄,后面跟著一個彩色的、咆哮著的“旋風”(墨昀)呼嘯而過。
山崖邊,凌絕抱著劍,清冷的眸子罕見地閃過一絲錯愕,看著山下那兩道追逐的身影。
丹房門口,林風被爆炸聲驚得差點炸爐,探出頭,正好看到大師兄頂著五彩頭追著小師妹跑過,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連后山偷瓜的猴子都停下了動作,蹲在樹梢,好奇地吱吱叫著。
整個云隱宗,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充滿煙火氣的“活力”給震懵了。
辛夢慌不擇路,仗著身形靈活和前世跑路(躲避催稿編輯)練就的腳力,繞著山頭的羊腸小道狂奔。墨昀在后面緊追不舍,符道大師的速度雖不以爆發(fā)見長,但勝在靈力綿長,加上怒火加持,距離竟在一點點拉近。
“把那張符給我解釋清楚!還有我的書案!我的靈墨??!” 墨昀的咆哮聲在山間回蕩。
“師兄!冷靜!沖動是魔鬼!書案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靈墨混合一下說不定能調(diào)出新顏色呢?。 ?辛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嘴硬。
“辛夢!我今天非掐死你不可??!”
一人逃,一人追,雞飛狗跳,繞山三圈。
直到辛夢實在跑不動了,扶著棵老樹喘得像條離水的魚,墨昀也追到近前,胸膛劇烈起伏,臉上五彩斑斕,眼神卻依舊兇狠地瞪著她,仿佛要用目光將她洞穿。
辛夢看著眼前這個氣得七竅生煙、卻莫名多了幾分“人氣”的大師兄,內(nèi)心的小人卻在叉腰狂笑:
「計劃通!厭世?不存在的!先讓你有‘牽掛’!比如——時刻提防我這個小師妹再給你的寶貝符箓開個‘一線生機’!」
雖然過程驚險刺激了點,但效果拔群??!這位大師兄,他活了!雖然是被氣活的。